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元郡主,我看您疲惫的很,回去可要多喝点参汤调理才好。”
柏皇后死在冬天,大冬天跪在玉石板上,确实是难受。莹尘笑道:“是,我也这么想的,但我到底长期练功,夫人才要保养得当才行。”
鲁夫人见莹尘这般和气,遂道:“您说的是。我们是南方人,初来这里,冬日是样样都不习惯。好在喝参汤,真是保暖太多了。”
提起南方人,莹尘也道:“说起来,我也是打南边儿来的,后来去了西北,倒是不觉着什么了。现下家中又有地龙,我就还好。”
二人先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承恩公夫人也插了进来,她倒是像诉苦的:“皇后娘娘就这么死了,我这心里恨不得随了她去了。我独独生了这一个女儿,现在倒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您说说我一个孤老婆子,活那么久做什么,这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倒是活的好好的。”
她其实也有几分真情实感,她是小儿媳,以前在柏家的时候,常常小心翼翼,还怕得罪长嫂。后来是靠着她女儿才立足,现在女儿死了,六皇子又小,皇上也并未有太大的恩宠,她这心里就惴惴的。
她这么一说,莹尘忙安慰道:“您看您说这个做什么,自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皇后娘娘虽然英年早逝,但是生荣死哀,哪一个人不佩服她,母仪天下。如今,您得好好活着才是,皇后娘娘又孝顺,必然是不愿意看到您这样的。”
泰元郡主一向受皇上圣宠,她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不太好接触的,现在看起来,说话竟然妥帖极了,就是鲁夫人也不住点头。生荣死哀,多少人想也想不到,还把皇后夸的这样好。复而又觉得女儿要是嫁到这样的人家,婆婆那般明理,日子肯定好过多了。
于是,她也跟着劝承恩公夫人。好在这位夫人性子还算是豁达,没有一直沉湎于哀痛之中。
不过下午皇子公主们可就真的遭殃了,要知道大皇子现在也就十二岁左右的年纪,六皇子跌跌撞撞的,大公主虽然个头高,也还是个小姑娘。乳母嬷嬷虽然跟着,但这些孩子到底还要受穿堂风,真是可怜极了。
三皇子是懿贵妃沈如菊之子,素来机敏,现在很有哥哥的样子,比鲁直的大皇子和沉默的二皇子要更随和。他还对大公主道:“大姐姐,这里风大,我穿的多,跟你换个地儿吧。”
他还真的是好心,毕竟他是男孩子,还天天练习骑射,大公主本来就一直在侍疾,看着脸是白的。这些皇子公主们年纪不算太大,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可大公主本来母亲死了,她就有一些草木皆兵,心里难免多想。
比如说三皇子是故意这样做,表达他的贤能的,她真的这么想了,也拒绝了:“不用了三弟,这一挪动,后边的人看着咱们这里动静太大了也不好。”
她既然这么说了,三皇子也不勉强,还道:“那大姐姐注意自己。”
莹尘不由得看了三皇子一眼,确实是个仁厚的人,又看了四皇子一眼,这孩子到底年纪要小一岁,哭是哭,可还是很茫然。
不是生母,感情就不是那么悲伤,如何能哭的出来?
元秀公主在哭的同时又转过身看了沈莹尘一眼,她此时也是心中忐忑,父皇和母后在屋子里谈论,内容她知道,可是父皇到底同意了没有,她却是一概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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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查访未来儿媳
哭完灵后, 莹尘便回了家, 女儿淑臻已经备好热茶了,她总是这样的贴心。莹尘也觉得很是暖心, 不由得道:“淑臻,今儿家里还好吧?”
“家里都好,表舅母接了婉表姐回去哭灵, 我本来留表舅母吃饭,因她有事, 便走了。”她赶忙把今天的来客情况汇报一二。
安亲王妃是宗室之妻, 按道理今天也要进宫的, 但因为今日有太妃病逝,她还要去安排,便没和莹尘见到面。
淑臻见莹尘眼皮子直往下耷拉,很是心疼道:“娘,要不要您回屋歇息啊, 今天肯定也没什么事。”
躺在床上莹尘才感觉舒服许多, 显然丈夫秦澄要比她忙很多, 次日起来才发现丈夫彻夜未归。
这皇后丧礼一过, 诰命们朝中大臣都瘦了一圈,京城才恢复平静。国丧期间不允许吃喜酒,婚嫁,倒是人人都安静极了。秦澄也送了一口气:“我是真的可以闲下来了。”他的话,莹尘是听听就好了,倒打趣他:“你可别在这里说这个话, 你若真的是闲下来,那皇上头一个不肯放你走。”
秦澄含笑,这些年他主外妻子主内,他十分忙碌,给予家庭的时间并不多,难得妻子深明大义,故而他不仅十分怜爱妻子,也很敬重。
“你这些日子我看也瘦了一点了,不过以后我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秦澄意有所指。
柏皇后位列中宫,柏家长房也站在她那边,在朝廷仗着外戚,又有从龙之功,没少排除异己。甚至皇六子生下来之后,柏家的气势更盛了,连秦澄都吃了不少排头,现在柏皇后薨逝,柏家人还算是可以安静点儿了。
毕竟一个处在深宫的小屁孩,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回事,这样高调,万一日后等新君算账就不好了。而莹尘倒是推了秦澄一把:“你可不能松懈下来,皇上可不是一般人能糊弄的,咱们诚恳的为他办事,总是没有错的。”
秦澄笑了:“我知道的,这是自然,我又不是头一天做官。”
他当然知道妻子担心什么,怕他登高跌重,前世他就是那样被奉元帝密谋死的。今世他需要更加谨慎才行,可人太谨慎了也不好。
莹尘看他不以为然,便认真道:“我知道你有从龙之功,平日又替皇上办了不少事,可你想想赵匡胤,那还是仁德之君呢,还不是杯酒释兵权。咱们现在的好日子都是以前换来的,你再高又能如何,还不是要吃天家的饭,现在的皇上已经能够稳稳的把持朝政了,你可别觉得自个儿了不起。”
她知道荣华富贵最容易迷晕人的眼睛,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就是秦澄这样她也不觉得奇怪,但她既然是他的妻子,也自然要提醒他。
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秦澄抬头看了一下妻子,她高眉扩额,年纪越大,威仪更重。她这样的人,若是女帝,才造福于大临,想了想,又觉得心惊,自己怎么想到这等荒谬之事。
这几千年来他知道的也就一个女帝,他想若是妻子是女帝,他不就是皇夫了吗?万一妻子再找几个年轻的面首,岂不是要抛弃他,他还得争宠……
想想又甩甩头,看妻子关心的看着自己。
秦澄拍了拍自己的头:“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头痛的很。”
这就是很明显的不想继续下去这个话题了,莹尘轻轻打了他一下:“澄哥儿……”
这是她们未成亲前,二人常常这样称呼,秦澄比她小几岁,常常唤她沈姐姐,她则叫他澄哥儿,这是二人的小情趣。秦澄听了把头靠在她怀里:“沈姐姐,我其实是有点累的。”
仿佛回到了儿时,莹尘笑道:“要不然怎么说能者多劳呢!”
夫妻二人闲话完,又敦伦一回才睡下,却说皇长子已然大了,秦澄现在不用教他了,他倒是跟柏家的人混了起来。说起来许家以前是柏家的家人子出身,之后也是一直依附皇后娘家的,现在皇长子很受宠爱。
一则他是皇上头一个孩子,二则是个他鲁直可爱,莹尘就听说皇上对他很好。
故而鲁太公的父亲文公过世,代皇家祭奠的就是大皇子。莹尘则在后院和鲁文公的夫人说话,又再一次看到这位鲁姑娘了,她这次穿着一身柔黄色的裙子,秀美可人,站在鲁夫人身边,也规规矩矩的。
莹尘到底想和这位心中内定的儿媳妇说说话,多了解一二,遂道:“这是恩施的茶吧?喝起来倒有一番清香。”
鲁姑娘抿嘴一笑:“郡主是有见识的人,一吃便知道。这正是恩施清露茶,家里倒是有些铁观音,但是也太浓了。”
鲁姑娘闺名秋水,她会趁着说话的机会偷偷看这位泰元郡主几眼,这位可是出了名的顶级权臣,而且大部分的人都是夫荣则妻贵,可她偏偏还做过天下兵马大元帅,就是男人也和她无法相提并论。
只见她今日穿的十分素雅,十字浅灰色素锦梅花纹衣裳,头上也简简单单的插了几枝银钗,品茶时,眉头偶尔会皱一下,但说话却很和气。
“也是你们家想的周到,我倒是爱喝清茶。”莹尘夸赞了她一句,复而又道:“你祖父过世,也是咱们大临的损失,唉,想起来从前咱们一起打仗的时候,他老人家还和我共过事。”
鲁太公为人颇有诸葛之风,且为人清正,这也是莹尘觉着和鲁家结亲可靠的地方。再有鲁太公的儿子,又是隐士,好容易才请出山的能人。
这鲁姑娘不免谦虚几句:“小女的祖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都是应该的。”
莹尘放下茶盏,笑道:“不说这些了,你现在在家如何打发日子的?”
“小女在家平日和母亲一起管理家务,闲暇之时做做女红。”
标准回答,莹尘指着她身上戴着的香囊道:“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银白色的香囊上绣着兰花,兰草看着就淡雅可人,足以见她的绣工还是很不错的。果然鲁秋水点头:“是小女做的。”
莹尘赞了一句,又看她高兴是高兴,到底憋住了,还吩咐人上了点心来,极是周到。莹尘这才满意极了,回家去又把鸣哥儿喊了过来。
她看了鸣哥儿一眼便笑,鸣哥儿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儿子不知道才说:“今日我去了鲁家凭吊,倒是见了鲁姑娘一面。”
当初拿婚帖去,不知道成不成,故而没有和儿子说,现在她既然认定了那鲁氏,对方家也答应了出了孝便谈婚论嫁,所以她把儿子找了过来。
鸣哥儿惊讶的看了一眼,莹尘笑道:“鲁姑娘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我见过的人中,目前还没有能比得上她的。可她相貌虽然艳丽,但为人却是规规矩矩的,所以,我喜她的性子,又觉得你二人实在是相配,便想和你定下这门亲事。”
少年慕青艾,谁也不想找一个丑女做妻子,在鸣哥儿心目中,虽然从来没有想过要什么大美人做妻子,但也幻想过美人儿。但一听一向正经的母亲和他谈这个,他脸刷的一下红了,结巴的说:“这事,母…母亲做主就是。”
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没得高堂还在,就自己选妻的道理。再者鸣哥儿知道他娘,见多识广,那眼睛一扫就知道谁是怎么样,所以他是无条件相信他娘,同时还憧憬起未来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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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元秀公主因为守孝吹了冷风高烧不退,燕循特意下了朝来看女儿。
路上他又想起柏皇后的死状,不由得皱眉,元秀他是绝对不会嫁到建业候府的。至少,柏皇后对建业候府那是利用居多,日后不免让沈家也跟着随波逐流。
他表姐那时如天神帮他把那么少的军队整合在一起,竟然打败魏竞,从而夺取皇位,这样的人和皇家最好是不要结亲,否则……
他的御辇到了后,进了宫门,见元秀公主躺在床上,头上敷着帕子,宫女正在喂药。燕循忙上前从宫女手中拿了药,亲自喂给女儿喝,“夭夭,父皇给你喂药,你要好好养着病。等你好了,父皇再带你去冰嬉。”
云秀公主听到燕循叫她小名,极为高兴,“好,女儿这就乖乖喝药,等好了,再孝敬您。”
燕循看她恢复了精气神,也喜道:“你听话就好。你母后没了,父皇总是想着你的,朕知道你和你母后感情深厚,但是不能哀毁太过,这就是不孝了。”
他能这样平易近人说话的时候并不是很多,元秀公主只觉得自己和父皇离的更近,又想起母后死之前为她求的事情,便开了口:“父皇,母后说泰元表姑母很好,让我日后和她好好相处,女儿能不能请她进来看看我。”
姑娘家自然不能把婚嫁放在嘴边,就是公主也不能明着说,燕循一听,就心中埋怨柏皇后作妖,把女儿心思都说动了,他可不希望这一切发生,故而笑道:“你呀就别想你泰元表姑母了,朕还是让承恩公夫人进来探病吧。”
第120章 天将
这就是拒绝了, 宫里人说话都是藏一半露一半, 从不直接说出来。元秀公主心下一片凉,面上还怕得罪燕循, 也只好作感激状:“儿臣多谢父皇。”
燕循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好,朕现在就让小喜出去传旨。你安心养病,等朕有时间再来看你。”
“谢父皇, 儿臣恭送父皇。”
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元秀公主又躺回床上, 她把柏皇后给她的心腹榆枝叫了过来。榆枝今年三十岁, 自愿陪着皇后在宫中, 早就立志终身不嫁了,现在又跟着公主。她穿着一身灰色攀襟扣的裙子,头发梳的服服帖帖,人中很长,一看就知道是个规矩严谨的人。
她先是关心的看了看元秀公主, 又叹了口气:“六宫现下还不敢慢待咱们六皇子, 但那些人却不如以前忠诚了。奴婢瞧着不少人要投靠懿贵妃的, 公主要早做打算才行。”
后宫常常如此, 是最会看风向的地方。柏皇后身前再位高权重,可现在人没了,六宫统领以懿贵妃为主,皇上暂时未提封后,即使封后,日后也是从两位贵妃中选。那茂贵妃虽然出身好, 可她资历不如懿贵妃深,儿子也是排在三皇子后面,不如三皇子得宠。
所以以后还是懿贵妃做皇后的几率高一点,这个时候趁懿贵妃刚接手,献献殷勤,比什么都强。
元秀公主却一怔:“榆枝,父皇不答应我嫁与建业候长子,你说可怎么办?我现在又如何做打算,我毕竟只是公主,这六宫的宫权可不在我的手中。”
这元秀公主的婚事榆枝是知道的,可惜最后皇后弥留之时是和皇上在一起的,她还不知道燕循是拒绝的,乍然一听,不禁有些惊慌。
“大公主,要不要今日等承恩公夫人过来,您和她说一声,现在您可以依靠的也只有柏家了。”榆枝是柏皇后的陪嫁丫头,自然也是柏家的家生子出生,对于柏家,她是非常信任的。
她说完又看向元秀公主,这个时候的元秀公主可比榆枝聪明:“即便告诉承恩公夫人,又能如何。现在父皇最信任的分明是建业候,他可比柏家得到的恩宠多的很。”这也是为何柏皇后死前都要将她嫁到建业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