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笑着问：“他是也有想跟你签约的想法？”
奚菲想了想，说：“他是给我提过。”
这话也没撒谎，他的确拿了工作室简介给她。
再说，就算他没说过这话，她现在也只能这样答。万一经理追问顾岩找她做什么，她都不不知道该讲什么理由。
“看来奚小姐是讲信用的人，意志也够坚定，相信我们以后一定会合作很融洽的。”
奚菲笑着点了点头。
经理没再多说，正好他电话进来，他走到窗边应对了两句，又回头看向两姐妹：“我出去处理点事情，你们先坐会儿，我马上回来。”
“您去忙。”
待那经理走后，奚薇好奇问她：“小顾哥找过你啊？”
奚菲点点头。
“那你干嘛不去他那里？他肯定会照顾你的。”
奚菲拧拧眉心：“他现在变了，有点不太好相处。”
“哪里不好相处？”奚薇替她着急：“他都主动找你了，你怎么还拒绝他呢？是不是傻！”
奚菲不好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便随口胡诌了个理由：“就我跟他以前的关系，他以后要是谈了女朋友，见面也尴尬。”
奚薇失望极了：“那你就把他再哄回来啊。”
奚菲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吞吞吐吐：“可是………”
砰地一声，话音戛然而止——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撞开。
奚薇和奚菲两人同时一吓，一脸茫然的回头朝门口望去。
下一秒，待看清来人之后，奚薇脸色一变，而奚菲的脸，彻底白了。
第60章
陈珈瑞因为发新专辑的事, 临时又被改了计划，火气冲冲闯进休息室，打算等总经理开完会讨个说法。
没想到推门进去的一瞬间, 撞上了一双惊恐的眼神。
两人对视了两秒, 他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谁知下一刻，奚菲触不及防的冲了出去。
.......
奚菲临时撂挑子, 放嘉沣鸽子的事情，很快在节目组里面被传开。
大家都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对于一个还未出道的新人来说, 能有这么一个好机会却不把握，完全就是自断前程。
晚上排练时，总指导把她叫去办公室, 问她情况，拒绝也总得有个理由。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难道把高中那段破事说一遍？如果陈珈瑞不承认, 别人会信吗？
“嘉沣要求太高太多, 条件也很苛刻，我怕我会做不好。”
总指导都傻眼了, 不可置信道：“你当自己是大牌, 还挑剔公司条件？”
奚菲一愣，怔怔看着指导, 两颊刹时通红。
总指导瞪大双眼看着她, 愤怒训斥：“你现在还是个什么都不是的新人, 你搞清楚状况没有？！”
奚菲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吭声。
“哪个新人不是一步一步熬出头的？你还没啥名气呢就挑三拣四，要是以后有点基础岂不是尾巴翘上天？！！！”
奚菲轻轻咬起嘴唇，眼里一片水雾。
不是她不想，是她真的没办法接受.........居然又在那里碰到了陈珈瑞，而且以后还要一起做同事！！！
她这辈子遭受的最大苦痛，都是因为他，她巴不得这个人永远从她生活中消失。
可是偏偏，世界这么大，在这里又遇见了他！
他怒气冲冲闯进门的那一刻！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在排练室他对她面目狰狞的样子，又回到了噩运发生的那一瞬间。
当时她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来不及多想其它。被他那副暴怒的样子所刺激，怕他会继续像个恶魔一样缠着自己不放，所有痛苦又重来一遍，本能驱使着她从休息室里逃命似得跑了出来。
之后冷静了下来，她也后悔当时不该那么冲动。哪怕找个自己不舒服的借口先离开，想到了合适的理由再拒签，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骂得狗血淋头。
可有些时候，情绪一旦爆发，身不由己，肯本无法控制。
她害怕，恐慌，自责，愧疚。所有的情绪都糅杂作一团，在她胸腔里翻滚，拼命折磨着她。
过去了几年，她还是摆脱不了他。他就像个厉鬼，老是阴魂不散！！
她是条件反射，是潜意识，是本能看到他就只想躲开，躲得远远的，不想与他有任何交集。
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丢了个大机会，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后悔又能有什么用。
这次机会是节目组牵的线，总指导发火，她也不敢再顶嘴。
让她去解释道歉，肯定也于事无补了。就算道歉，她也不可能再跟嘉沣签约。
她现在是越想心里越苦，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能强忍着。
总指导在耳边持续暴怒，骂她心比天高，还没学会爬就急着要跑，以后不摔跟头绝对能成奇闻怪事！
奚菲听在耳朵里，觉得每个字都化成了一只铁手掌，一下一下的狠狠抽在她脸上。心也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纠扯着，疼得浑身紧绷。
她始终低着头，胸膛起伏，咬着嘴唇压抑心里的痛楚。一滴眼泪砸了下来，她抬手胡乱抹一抹眼睛，执拗的继续强撑着。
总指导还在□□，但是她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她紧紧拽着拳头，一直煎熬到总指导发泄够了，不想再看她在面前碍眼。她才再次轻声道了声歉，转身走出办公室，往宿舍方向去。
一路上，她感受着一双双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或嘲笑，或讥讽，或看好戏。
她拔腿狂奔，一口气跑回了宿舍。
一进宿舍了的门，远离了人群，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终于抗不住了，大口喘着气，慢慢靠着墙蹲下来，捂住脸失声痛哭。
她心里怨怪陈珈瑞，每次遇到他准没什么好事。她更怨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遇到点事情就能自乱阵脚，坏了大事！
努力了这么久，就这样前功尽弃了。
这次放了嘉沣集团鸽子的事情要传出去，还有哪家公司肯签她？
她越想越羞愤，抬起头拿拳头开始狠狠锤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真是活得没半点用处。
她突然好讨厌自己，什么也把握不住，什么事都做不好！
像个做错了事却再也无法弥补的孩子，自责懊悔，拿自己拼命发泄。
她心中羞耻，脑袋懵了，手也酸了，才慢慢停息了下来，颓废的靠在墙上，目光呆滞的望着虚空发呆，表情委屈而可怜。
兜里的手机一直在响，但是她一点都不想接听。
无论是谁找她，骂她也好，安慰她也好，她现在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头痛欲裂，心里也空空的，像再也填不满似得。
屋子里没有开灯，周围寂静的落针可闻，只有一个瘦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坐在黑暗的地上，一动不动。
那一夜，她恐惧，精神紧张，彻夜未眠，直到天亮。
.......
嘉沣总经理办公室。
陈珈瑞坐在办公桌对面，看着对面面色严肃的总经理：“事情就是这样，她大概是受了刺激，才会不知所措。”
总经理：“不管什么理由，都不可以临时反悔给跑了。这种行为，对公司没有起码的一点尊重！”
陈珈瑞眉心一皱：“她还小，又没什么社会经验，总得慢慢成长起来。希望您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总经理冷笑：“她要成长就慢慢在父母怀里成长吧，想进咱们公司的人排着长队，管她是根什么葱，咱们公司是绝对不会再要这种人。”
陈珈瑞：“如果我........”
“行了。”总经理不耐烦打断：“现在谁来求情都不好使。公司有公司的原则，这件事绝对不可能，你可以出去了！”
陈珈瑞轻轻咬起后槽牙，极轻的叹了声气。
.......
奚菲在书桌前坐了整整一个晚上，哪怕发生了天大的事，想到后面还有比赛，也只能强迫自己镇定，打起精神。
比赛可能是最后一丝希望了。
如果能进前三，合同上写了，可以任意选择跟电视台的运营公司签约。
全国不止嘉沣一家经纪公司，现在只祈愿事情不会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她坐在桌前，拿起手机，看着上面十几通未接来电，给奚薇回了个电话。
奚薇怕她情绪不稳定，昨晚打她电话想安慰，可奈何她一直不肯接：“我正在来你培训基地的路上，你一直不接电话，急死我了。”
奚菲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昨天就是很难过，不想讲话。”
“哎呀，你没事就好。”奚薇道：“我就希望你别丧气，事情就算发展到最糟糕的情况，咱们也可以找小顾哥和小江哥帮帮忙。”
“不行。”奚菲立即拒绝：“我不想麻烦他们。”
奚薇：“你就是这个倔强性子，怎么就不行呢？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就算你不开口，他们知道了也会帮忙的。”
“所以你不要跟他们说好不好？”
奚薇不理解：“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就不希望别人知道，你也不要跟家里讲。”她眼睛又红了：“我自己闯的祸，已经够丢脸了，难道还弄得人尽皆知吗。”
奚薇沉默了几秒，叹气道：“行吧，我先不说，但是你也别太急。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嗯，我知道。”她说：“你也别过来了，我现在要去排练室。”
“那你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也不能一直不接电话。”奚薇说：“这也不是什么过不了的事情，吃一堑长一智，到时候找机会再跟他们经理好好道个歉。谁没有个大起大落的时候，早点学会承受，以后都是经验。”
“嗯，你开车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她又在桌子前坐了一会儿。
就像指导老师说的，她现在还是个什么都不是的新人。就算这件事被闹开，也没多少人会记得她。等过一段时间后，大家说不定就会慢慢忘记。
她现在，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之后几天，她尽量捂住自己的耳朵，就算知道背后大家都在议论自己，也不去听不去想。
尽管每天晚上还是因为紧张担忧而失眠，但第二天依然还是强打起精神排练。
她目前的状态就像杵在悬崖边，没人可以救她，她只能自救。
就这样，她一直坚持到周六晚上五进四的总决赛。
刚刚发生拒签的事情，大家对她看法都特别不好，她心底的压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大。她努力克制，心里不断的默念，今晚的比赛绝对不能失误，这会是她最后的希望。
人到了绝境，定要生出勇气来。所幸上了舞台之后，她就渐渐镇定了下来。
当晚比赛，她吹奏了一曲《姑苏行》，或许是将所有的压力转变成了动力，整个过程表现的异常顺利和完美。她在台上能感受到下面观众的反应，自己也明显感觉今天有超常发挥。
一曲结束，她缓缓松了口气，听着台下的掌声，期待着老师的点评。
“你今晚的演奏很成功。”老师也这样说：“叠音，打音，颤音这些技巧你都处理的很好。但是——”
评审老师忽然一顿，奚菲的心也跟着一提。
“从以往几期都能看出来，你很擅长用技巧演奏。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曲子里的韵味还有那么点差强人意。”
奚菲脑子一懵，心里突然有些膈应和隐隐的不安。
“或许，也是因为你今天这首曲子没选好。这首《姑苏行》是经典的笛曲，虽然很难超越，但只要是有点功底的选手都可以演奏很好。所以它，完全没有体现出你的优点。”
奚菲一愣，有些迟钝的眨了下眼睛，心底一片茫然和无措。
为什么会这样？
正是因为经典，所以才更加注重处理细节，展现出自己的特长。这首曲子她从小不知道吹过多少遍了，都是爷爷手把手的指导。爷爷在专业方面对她的要求向来很严苛，也曾夸赞她这首曲子是她表现最惊艳的。
她自认为今天没有失误，而且也表现的很稳很顺利。
可现在怎么就成了‘完全没体现出优点’？
她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现在又不能当着所有观众的面反问导师。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学员选手，会比老师懂得多。如果她现在把心中的疑惑讲出来，此时此刻，不仅没有人会站在她这边，甚至让人觉得她狂妄自大，明明是她自己能力不足，竟敢质疑点评老师的意见，反而败坏观众对自己的好感。
到那时，她岂不是更百口莫辩？
她看着正对面的导师席，他们仍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专业而公平。
于是她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是自己刚刚发挥失常，自己没发觉？
在一阵莫名袭来的恐惧中，开始进行了现场观众投票的环节。
她看着大屏幕上，自己对手票数一路飙升，直到最后完全碾压自己。而自己的得票数，却是自比赛以来，从未有过的低迷。
她有些傻眼，更不可置信。但是摆在她眼前的事实又那样清晰，她就是失败了。
在所有观众的掌声之中，主持人宣布，对方选手成功晋级，而她进入待定状态。
主持人礼貌请她下台，等待下一轮争夺第四名的晋级名额。
她机械的从舞台上走下来，思绪都还没转过弯来，脑子懵懵的。
目前的情况，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以往每场比赛，她都是直接晋级，从来没有过待定状态。就连赛友们都夸赞，是因为她表现的很稳很出彩。
但.......
也总有例外的时候，她能理解。
只是刚刚投票环节把她压下去的那个赛友，估计是太紧张，所以在演奏过程中出现了个小失误。哪怕不懂行的观众听不出来问题，但是专业的人，肯定能够发现。
而这一点，刚才老师点评的时候，只是一句带过，却并没有明显点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