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是知道自己不能扑,她铁定早已经扑上去了。
但见楚靖宇还不动,她在背后耐着性子喊:“楚靖宇,你还不动,我就扑过来了!我真的扑过来了!”
楚靖宇飞身而起,绚丽若神祗,溅起的水花仿若最璀璨的星光,照得美玉眼睛都睁不开。
却又比任何时候都想睁开,那光洁的美背、紧实的胸肌,那多神秘妖冶的紫罗兰……
美玉觉得心跳又开始紊乱了……
还没欣赏够,转眼,楚靖宇便已将将衣服穿上,却只有右手能动,想要去系襟带,竟无能为力。
他的神色瞬间变得无限懊恼,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绝望。
这种绝望,看起来并不像身体上的,倒更像是失去了人生最珍贵的东西一般的绝望!
美玉一时不解。
美玉走过去,见楚靖宇绝美的脸上如漆凤眸冷若冰霜,仿佛带着对这个世界深深的憎恨,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情。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简直不忍直视。
强忍着心底发毛的感觉,她走过去,想要帮楚靖宇系上襟带,哪知他像见了鬼一般,直接往后退了几步。
抬头惊见美玉额头上的紫罗兰花朵新妆,楚靖宇眼中的绝望更加明显,歇斯底里地吼道:“滚!都给我滚!”
美玉莫名其妙,心中腹诽:算了!残疾人都这样!莫名的暴躁!本姑娘不和你计较!再说,都给你滚?这里除了你大少爷,也就我一个弱女子了,哪有“都”啊!
美玉是什么人?!打心理战,她从来所向披靡。
懒得帮他系带子了,她果真便望外走,边走边说:“楚靖宇,是你让本姑娘滚的!将来,你可别再来找我!”
她故意走得很慢,但却绝不回头。
待她坐在玉兔背上之时,身后突然有人飞身而上。
美玉心头一喜,强压着身体的不适,由着楚靖宇策马奔腾而行!
转眼,两人便到了雪山谷!
下得马来,美玉静静望着雪山顶。
冬天来了,大雪覆盖了更多的山峰山脊,整个雪山的世界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美则美矣,只是太冷。美玉不禁打了几个寒颤。
两人一起,拾柴,生火,谁都没有说话。
待火苗飞溅、火星四射,美玉缓缓说道:“楚靖宇,对不起!”
楚靖宇将一根木柴恨恨地扔进火中,默不吭声!
事实上,让楚靖宇绝望的,不是这只抬不起来的左手。如果他愿意,这只手早就好了。
而是,那晚,在两人亲吻之后,美玉眉心之中,那朵喷火的妖冶桃花。
此时,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楚靖宇仿佛再一次看见了那朵桃花,那朵喷火的该死的花,以及,在桃花火焰中隐现出来的那个该死的血红的硕大的“死”字!
他这一个月,脑子里每天都一直浮现出这个“死”字!
它像一个喷火的魔咒,烧毁了他所有的希望!
眼前这个小丫头,他对她一见钟情,她更三番五次救了他的命,他早已认定了她,想要她的生生世世!
可是,当他的丫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了他希望,给了他红唇热吻,这朵该死的桃花,居然灼烧在了丫头的眉心。
仿佛这个“死”字,只是第一次的警告一般!
下一次,也许,这朵桃花,便不止是盛开在丫头的眉心,不只是留下一个用紫罗兰花妆扮便可以遮挡的深坑,而是,将丫头整个人一并吞噬,实践它“死”的预言!
楚靖宇心有余悸、无语问天!
美玉却浑然不知。
她向楚靖宇靠近一些,想要看看他的手。
谁知楚靖宇又躲。
美玉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变成鬼了?!一个楚靖宇见了便想躲的鬼?!
她突然有些生气,说道:“楚靖宇,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害你割了手腕,又抓着你的手不动,让你流了一天一夜的血,结果导致你的手残了!可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从娘房间里出来,你送我回了房。这些天,我忙着照顾娘和弟弟妹妹,还以为你只是回家休养了。我还纳闷呢,你怎么那么久都不来看我们?若不是刚刚雯儿去了我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承受了这么大的痛苦!你一向不是这样的个性,听雯儿说,你根本就没有接受治疗!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作践自己?根本就不像我认识的楚靖宇!”
楚靖宇一听,于火光中愕然抬头,答非所问地说道:“你头上的紫罗兰妆是怎么回事?”
美玉见他终于开口说话,赶着坐得离他近了一些,这回他倒不再退了。
见他不再退,她心情好了一些,竟献宝似的将脸凑到楚靖宇眼皮子底下,指了指眉心那朵紫罗兰花,笑着问道:“楚靖宇,好不好看?”
楚靖宇继续愕然!
美玉见他没反应,侧过脸来,看着火光,平静地说道:“这朵紫罗兰花,我可费了不少心思。那天,你送我回房,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全都不记得了。醒来时,你不见了,问绿琴,她也只说你回去休息了。可是我的额头,却痛得很。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有一个像被火烧过一般的豆大的深坑。现在,它已经不痛不痒了,但是,好像是不会好了!于是,我就研究了很久,倒腾了些紫罗兰花装饰。一贴上去,坑便被遮住了,人还变得特别美呢!而且,像不像你的灵力紫罗兰?”
美玉这样说时,竟羞红着脸,低下了头。
楚靖宇心中一阵悸动。
但见她没心没肺的说起眉心上的深坑,想起自己的确是有拜托过林宅众人不要提及他受伤的事情,还在众人面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
林宅众人得了拜托,再则也以为没事,见美玉从不提起去看楚公子,大家想说便又欲言又止了。
幸而楚靖雯刚从紫灵山回来,便听仆从们说起,哥哥是为了美玉姐姐而受伤,但却不见美玉去看他。
楚靖雯气不打一处来,便腾腾腾地冲进林宅,向美玉兴师问罪。
楚靖宇怎么也想不到,美玉一直没有来看他,是因为根本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了!
楚靖宇已经石化!
他的丫头,不仅因为他的亲近而受伤,更根本就不记得两人的亲密!
这破老天是不是见他这20多年活得太肆意,所以,派丫头下来惩罚他,生生世世?!
美玉见楚靖宇惊讶得连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一时实在不明所以。
也不再说话,伸手去撸楚靖宇左手衣袖。
楚靖宇又躲。
美玉脾气都要来了,低吼一声:“楚靖宇!”
楚靖宇像被施了魔咒,乖乖地挪近了一些,自己用右手撸起左手衣袖。
美玉看时,伤口早已恢复。
提了提他的左手,再放下,完全自生自灭、没有反应!
美玉心下明白,割了手腕,又被抓了一天一夜,整只手经脉断裂,毫无知觉了。
她便心语小球球,从怀中掏出一袋丹药。
美玉望着楚靖宇,心疼地说道:“对不起,楚靖宇!伤口已经愈合,只能慢慢治!这里是三十枚七彩灵丹,聚七彩灵力而成,可以在体内作用,帮助你的左手经脉再次连接,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只是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一日一颗,要吃上三十天方可痊愈!”
楚靖宇尤不肯接。
美玉莫名其妙,心下烦恼,从腰带上掏出一壶酒,猛灌了一口,喝得太急,呛了下好的,便不停地咳嗽起来。
楚靖宇见她不停地咳,又心疼地拍着她的背,直问道:“丫头,没事吧!”
美玉反手打掉他的手,直截了当地说:“楚靖宇,你有话直说!药你爱要不要!”
说着,将药丸扔在他身上,也不说话,气鼓鼓地看着火堆,顺手扔了一堆的柴进去,溅起的火星直往两人身上飞来。
美玉不避不躲,楚靖宇眼看一个火球即将飞到她身上,本能地用右手一带,将美玉勾入自己怀中。
火星一旦落地,他又像见了鬼般地放开美玉,自己索性走开了。
美玉气鼓鼓地跟上,两人一路沉默向前,直走了不知道多久。
美玉觉得自己的腿都快走断了。
不自觉地停下来揉了揉膝盖。
楚靖宇终于也停了下来。
他知道以美玉的性格,如果不说清楚,她是不会放弃的。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朝思暮想的姑娘,当确定自己无法拥有她时,楚靖宇心中的绝望如同黑夜般无边无际、无法排解!
他看着她眉心那朵无辜的紫罗兰花,终于下定了决心,沉沉地说道:“丫头,药,我会好好吃的,相信我的手也会好起来。这样,从此以后,我们便两不相欠、各自安好吧!”
美玉一听,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眉心那个深坑黑洞隐隐痛了一下!
不假思索地,她问道:“为什么?什么叫两不相欠、各自安好!”
楚靖宇不耐烦地说:“林美玉,没有为什么!我们从相遇到现在,虽然我很感激你三番五次地救了我的命。但是,一年来,所有对你的感情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你从来不过把我当成好朋友、好兄弟!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单相思了,也不愿意做你的好兄弟。所以,你认为,我们之间,还可以像从前那样吗?不如两不相欠、各自安好!”
美玉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已经很久很久了,她偶尔梦中也能听见楚靖宇喊她“丫头”,那样亲切、温柔、宠溺。
可是刚刚,如果自己没有听错的话,楚靖宇喊她名字,喊她“林美玉”!
穿越而来,除了家人,楚靖宇是她在这片神奇大陆上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到后来,成为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无论她身上有多少秘密,他一概包容;无论她如何直截了当的拒绝,他一概无视;无论她在哪里、做什么,身边几乎都会有他的影子,默默地看着她、关心着她、照顾着她。
虽然她从没想过要嫁给他,但一度,她真的以为,他们就能这样一直走下去,无论岁月变迁、无论时光流转……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他会如此对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此之后,她该怎样面对他!
也许,真像他说的一样,如果他不再缠着她,他们之间连交集都不会再有!
美玉想到这些,张了张嘴,却想不出该说什么。
她是该说:楚靖宇,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就该不离不弃跟着我,做我的好兄弟;
还是该说:楚靖宇,我想你做我生生世世的兄弟,我不想你放弃我;
或者更该说:楚靖宇,其实我也喜欢你,我想要嫁给你,做你的妻子!这样,你便如愿以偿了!你便不会再说两不相欠、各自安好的话了!
可是,无论是哪一句话,她都觉得如果真的说出口,自己未免太过自私了!
救了他的命,便要了他的人、他的心,让他听命于她,违心地听她的话,跟着她,她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