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熙顿了一下，“……”
孟芸摸了摸他的头，“到底是怎么样，应该只有你自己知道，到底有没有做错，也只有你自己知道。陈熙，你是大孩子了，老师觉得，应该给你尊重，给你自己的判断的权利。所以老师今天跟你道歉，对不起。”
说完，她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孟芸不觉得自己作为老师，去教育孩子有什么问题，但是她确实急躁了一些，用词和语气都不够客观。
她是个能正视自己错误的人，所以就算觉得不好意思，也认真地向小朋友道歉了。
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孟芸回办公室拎了包，和老师们打了招呼，轻松地离开的学校。
才刚十点出头，孟芸看了眼时间，给季晓戚打了电话。
“小七，你有空吗？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季晓戚还没睡醒呢，听到她的话，朦胧地“嗯”了一声，接着突然清醒过来。
“这个点？今天不是周二吗？你不上班吗？”
孟芸苦笑了一声，“嗯，回家休息了。”
季晓戚知道出事了，毫不犹豫地翻身下床，“我马上来。”
孟芸到家没十分钟，季晓戚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这么快啊，那陪我一起去买菜吧？”
两个人亲亲热热地手挽着手下楼去了。
只用了路上的几分钟，孟芸就把前因后果都给季晓戚说了一遍。
季晓戚的表情很不好，似乎是挣扎了很久，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云云，你受委屈了。”
但是她却没有办法替孟芸出头。
本市的幼教生源一共就这么些，指不定那个疯女人有什么朋友的孩子放在她们机构里。
“这种不讲理的家长，我见得多了，所以……唉，你别怪我狠心，同学之间有矛盾，我们只要不看见有打架的动作，都当做看不见的。”
季晓戚的声音难得低落，显然也是曾经在这上面吃了亏的。
反倒是孟芸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啦，这次是我的问题，我太着急了，因为一直听说小女孩被欺负的事情，所以说话冲动了一些，下次肯定会注意的。”
“云云……”
“你别这种表情嘛，说不定……”她想了想，宽慰她，“说不定校长觉得我是个人才，没有把我开掉呢？”
只是这话题实在是太过于沉重，孟芸觉得违背了自己的初心，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所以也不愿意继续再讨论下去了，很快就转了话题。
“听说魏宋词回来了。”
季晓戚还沉浸在纠结之中呢，乍然听到这个重磅炸.弹，吓得差点跳起来，“他联系你了？！”
“没有没有，是陆野跟我说的。”
季晓戚松了口气，恶狠狠地点了点她的脑门，“不许去见他！不许再犯傻了！知道了吗？”
孟芸乖乖地应了声。
只是季晓戚最近也陷入了情感矛盾之中，以前替孟芸指点迷津的底气都快没了。
“我也没资格说你，唉。”
“你还在追那个网友吗？”
“……”
季晓戚被孟芸问得不好意思，扭捏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不过他现在连游戏都不玩了，像是怕我缠着他一样，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孟芸被她咬牙切齿的语气逗笑了。
“小七，不要伤心。”
不然跟她走了一样的老路，伤筋动骨不说，还连带着周围好友都会一起心疼的。
“嗯。”
***
下班后，陆野又开车去准备接孟芸下班。
在他们学校门口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人，陆野看了看时间，有些着急，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赶紧打电话过去。
没响两三声，孟芸就接了起来，语气听不出有什么异常，“陆野？”
陆野急急地问道：“你在哪里？”
“我在家呀。”
“……”他沉默了一下，“你别出去，我马上过来。”
“诶……”
孟芸还没来得及说话拒绝，只听到那边有汽车发动的声音。
陆野已经挂了电话。
季晓戚已经上班去了，她本来打算看会书就睡觉了，哪知道陆野登门登成了爱好，下班这么晚了都不放弃这爱好。
孟芸嘀咕了几句，心里却有些暖意。
应该是担心她吧？
应该是担心她。
很快，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孟芸。”
孟芸拉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陆野抱了个满怀。
“陆野你……”
陆野牢牢地将她按在怀里，“今天受委屈了？不然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呢？”
他的手指动了动，已经开始想着要怎么替她出气了。
孟芸用力地拍了一下他背，“你松开，门都没关呢，被邻居看见像什么样子……你再这样，下次不给你开门了。”
虽然是指责的语气，偏偏听起来还是软软的。
陆野勾了勾唇，“下次？这是在邀请我吗？”
“……”
生怕她不高兴，陆野非常懂点到即止的道理，立马将人往里抱了一步，反手关上了门。
孟芸被他的动作气到了，“陆野你不要得寸进尺哦……”
第20章
陆野已经摸透了孟芸的脾气, 看她的眼神就能分辨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但是不管怎么样, 人还是要哄哄的，总得装成被她假装生气的模样吓到的样子，所以他只用力抱了一下怀里娇软的人，便飞快地松了手。
孟芸其实还是有点感动的——陆野这个点来, 应该是等了她很久，又担心她才跑来的。
只是陆野这动不动就随便到女人家里来的毛病……
孟芸给他倒了杯水，肃着脸, “陆野, 你以后不要随便到我家来，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
只是她又不是特别好意思对一个关心她的人说很重的话，所以眼神也有点飘，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
陆野看到孟芸不安地搅了搅手指头，突然意识到, 其实自己的行为是冒犯了她的。
她这么担小的人, 又是一个人住，自己确实显得有些不够尊重她了。
陆野一时之间就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生活不是小说，他们俩就算是有过一些……身体上的纠缠，但是这也不能作为他堂而皇之地随意来去的理由。他不是电视剧里的霸道男主，对于自己心爱的人来说, 他希望能给到的是快乐和对她足够的尊重以及重视。
陆野拿着钥匙站起身，退回到了门边，清了清嗓子。
“那，冒昧登门, 我可以厚脸皮地邀请孟老师跟我一起共进晚餐吗？”
孟芸被他夸张的动作逗笑了。
虽然陆野的表情看起来不太严肃，但是她莫名地就是感觉到，陆野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嗯，我请你吃饭吧，这几天都麻烦你了。”
陆野带着孟芸去吃了寿喜锅。
店面不是很大，小小的屋子里烧着好多火热的汤锅，热气蒸得人想流汗。
孟芸四处扫了一圈，有点好笑，“陆医生还挺平民的。”
这话也不是胡乱说说的，大学的时候就听说他家很有钱，经常请寝室出去聚餐什么的，后来她回国第一天，听季晓戚说的也是他成功转型成了高帅富。
但是被陆野拖着一起吃了这么多次饭，也没见着他展现他有钱人的那一面，大多都是选一些比较平民的店。
虽然孟芸在国外三年，比起西餐来说还是更喜欢中餐，喜欢这种没有负担的店，但是陆野口口声声说着要追她，也不表现得浪漫一些，总是让她觉得有点不真实。
感觉更像是和好朋友一起寻找各种好吃的，并不是与追求者一起的氛围。
陆野正在看菜单，听了这话，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喂，你这人真是……我那是不想给你太大压力好嘛。”
他挑了挑眉，合上了菜单，站起身，“那走吧，我们去吃不平民的。”
孟芸连忙抓住了他的衣摆，“不不不，就这个吧，这个挺好的。”
她笑了起来。
“太贵的，我也请不起。我可是失业人群。”
陆野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
孟芸能想到的事情他当然是方方面面都考虑过了。
他是想着，两人的关系一开始的时候就有些尴尬，玩浪漫也不是不行，但是孟芸脸皮薄，可能会更加尴尬，所以才走了能很快熟悉起来的路线，又是各种外卖又是火锅烤肉的，只看店里的氛围，就觉得两个人的关系能亲近不少。
再加上孟芸今天应该心情不是很好，冷冰冰的西餐有什么好吃的。
等寿喜锅热腾腾地端上来的时候，孟芸也露出了真心实意的微笑。
她跟季晓戚聊了一天，其实现在已经平复了不少了，只是季晓戚一走，她一个人回想起来这两天的点点滴滴，又觉得有些心冷。
但是陆野来了，还带来了火热的锅。
陆野给她打了生鸡蛋，又拧了芥末酱放在一边，假装随意地问道：“有人来找你麻烦了？”
孟芸夹了一块滚烫的牛肉，在酱油里搅了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没有，其实我今天挺爽的。”
“哦？”陆野放下筷子，“怎么了？怎么爽了？”
和季晓戚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面对不是业内人士的陆野，她能说得更加贴近自己的真实情感一些，而不需要考虑对不对、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激动了、是不是显得不专业等等的问题。
“我给陈熙道歉了。”
“……”
陆野沉默了一下，耐心地等着她的下一句。
“我觉得，陈熙妈妈是怎么想怎么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陈熙。我不是多在乎工作，我只是觉得，陈熙如果能不跟他妈妈一样，更优秀地长大，就算是达成我们幼教这一行的初衷了。”
“我确实不应该那么着急就把陈熙叫过去谈话，至少也等吴佳佳回来，问问她，问问旁边的同学，不应该主观臆断，这方面，我觉得有点对不起陈熙，如果这次真的不是他故意推的呢？我这样做，是不是就伤害他了？”
孟芸的声线很软，语气里都是温柔的味道，不疾不徐的，听起来就让人觉得舒服。
陆野以前一直觉得，她这么软的脾气，其实并不适合做老师，因为老师还是得硬一些，学生才会怕你，才能带好班级。
像她室友季晓戚那样就很不错。
但是现在，陆野又觉得，没有人比孟芸更适合了。
她的学生得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能碰到这样的老师啊。
“小孩子哪有什么判断力啊，他们太小了，还只是家长的影子。我只是觉得，能向他表达出一些善意的心情，就最好不过了。”
孟芸可不能随便对着小朋友表达对他们家长的质疑，要不是她知道自己即将离开这个学校的事情，她也不会真的去说些什么。
这也算是鼓起勇气迈了一大步了。
就在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孟芸的手机响了起来。
孟芸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冲着陆野抱歉地笑了笑，起身去店外接了电话。
“佳佳妈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佳佳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还有深深的歉意，“孟老师，我今天下午送佳佳去学校的时候听说……陈熙的妈妈去学校里闹了，您这几天都不能带班……”
孟芸顿了一下，笑了起来，“这事啊，没什么的，您不用放在心上。”
“是这样的，我知道这件事是佳佳给您添了麻烦，我们真的很抱歉，明天我会让佳佳去给陈熙小朋友道歉，我……也会跟他妈妈说一下……您是个好老师，不能莫名其妙被我们连累了。”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孟芸突然卡了壳。
虽然张老师说吴佳佳妈妈并不清楚吴佳佳在学校里的情况，但是如果两位家长真的有矛盾的话，说不定……
她也许不知道陈熙会听他妈的话去针对吴佳佳，但是一定会让吴佳佳多避让着陈熙的。
孟芸想了想，“那个，方便和佳佳说几句吗？”
“方便方便。”
很快那头就换了人，传来了软软的声音，“孟老师，您好。”
“佳佳晚上好呀。”孟芸笑了起来，“吃饭了吗？昨天的事，吓到了吗？”
“吃了。没有吓到，谢谢孟老师。”
孟芸“嗯”了一声，“佳佳平时和小熙的关系好吗？”
吴佳佳不说话。
很久之后，她才应了声，“我很喜欢小西的。但是他们东南西北都不是很喜欢佳佳呢。”
“东南西北”是班上捣乱四人组的昵称，陈熙就是小西，算是大哥了。
用张老师的话来说就是“家里有钱的四个熊孩子，只是熊的程度和表现不同罢了”。
吴佳佳这童言童语一出，孟芸心中有了底。
她也不再多问什么，安抚了佳佳和她妈妈之后，转身回了店里。
陆野坐在那儿也是笔挺的模样，不玩手机，也不低头，远远看过去就很正，仪态非常好。
日式店的灯都是和桌子对着的，一桌头顶一小盏，还有灯罩，光线非常集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