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琼枝笑笑,“不用解释,我明白。”
陆悭诚一直绷着脸,“你出国后为什么不跟我联系?是怕我走漏风声?怕遭遇他们追杀,还是……还是再也不想跟我有联系?”
陆悭诚这里说的不是我们,而是我,陆悭诚对自己暗昧不请的感情,关琼枝不能回应,只能装糊涂。
“我怕牵连你,让你为难。”
她也的确这样想的。
“你已经牵连我。”
陆悭诚显然不悦。
“对不起!”
关琼枝诚心地道歉,她对不起陆悭诚,如果这一次顺利完成任务,她和他们就两清了,她可以跟陆悭诚做朋友,把他视为兄长,不用面对陆悭诚时有愧疚,当初是陆悭诚找上自己,本来双方自愿的约定,是她违约。
关琼枝又解释了一句,“我出国后,跟所有人断了联系。”
怕给别人带来麻烦。
陆悭诚脸色缓和,“当年你入狱时,我安排最后时刻截下你,方斯年先行了一步。”
关琼枝并不意外,感激地看着他,“谢谢你!”
“你跟他也说谢谢吗?”
知道陆悭诚指的是方斯年,关琼枝顿时语塞,她跟方斯年彼此都没说谢谢两个字,似乎不需要说,这就是她跟两个男人关系的不同。
陆悭诚自嘲地笑了下,为自己一直以来嫉妒方斯年。
“我出国后,没跟他联系。”关琼枝低低地说。
陆悭诚有些意外。
关琼枝一低头看见桌上另一份报纸,映入眼帘一副标题,大上海吴副市长之子明日迎娶德济医院闻院长的女儿。
关琼枝拿起来,仔细看了一眼报纸的日期,这份上海日报是当天的报纸。
问陆悭诚,“什么时候走?”
“尽快,就这一两天。”陆悭诚道。
关琼枝放下报纸,“我还有点私事要处理。”
“行。”
陆悭诚站起来,“我带你见你堂兄。”
第78章
初秋时节, 艳阳高照,上海国际大饭店里举行盛大的西式婚礼, 新郎吴书铭吴副市长的公子,新娘闻瑛德济医院院长的千金, 喜结连理, 来宾俱是社会名流, 工商界人士和不少政府官员,形形色色人等。
饭店门前车辆拥挤,这时, 一辆轿车驶来,停在饭店门口, 少顷,从轿车里走下一位窈窕的女子, 穿着鹅黄洋装, 带着宽边遮阳帽, 纤白的指尖撩起遮面一层薄纱, 明澈的双眸望向饭店, 微微有点晃神。
正当此时, 三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 停在饭店门口,两个保镖打开车门, 微微躬身, 从里面伸出一双长腿, 身穿笔挺西装的年轻男子下了车。
关琼枝侧头看过来, 正对上方斯年看过来的目光,四目相对,两个人瞬间愣住。
时间停滞,仿佛回到初见时,方斯年玉面俊逸,眸色清冷深沉。
相对无言,重油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下一秒,方斯年已经挪动脚步,朝饭店拾级而上,得体手工黑西装,显得肩背笔直,精干利落。
无数次想过重逢的场面,却没想到是这般形同陌路,关琼枝望着熟悉的背影,斯年两个字,如鲠在喉。
直到方斯年进了饭店旋转门,关琼枝放下面纱,徐徐走上台阶。
饭店里结婚典礼已经开始,关琼枝走进婚礼礼堂,站在门口,看台上闻瑛身穿白色婚纱礼服,手捧鲜花,对面吴书铭一身银灰西装,在神父的主持下,新郎新娘神圣的宣誓。
关琼枝看见一对新人脸上幸福的笑容,当闻瑛清脆的声音说:“我愿意!”,关琼枝眼眶湿润了。
当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台上新娘新郎身上,站在另一侧的方斯年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站在门口关琼枝。
他没有错过她任何举手投足的小动作,关琼枝撩开面纱,轻轻试了一下眼角,为好友高兴。
关琼枝退出来,没人注意,一个人悄悄离开。
上了汽车,陆悭诚问;“现在去哪里?”
关琼枝想了想,“沪江大学。”
这一走,也许永远回不来了,陆悭诚也没多问,汽车驶离饭店,朝沪江大学方向开去。
方斯年从饭店里走出来,看着关琼枝乘坐的汽车走远,关琼枝这次回来跟陆悭诚在一起,方斯年坐进轿车里,从储物箱里拿出铁盒,抽出一根雪茄,点燃,淡烟缭绕,五年前,他派人送关琼枝去了英国,把关琼枝安排在一户英国人家里,不久,关琼枝留下一封书信走了,斩断了跟他一切联系。
陆悭诚把汽车停在沪江大学门前,问;“用我陪你进去吗?”
“不用,我们俩个人同时出现在校园里引人注目。”
沪江大学管理严格,非本校人员不能入内,陆悭诚知道。
关琼枝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趴在车窗上对陆悭诚说;“你不用等我,我随便走走。”
“你自己小心。”
陆悭诚有点不放心。
关琼枝笑说;“放心,在国外这几年我都是一个人。”
陆悭诚把汽车掉头开走了。
天色已近黄昏,关琼枝下车后没走正门,绕过正门,来到东侧围墙下,左右看看,四周无人,跃上雕花铁栅栏,像当年一样翻墙而入。
她们这届的学生都已经毕业了,校园里偶尔走过师生,都是生面孔,经过朝关琼枝看几眼,关琼枝知觉,自己没穿校服,她长发披肩,像女大学生,没引起师生的怀疑。
关琼枝走到女生宿舍楼,朝住过的宿舍望,宿舍窗口挂着一件白布衫,一个男生经过,好心地问;“同学,你需要帮忙吗?”
关琼枝微笑着摇摇头,男生走了,走了几步还回头看她。
站了一会,关琼枝信步朝操场走去。
刚吃过晚膳,操场里有几个男同学在打篮球,关琼枝绕着操场走了半圈,当年晚上她在操场跑步,方斯年到这里找她,然后,两人出去吃饭,天晚学校关大门,从围墙跳进来。
回忆是温馨的,她这几年在国外,生活平静,几次梦见学校的操场,她跟方斯年并肩跑步的情景,醒来后,回味很久。
一轮半弯月轮廓隐约可见,关琼枝从学校正门朝外走,不认识的门房女教工叫住她,“同学,校规学生不允许出学校大门。”
关琼枝说了句,“我已经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了。”
女教工疑惑地看着她,大概看她面生,没看见她进来。
关琼枝走出学校大门,朝对面电车站走去。
程武用过晚饭,走去门房,招呼几个保镖换着吃饭,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赵武一愣,女声清透悦耳,待看清楚来人,程武惊喜地叫了声,“关小姐。”
“程爷好!”
关琼枝面带微笑。
程武神情激动,“关小姐,您怎么来了?您请进,四少出门了。”又急着补充一句,“四少大概快回来了。”
关琼枝没客气,走了进去,她跟程武熟悉,程武看见她,就像看见久别的亲人一样,殷勤地前头带路,“四少如果知道关小姐来了,一定很高兴。”
关琼枝没有说,其实她跟方斯年白天在闻瑛的婚礼上已经见过了。
送到洋楼客厅门口,程武止步,“关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叫我。”
穿过客厅,关琼枝径直朝楼上走,推开二楼卧室的门,拉亮了电灯,环顾四周,卧室里的家具摆设没变,干净整洁。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到衣柜前,伸手拉开衣柜门,衣柜里一排女装,还都是当年她住在这里方斯年为她准备的。
鬼使神差地走到浴室,推开浴室的门,看见浴室衣架上挂着一件寝衣,是她当年穿过的,关琼枝靠在浴室墙壁上,恍然回到从前,一切都没有变,连她走时换下的寝衣还挂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卧房门轻轻响了一声,关琼枝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听见。
直到浴室的门开了,关琼枝惊醒过来,浴室明亮的电灯光照在她脸上,神情有些恍惚。
方斯年冰冷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进来的?”
关琼枝指指门。
“你来做什么?”
浴室里理石地面冰凉,方斯年整个人透着一股寒气。
关琼枝望着他,五年,多少次梦里出现,他还是梦里的样子,只不过梦里他温柔地待她,不像现在冷漠无情。
“我来看看你。”她轻声说。
她明天就要离开这座城市,此去生死未卜,想临走前见他一面。
方斯年冷冷地看着她,唇角一丝嘲讽,“看我?你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
说完,转身朝浴室外走。
他刚走了两步,突然,关琼枝扑上去,从背后抱住他,头抵在他后背,方斯年身体一下僵硬。
关琼枝的脸贴在他宽阔的背,喃喃地说;“斯年,我在国外这几年很想你,我去了德国,到过你毕业的军校,哪里可以最近的感受到你。”
方斯年突然转身,关琼枝的背撞在墙上,方斯年用身体抵住她,吻急又凶狠。
两人就在浴室里放纵自己的欲.望,长久的压抑和渴望,彼此都想从对方身上得到满足,填补心上残缺的一块。
这一晚,他们从浴室到卧房的床上,精疲力竭,
床头灯暖黄的光照在背身朝里躺着的女子,呼吸均匀,方斯年轻轻地下床,披着寝衣,走下楼,赵桓山和汤玉麟站在客厅里。
赵桓山望了一眼楼上,压低声音说;“四少明日跟杜小姐订婚……”
“如期举行。”
汤玉麟说:“四少,都准备好了,万无一失。”
第79章
当一缕晨曦透过厚重的窗帘洒落地板上, 关琼枝悄悄起身,帷帐里光线暗淡, 隐隐约约看见身边男人沉睡,五官清晰深邃,关琼枝伸出手指摩挲那吻过自己的薄唇,默默道;“斯年,再见了!”
此去永诀, 关琼枝也不留什么遗憾了。
穿好衣裳,关琼枝站在床前, 床上的男人长睫在眼底投下暗影, 浅浅淡淡,这张俊美的面孔深深印在心底,毅然走出房间。
轻轻关门声,方斯年睁开眼睛,身畔还残留着余香, 五年,无数个日夜,午夜梦回, 他伸手摸着身旁的床铺, 空荡荡的冰凉,冷硬的心曾经热过, 随着她的离开, 变得越发冰冷。
她突然回来了, 他感受到自己体内血液的沸腾, 心脏鲜活的跳动,过了今天,如果他还活着,他要去找她,再也不分开。
歇伏多年,隐忍等待,直到父亲方楚雄突然中风,那个表面斯文心地良善的大哥急不可待朝他下手了,方家兄弟一群虎狼,他跟三哥方斯杰五年前的旧账一并算清楚。
关琼枝离开,他没有后顾之忧,祈祷他有幸活着,他们还能再见。
当关琼枝踏上北去的火车,方家天翻地覆,方家大少爷方斯文和同母兄弟三少爷方斯杰同方家嫡四子少主方斯年展开了一场殊死博弈。
开往北地的列车行驶,关琼枝望着窗外,越往北走,气温越低,火车经过之处田野一片荒凉景象,陆悭诚坐在对面,注视着她,“想他?”
关琼枝没有回答,五年前真相大白,她以为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到英国后选择离开,昨晚,她清楚地知道,他们彼此都没有忘记对方,但命运总是捉弄人,两个人总是阴错阳差。
火车进入北方一座城市,这座陌生的城市局势似乎很紧张,下火车后,有人接站,接站的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车站里盘查很严,她和陆悭诚顺利出了车站,钻进等在车站外的汽车里,接站的姓冯的男人说;“你们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余下的事等到了再说。”
他们被安排在一家旅店里,这家旅店掌柜的是他们的人,很安全。
晚间,又过来几个人,商讨暗杀行动计划,暗杀报纸上的矮个男人,这个男人姓王,唯一的弱点是好色,其余的关琼枝不需要知道,暗杀计划里以关琼枝为主,其他人接应,暗杀成功后,逃走路线,一切都已经安排好。
这其中有很多变数,如果关琼枝被识破,这个姓王的男人心狠手辣,落在他手里生不如死,行动暴露或被捕,为防止牵连其他人,不能留下活口,她手上戴着戒指里有个机关,藏有剧毒粉末,打开舔一下,当场毙命。
关琼枝接受短期的训练,练习舞蹈,冒充舞女。
华灯初上,整座城市弥红闪耀,光怪陆离,夜总会里,阔太太小姐,老爷公子,绅士名流,纸醉金迷,当红的歌星在台上扭着唱着,靡靡之音,‘假惺惺,做人何必假惺惺……’
关琼枝跟几个穿着和服扮成日本艺伎的舞女等在后台,关琼枝侧身撩开帷幕,视线对着台下,第一排正中央坐的矮个男人,正是他们给她看的照片里的男人,她暗杀的目标,她牢牢地记住这张脸。
待台上□□星唱完,轮到她们上台,这群舞女都是中国姑娘,打扮成日本艺伎,为讨好这个男人,这男人有这样的癖好,几个姑娘里还有两个是陆悭诚他们的内线安排的自己人,那两个姑娘是爱国女学生,冒充舞女,配合关琼枝行动。
随着鼓点声,舞女们手拿扇子,开始跳日本的扇子舞,刚跳了一会,台下姓王的男人突然喊了声,“停!”
台上的姑娘们顿时停住,鼓点也停了,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关琼枝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紧张地随时准备拔枪,也许是这个男人发现破绽,这里面冒充的舞女的三个姑娘现学的舞蹈,动作有点生疏。
关琼枝身旁的姑娘是自己人,没有什么经验,凭着一腔热血,这个姑娘被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吓懵了,伸手就拔枪,台下的人目光都聚焦的台上几个人身上,关琼枝无法阻止她。
她刚拔出枪,耳边听见一声枪响,身旁的姑娘中弹倒地,原来是台下姓王的男人开的枪,枪法极准,一枪毙命,几乎与此同时,关琼枝的枪也响了,连发三枪,没人看见她拔枪,等反应过来,看见她手里多了一把枪,台上台下愕然中,方才开枪打中舞女的男人倒在椅子里,胸口衣裳透出一片鲜红。
台上距离台下座位有一段距离,关琼枝本来准备走的离台下最近的位置开枪,一旦一枪不中,或有偏差,有别的突发状况,导致行动失败,这个意外帮了关琼枝的忙,旁边的姑娘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关琼枝轻易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