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里咖啡馆——师小札
时间:2018-10-12 09:40:45

  应书澄摇下窗,让沐溪隐上来。
  沐溪隐坐好后,问怎么开车来了。
  “他上周末买了新车,将车还给我了。”应书澄解释。
  沐溪隐很是新鲜地观察了一番,发现应书澄将车里原有的小饰品都移走了,只留下一张球仔女儿的照片放在车上。照片上的女宝宝穿着小熊连体衣坐在地板上,圆滚滚的一个,特别可爱。
  “小宝宝就是可爱。”沐溪隐说。
  “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应书澄忽然问。
  “我?我小时候很胖,冬天穿上棉袄走路都累。”沐溪隐回忆说,“亲戚都喜欢抱我,但他们很惨,我会流口水在他们衣服上。不骗你,我小时候超会流口水,看到长得好看的人就咧嘴傻笑。”
  “小花痴”他说。
  “其实我现在也是。”她很小声地补充一句,偷偷看他一眼。
  应书澄没听见,提议:“带你去兜兜风?”
  “好啊,去哪里?”
  “开到哪里算哪里。”
  于是,他载着她穿梭在夜晚的街道,开过僻静的地带,经过闹市区、夜市和大排档,关门的博物馆和公园,开过桥,来到对岸的工业区,兜兜转转了很久,才往回家的方向缓缓而去。
  一路上,无数灯火在沐溪隐眼眸闪现,无数张面孔模糊地后退,偶尔转头看就近的他,觉得特别安心。
  等停下车,他们在车里吃娄悦丹送的蛋糕。
  “我有些困。”沐溪隐揉了揉眼睛,“如果我说想在你车里睡一会儿,会不会很过分?”
  “不会,你还可以靠在我身上睡。”
  沐溪隐闻言听话地靠过去,头挨在他的肩头。车里有一股属于他衣服上的清水皂香,没有香气却安神,令她觉得舒服。
  她安安心心地睡了半个小时,醒来后觉得十分清醒,不想立刻上楼,只想多和他说一会儿话。
  “老实说,你觉得我怎么样?”她忽然有了兴致,想知道他对她的评价。
  “很好很可爱。”
  被“可爱”两字说得心里一动,她问:“这是甜言蜜语?”
  “不,是实话。”
  “那你说说我的缺点是什么?”
  “暂时还没找到。”
  “那等相处的时间长了呢?”
  “肯定会有。”
  “到时候该怎么办?”
  “该担心这个问题的人是我。”他说,“时间长了,说不定你会很讨厌我。”
  她一怔,没想到他会说这些,片刻后认真缓慢地摇头。
  “我从小就劣迹斑斑,幼儿园将一个女生吓哭过。”
  “为什么?”
  “她们吃饭太磨蹭了,吃得慢就必须等她们吃完,我们才能出去玩。于是,我跑过去恐吓她,让她吃快一些,没想到她哭了。”
  沐溪隐很有意思地听下去,然后问他:“男生小时候是不是喜欢谁就会故意欺负她?”
  “不是,我当时是真的讨厌她。”
  “那青春期呢?你有没有喜欢过哪个女生?”
  “没有。”
  “那你不正常吧。”沐溪隐双手捧脸,盯着他看。
  “你应该说,我正常得比较晚。”他说着拿手指拢了拢她的额前的头发。
  沐溪隐忽然觉得很甜蜜,自己竟然是他喜欢过的第一个女孩。
  “你的头发很软。”他自言自语,“女孩子的头发都这么软吗?”
  “应该是。”她笑了,“你喜欢我将头发再养长一些吗?”
  “都可以,你自己决定。”他继续把玩她的头发,“现在这样就很漂亮。”
  就这样过了近一个小时,沐溪隐上楼,应书澄很快收到一条来自“小猪”发来的信息。
  “别担心,就算时间再长,我都不会讨厌你。”
  他回复:“希望如此。”
  “你呢?将来会不会讨厌我?”
  半分钟后,沐溪隐收到回复:“小白猪不会让我讨厌。”
  她一愣,发过去问:“谁?谁是小白猪?”
  “错别字。”
  “……真的假的?什么词汇可以打成小白猪?”
  “我想打的是,”应书澄想了想,组织语言,“下辈子也不会让人讨厌。”
  幸好,“小白猪”和“下辈子”的拼音缩写是一样。
 
 
第21章 
  沐溪隐白天找到骆姐的住处,打过去电话,骆姐在电话里说:“你不用上来了,我穿好衣服了,我们去外面走走。”
  沐溪隐没等多久,看见骆姐穿了一件松垮的灰蓝色长裙走下来,手上提了一只扁扁的小包,头发随意地扎了扎,脸上带妆,气色比昨天好一些。
  “我去取车,我们去江边转转。”骆姐低头走向车库。
  沐溪隐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可见苍翠的玉兰树和木槿树,还有一座假山、一排盆栽和一圈供人休憩的石凳。继续看看,不远处是一个适合儿童玩乐的游戏区,有滑梯和旋转木马,再望过去,一片绿丛的缝隙后有一汪碧蓝的水池,一只游泳圈轻盈地漂在水上。
  深呼吸一下,花香入鼻。
  沐溪隐觉得这里的环境很适合居住。
  骆姐开车过来,载上沐溪隐,缓缓朝向江边的方向去。一路上,骆姐没说话,沐溪隐也没开口问任何问题。等到了离江不远的地方,骆姐停好车,和沐溪隐下车一起慢慢走过去。
  等耳边隐约传来汽笛声,骆姐迎风停下,欣赏江水和天光。
  沐溪隐低头的时候看见骆姐穿了一双旧旧的平底凉鞋,鞋面上有一块琥珀色的宝石,色泽温润,随光的照耀一点点变幻出几种色彩,就像是一把流动的沙,越看越漂亮,便夸赞一句:“好漂亮的鞋子”
  “十多年前买的,去海边的时候可以穿,拍照也好看。”骆姐目光不变,任由江风将大裙摆吹得像海鸥的翅膀一样。
  就这样持续了几分钟,骆姐转过头来,声音飘在风中,迟疑地说:“小沐,虽然我们不太熟悉,但我喜欢你这个人,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有眼缘。我现在和你说件事,你听了后不要告诉别人可以吗?”
  “当然。”沐溪隐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骆姐一笑,“记得我说过在这座城市属于我的只有一个看不见山也望不见海的小公寓吗?那是真的,没有骗你。我混得不好,爬上四十岁拥有的却只有这些,不过在我老家,我还有……”
  “什么?”见骆姐迟迟没说出答案,沐溪隐开口问。
  “我有一个十三岁的儿子。”骆姐一咬牙便说了出来,“我生他的那一年刚好二十九岁,当时没准备好要孩子,但年龄和身体状况不允许我流产,我只能生下他。生下后我将他给了男方,双方有了口头协议,我给孩子一笔钱当抚养费,分十年付清,其他的不用再付出。”
  “我生完孩子很快一个人回到这里打拼,一直到现在。十三年来我几乎对他不闻不问,偶尔知道一些他的近况也是我父母转告的。还有他的照片,他们拍了很多给我,我删掉了一些,也保存了一些。我是一个烂人,不想尽母亲的责任,也早就做好了没有人送终的打算,一个人生一个人死,就这样过完一辈子。”
  “那现在呢?”沐溪隐没有表现出很大的惊讶。
  “现在事情有了变故。”骆姐说,“他,我指的是孩子的爸爸,以前一个老实人,今年打算再婚,不知道那个女人提了什么要求,他忽然联系我,单方面改动当时的口头协议。他说除非我再给他一笔钱,否则他不会再供孩子去念大学。我当然不愿意再给他一分钱,但是我听出他的别层意思了,他已经厌倦这个孩子,不想继续留孩子在身边了。”
  “你打算将孩子要回来?”沐溪隐猜测。
  骆姐没料到沐溪隐竟然得出这个结论,顿时心里和炸开锅一般,各种滋味窜上来,终于没能将不咸不淡的陈述维持下去,情绪失控道:“你从哪里听出我是这个意思?”
  “我感觉你好像有这个意思,是我的错觉吗?”
  “是你的错觉。”骆姐冷冷道。
  沐溪隐暂时不说话了。
  骆姐又喋喋不休起来:“你说得轻巧,也不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和公司女经理积怨越来越深,已经做好随时被炒的准备。我现在更年期,晚上睡不着,脾气暴躁,看谁都不顺眼,路上买东西多算我一块钱我就要吵个没完,根本就是一个脑子有病的女人。你让我这样一个烂女人养孩子?你就不怕他被我虐待?”
  “骆姐,你别激动,我就是那么一说,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骆姐还想继续自我贬损,沐溪隐却打断了她,拉过她的手臂往前走,先看看风景再说。
  走了一段路,骆姐轻轻挣脱开沐溪隐的手,说了句谢谢。
  沐溪隐善解人意,和骆姐保持一前一后的距离,跟着她走在沿江步行道上。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骆姐忽然问身后的人。
  沐溪隐知道骆姐在问什么,实话实说:“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不管他,也不会如现在这般纠结了。”
  骆姐不语。
  “你现在衣食无忧,还有自己的房子,但你还是不开心,有没有想过也许是你追求的东西并不是你最想要的?”沐溪隐想了想说,“要不要将孩子接回来是你自己该考虑的事,我不能提供任何建议。我只是想说,他是你生的,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之外和你最亲近的人了。”
  “无所谓。”骆姐蹦出三个字,停下脚步,脚后跟固定住,脚尖转了转,“小沐,你太单纯,也许你将我想成一个不错的人。其实我做过很多没有道德的事,我抢过别人的男朋友,我为了钱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交往过,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偷拿班级里的水彩笔。”
  “我不认为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但也不信你是一个很烂的人,你没必要将自己贬到一文不值。”
  两人不再交流,迎着扑面而来的江风,只管走路。
  应书澄开车来接沐溪隐的时候,看见她正站在江边的步行道上,双臂抱胸,风源源不断地吹过来,她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等看见应书澄的车,沐溪隐小跑过去。
  就在半个小时前,骆姐接了一通电话,沉默不到半分钟就大声开骂,骂声几乎连江对岸的人都听见了。等挂下电话,骆姐压抑住怒气,苍白着脸说自己得立刻赶回公司一趟,一个企划书上的数字出错了,还不清楚是谁的错。
  沐溪隐听了立刻让她开车回去,说自己会找朋友来接。
  等钻进应书澄的车,沐溪隐对他说了个大概,说完因为疲惫就打盹起来。
  半小时后,沐溪隐坐在应书澄公寓的沙发上,等他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番茄鸡蛋面给她,很美味地吃起来。吃了一大半,沐溪隐饱了,又泛起困意,应书澄拿毛毯帮她盖好,好让她睡一会儿。
  他刚要起身离开,手被她霸道地抓住了。他低头一看,她竟然握着他的两根手指,和孩子一样。他只好坐下,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无所事事地看她。
  他很快听见她轻轻的呢喃,她似乎在说“不要打我”之类的话,应该是做了噩梦。他想起曾经有一个病患,他说自己做噩梦时希望母亲过来吻他一下。于是,他竟然低下头,去亲了她一下。
  亲完后,他忽然思考起来,也许这只是一个借口。他想亲她,是男人本能的反应。
  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轻微地侧了侧头,睡得沉了一些。
  醒来的时候,窗外天光已暗,沐溪隐想起什么,立刻爬起来,却听见应书澄走过来说:“继续睡,我已经帮你打电话请假了。”
  “你打电话给咖啡馆了?”
  “嗯,你受寒了,我煮了姜水,过会儿喝下。”应书澄说。
  没想到他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沐溪隐放下心来,身体慢慢往后仰。
  应书澄走去厨房,熄了火,将热的姜汤盛在碗里,等少许地凉了,拿过去喂沐溪隐喝,同时探一探她的额头和呼吸。
  “你想吃点什么?”他问。
  她脑海浮现出了一串葡萄。
  “我想吃葡萄。”
  “我去买。”
  “不用了,你在这里陪我就好。”
  “去一去就回,很快。”他慢慢分开她的手指,无奈说,“你又不是孩子了。”
  他走到门口,忽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你很会照顾人,你好完美。”
  他一怔,撇过“她熟睡时亲了她好几次”的画面,淡淡说:“一般而已。”
  见他又“害羞”了,她忍不住笑了,将毛毯拉了拉,完全裹住自己。整个人病怏怏的却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原来被人照顾是这样的感觉,就这样裹着暖暖的毛毯,懒懒地等吃等喝,还可以提出任性的小要求。
  等手机发出声音,她随手拿过,一看竟然是妈妈发来的信息。
  她断断续续地和妈妈聊了一会儿,妈妈的结束语还是那句老话:人在外照顾好自己,交友谨慎,不要被占便宜。
  说起来,她还没有告诉妈妈自己正在展开一段恋情,怕吓着妈妈。她觉得在妈妈的印象里,她是一个永远不会谈恋爱的呆瓜。
  等时机再成熟一些告诉她吧,她琢磨着。
  应书澄回来后洗了葡萄,沐溪隐慢慢地吃,顺便提起自己妈妈的担忧。
  “你猜我妈妈在担心什么?”
  “我猜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被占便宜。”他顺利地猜出真相。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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