盛宠相思——花日绯
时间:2018-10-11 09:57:28

      顾启明夫妇在牢里望眼欲穿,也没有等到来自南平王府的援救,而是等到了越发多的罪行揭露,经刑部与大理寺稽查,镇国公顾启明在位这些年,拥兵自重,暗自培养死士,谋杀朝臣,与当年张太医一家灭门惨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皇帝带伤审案,对国公所犯之事大发雷霆,当即罢黜国公之位,念其祖上功德,改满门抄斩为散家流放,国公府众仆婢、妾室可自行归家谋生,国公夫妇流放西北,十年为期。
      淑妃刺杀帝后,其心可诛,依旧念顾家祖上,皇恩大赦,免其一死,着令剃发入庵,青灯古佛长伴一生。
      而后三个月内,皇帝借此整肃朝纲,将曾经的国公一党尽数更替,权利逐渐归拢。
      元阳殿内,萧廷稳坐龙椅之后,将刚送来的飞鸽传书展开,信中一行小字:苏州府,狮子岭,夜宿,遇袭,脱险,无恙。
      看完这一行小字,萧廷不着痕迹冷哼一声,将信纸卷好,放入手边未曾盛水的笔洗之中,干涸的笔洗里,小卷纸条已经堆放有数百之多。
      每日三封,从未间断。
      徐峰先前站在萧廷身后,将信纸内容看在眼中,犹豫片刻后,对萧廷开声问:“皇上,已经三个月了,您还不去找她回来?”
      萧廷拿起一封奏折,随手翻开,边看边回:“她以为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好,一心想往外跑,那朕何不成全她?”
      徐峰一挑眉:“皇上成全人的方式还真特别。”一天三封飞鸽传书,时刻盯人,也不知成的哪门子全。
      “国公府的余孽始终有一批死士搜寻不到,据传流放途中,死士首领曾与国公夫人会面,国公夫人得知皇后未死,便下令死士对皇后进行追杀,不死不休。皇上就不怕皇后在外面有所损伤?”
      这才是徐峰担心的地方,如今国公府的势力虽然已经瓦解,但那批死士的力量也不容小觑,放任他们追杀皇后,似乎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可皇上对此好像并不在意。
      萧廷再次冷哼:
      “你以为她顾宁是纸做的?一批死士而已,最多让她过的不那么太平,若她能被那些死士伤到,她就不是顾宁了。”
      徐峰满头黑线,皇帝说‘最多让她过的不那么太平’……刚刚某人不还说要成全她,让她在外面感受感受世界美好吗?
      合着皇帝陛下口中的‘美好世界’,就是被一批苍蝇似的死士追的满世界跑啊。
      萧廷目光落在那满是信卷的笔洗上,暗自思量着某人是不是已经受到了教训,从前就是对她太好,好到让她忘乎所以,居然敢用这种方式逃离,就算她是为了给萧廷找个整肃朝堂的理由,可她离开就是有私心的。
      这么长时间,她宁愿在外面风吹日晒,每天被死士们追杀,她都不愿回到宫里,也罢,她想在外面待着,那就让她待,待到她待够了为止!
 
  ☆、第46章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江南水乡, 码头上一艘船只靠岸,这是从月城来的一支戏班子,叫宋家班, 班主宋城是名角儿小月仙,说起这小月仙, 懂戏的人都听说过,青衣花旦, 从扮相到嗓子堪称一绝,引无数爱听戏的名门望族, 官贾乡绅痴迷追逐。
      一路走南闯北,月城宋家班的名气是越来越响, 赚的钱多了, 班子里的人生活条件也就好了,这不金陵有大户人家请了来唱戏,宋家班一掷千金大手笔, 从苏州到金陵, 包下了整艘船,声势浩荡的就过来了。
      一个中年婆子搀扶着个腿受伤的姑娘下船,拿了个拐杖给那姑娘,婆子叮嘱道:“相思姑娘,你用这个先撑着, 我去那边帮帮忙。”这婆子夫家姓王, 戏班里大家都叫她王婆子, 是粗使打杂的, 人勤快心也好,对人特别和气。
      这个被王婆子扶着下船的姑娘正是一身布衣的顾宁,她混进这戏班里叫的就是顾相思的名字。
      她是躲避追杀的途中,不慎从山崖上滚下来的,直接摔进了这戏班班主的马车里去了,腿断了,宋家班班主是个男人,当时正在马车里换衣服,顾宁撞进去的时候,他正好衣服全脱了,还没穿,顾宁就算不是大姑娘了,可猛地看见这画面也是够刺激的,没多想就两眼一闭,干脆在那班主马车上装晕过去,想着晕一会儿就走,可连日奔波太累了,班主的马车太舒服,顾宁晕着晕着就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腿脚上的伤已经给包扎好了,她跟着戏班里的粗使婆子,已经从丹阳县一路到了朱方镇,居然阴差阳错逃过了那些死士的眼线。
      想着反正自己腿受伤了,要跑也跑不了多远,俗话说大隐隐于世,这几个月来,她都是单打独斗,无论走到哪里那些死士都阴魂不散,要是她跟着这戏班,说不定就能彻底避开那些烦死人的死士追杀了。
      这么一想,顾宁就决定留下来养好了伤再走。
      她对戏班的人说,自己是穷苦出身,被卖给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做老婆,那男人总打她,还不给她饭吃,她好不容易从那男人家里跑出来,谁知失足摔下悬崖,被戏班所救,自己无家可归,愿意跟着戏班走南闯北讨生活。
      顾宁拄着拐杖,靠在马车车辕上等王婆子,一个衣着花哨的年轻男子迎面走来,白面书生,斯文俊秀,走起路来扶风弱柳,竟比女子还要端秀几分。
      这是戏班班主宋城,也就是红遍大江南北的名角儿小月仙,顾宁从山上摔下来,就是摔到他的马车里,顺便看光了他。
      顾宁老脸皮厚,除了有点尴尬,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宋城可就害羞了,看见顾宁脸就一红,避过目光。
      “相思姑娘的腿伤好点没有?”
      虽然害羞,但宋城还是停下脚步询问顾宁的脚伤。
      顾宁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打了石膏的脚,无奈一笑:“约莫快了吧。还未多谢班主的救命之恩,待我腿好了,定会报答班主的。”
      宋城温润一笑:“相思姑娘不必客气。”
      顾宁拄着拐杖让到一边:“外面风大,班主请上车吧。”
      宋城靠的是一副好嗓子走天下,最怕的就是惊风受寒。
      宋城与她点了点头,由小厮扶着上了马车,在马车里,宋城透过车窗帘子看着马车外的顾宁,风吹乱她的秀发,拄着拐杖,行动不便,身子看着越发单薄,突然心生怜悯,宋城让小厮下车去。
      小厮来到顾宁身边,对顾宁说:
      “相思姑娘,我们角儿请你上车,王婆子估计还要忙不少时候,你先上车等吧。”
      顾宁看向马车,车窗后,宋城对她温和一笑,顾宁确实觉得有点冷,一只脚站着也累,便没推辞,上了宋城的马车。
      把拐杖倚靠在角落里,顾宁接过宋城递来的热茶:“多谢班主。”
      宋城腼腆一笑,问顾宁:“相思姑娘是哪里人士?家中可有父母兄弟?”
      顾宁喝了口热茶,感觉全身都舒爽了不少,闻言愣了片刻:“我是京城人士,父母兄弟自然是有的,不过有也等于没有。”
      宋城想起来顾宁之前说自己是被家里人卖给人家做老婆的,要是在家里受宠的话,何至于被卖,就好像自己……
      “相思姑娘不必伤心,小时候家里穷,孩子又多,父亲就把我卖给了我师父学唱戏,这一唱就是二十年。”宋城觉得眼前这姑娘与旁的姑娘不太一样,眼里没有其他姑娘那种矫情与娇弱,即便受伤,也从未听她喊过一句疼。
      “你我都是天涯沦落人。”宋城若有所思的又说一句。
      顾宁嘿嘿一笑:“岂止是沦落人,你我还是有缘人呢。这天底下那么多马车我不摔,偏偏摔到班主你的马车里,这天下有那么受伤的人,偏偏班主你救了我。”
      宋城听了顾宁的话,先是一愣,然后算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那么多马车不摔,你偏摔我马车里。那么多时候你不摔,你偏我换衣服的时候摔进来。可不是缘分是什么呢?”
      说到这个,顾宁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不是故意的,这不赶巧了。”
      马车外面传出班主难得的开怀笑声,戏班里的人都觉得有点意外,因为他们班主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的这么大声了,有好奇的人凑过来问:“班主跟谁说话呢?”
      “就是那个腿瘸了的相思姑娘呗。班主好像挺喜欢她的。”
      几个车夫和婆子凑在一起说闲话,突然看见金陵城里出来一队官兵,宋城的小厮赶紧到马车下面汇报:“班主,来了几个官差,怎么办?”
      马车里顾宁听见‘官差’两个字愣住了,担心不会是自己行踪被萧廷发现了吧,那小子不会真下了通缉令通缉她吧?
      顾宁心虚的看向宋城,生怕因为自己连累他,想着如果那官差真是来抓她的,那顾宁怎么也不能连累宋家班,可顾宁却看见宋城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一只手捏着衣服下摆,颇有点隐忍和咬牙切齿的味道。
      正纳闷宋城为什么这幅表情的时候,就听外面传来一声较为跋扈的声音:“我们知府大人得知宋老板来了金陵,特命我等前来相迎,宅子都已经安排好了,什么都有,宋老板直接住进去便是。”
      顾宁从车窗缝隙里往外看,听那官差的话锋,不像是来找她的,知府大人给宋城安排了宅子,难道宋城和知府是朋友关系?可如果是朋友,为什么宋城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呢。
      宋城深吸一口气,先开车窗帘子,对外就恢复了温润笑意:“替我多谢知府大人,不过我们宋家班已经有地方歇脚,这三日小生需排演曲目,未免耽误三日后老夫人的寿辰堂会,便不去知府大人那里请安了,多谢官爷跑这一趟,小四,给官爷拿一些咱们从苏州带来的特产,另外再给官爷们添一些茶钱,小月仙在此谢过诸位。”
      小四领命去,戏班里几个专门跑堂的小子都很机灵,送礼的送礼,送钱的送钱,一个个官爷前官爷后,把那些官差伺候的服服帖帖,拿了东西和银子,那些官差倒也没纠缠,直接走了。
      官差走了之后,小四才在外面急的跺脚:“真是一帮土匪,不对,比土匪还要黑。”小四走到车窗下面,对宋城说:“班主,您对他们也太客气了。不过就是一些小喽啰,知府大人难不成还会为了他们和你为难吗?怕他们作甚?”
      宋城似乎不喜欢小四说的话,突然怒道:“闭嘴。”
      说完,就把车窗帘子放下,闭着眼睛蹙眉冷静片刻后,才睁开双眼,看见顾宁好奇的盯着自己,宋城无奈叹息,捏着眉心似乎很头疼的样子。
      “可否麻烦帮我把那边的药瓶递过来。”
      宋城对顾宁开口。顾宁回头,往旁边的架子找了找,指着白色瓷瓶询问,宋城点了点头,顾宁将药瓶给他递过去,还顺便递了杯茶。
      宋城就着茶水把药吃下,顾宁才开口问:“这次宋家班到金陵做堂会,就是知府大人家的?”
      宋城沉默片刻,点点头,算是回答。
      顾宁见他不想多说,便也不问了,又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寻思着自己要不要下去,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宋城却开口了。
      “相思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顾宁一愣,赶忙点头:“哦,是。班主但说无妨。”
      宋城将药瓶盖子盖好,捏在掌心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抬头与顾宁对视,说道:“在下一介草民,还是个戏子,虽说有点名气,可那也是达官贵人眼中逗闷子的玩意儿,实不相瞒,那知府大人乃是断袖,一年前我在扬州搭台,被他相中,自此纠缠不断,这回又借了由头将我喊来金陵做堂会,可他什么心思,我岂会不知,堂堂男儿,纵为戏子,亦无愧于天地,焉有从他之理,相思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顾宁听得惊讶不已,原来那知府大人来请宋城是这个意思。
      “是,这世间感情,就算不关男女,可讲究的也是你情我愿,班主显然不愿,那这桩感情肯定不能屈从啊。我能帮上班主什么忙,班主尽管直言,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定然不会推辞。”顾宁生就热心肠,就算萍水相逢,她也愿救人于水火,更别说这个宋老板对自己还有搭救之恩,见他还是有些迟疑,便自行猜测问道:“班主是想我去杀了他?”
      顾宁问,宋城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不不,相思姑娘误会了,我怎会让你去做那等杀头的大罪。”
      “哦,也还好……应该杀不到我吧。”顾宁这般说,怕宋城误会,遂补充道:“额,我的意思是,我不怕。愿为班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宋城感动的看着顾宁,半晌才道:
      “不用姑娘肝脑涂地,只想让你帮个忙。那知府于钟曾说等我到天荒地老,只要我一日不成亲,他便一日不放弃,我是想让姑娘扮演我的妻子,若是那于钟言而有信,见我已然成亲,说不定就能自动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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