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不算特别吵,即使有人说话,也都是几个人围在一起用正常的音量。
阮软本有的各类担心和顾虑,都被挤地铁这件事暂时打消了。如果每天都这么忙忙碌碌,为了生活而奔波劳碌,哪有那闲情伤春悲秋啊。
阮软站在人堆深处站过了两站,才又有了想那件事的心思。
她一想到自己会见到廖祁生,就紧张得整颗心脏都皱缩起来,她还是害怕。可是她不能放下秦佳慧和阮宇不管,她必须得去。
阮软看着车厢门玻璃上印出来的自己的脸蛋,妆还没来得及卸。
她不知道自己的样貌到底属于几分类型的,从小打大都有人夸她漂亮,但她自己可能是照镜子习惯了,没觉得自己有多突出的美貌。她觉得像女神一样有气场,那才叫真正的大美女。而她娇娇软软的,性格温柔甚至有点软糯,担不起大美女这个名头。
阮软看着玻璃门里的自己发呆,心里想不清楚廖祁生要她做小情人,是不是因为她的样貌。但是不管因为什么,她这辈子一定不会再做他的情人,不做任何人的玩物。
她就是她,再软也要活出自己的姿态。
就算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要见到廖祁生,想避而避不开。但是她有人权,她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前世活成那样,其实她没有怨恨廖祁生的权利,因为那其实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自己在秦佳慧的搀扶下,去了廖祁生的房间里。
她不怨恨廖祁生,但是她怕他。
阮软一路上都想着这些,在地铁到站后才回神。这一站,地铁的门刚好换成了从她这边开。所以没有再受人群的拥挤冲撞,她很轻松地下了地铁。
搭扶梯出站,阮软一直深呼吸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一定要淡定,不要重生一世了,还是那么没出息。
给自己做足了心理暗示,阮软也到了廖家。
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从秦佳慧来给她拉开大门,她看到院子里开了满墙的蔷薇花开始,就把关于这栋房子的所有细节都想了起来。
秦佳慧没心思管她是什么状态,拉着她进门,一边领着她去房子里,一边急急说:“小宇已经烧得不行了,你在这里帮妈妈看着门,我得赶紧带小宇去医院。”
阮软跟她往房子里去,争取不留下看门,“要不我带小宇去医院吧?”
“这怎么能行?”秦佳慧想都不想开口拒绝,“你带小宇去我能放心吗?你才多大,你能做什么?”
阮软和阮宇从小到大听这句话听习惯了,也都当成了真话,一直觉得自己没长大,什么都不能做。而其实跟他们同龄的孩子,已经会做很多事情了。
阮软知道秦佳慧是不会让她带阮宇去医院的,只能留下来看房子看门。
秦佳慧背着软塌塌的阮宇出门的时候,跟阮软交代,“软软,不要乱动房子里的东西。饭我已经做好了,等廖先生回来,你跟他解释一下,把饭盛给他吃。你要是愿意,闲着没事就去后面花园帮妈妈浇浇水,不能浇的话,那就等我明天再浇。”
阮软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点头,也嘱咐她,“您路上小心一点。”
秦佳慧背着阮宇出门打车去医院后,这栋大房子里就只剩下阮软一个人。
阮软噩梦似的回忆都在这栋房子里,她不愿意在房子里呆太长时间,因为看到每一个熟悉的角落都会想起那些不堪的回忆。
在秦佳慧走后,她就去了房子后面的花园。
想着秦佳慧这几天要照顾生病的阮宇,还要收拾这么大的地方,她想能帮她一点就帮一点,所以她打算去把浇花浇草地的事情给做了。
阮软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熟悉不已,能在脑子里画出一张细节清楚的地图。
去到房子后面,阮软把身上的包包拿下来放到遮阳伞下的白色椅子上,然后去拧开浇水的水龙头,拿上水管往草地上洒水。这事情简单,可没什么难的。虽然草地上有水龙头可以自己旋转浇水,但她还是选择亲自动手,希望可以浇得快一点。
阮软拿着水管往草地上洒水洒得认真,然而在洒完大半块地方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突然蹿出来一只黄毛大狗,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留给她,上来一把把她扑倒在地。
阮软被吓得心脏一揪,被扑倒在地的瞬间尖叫了一声。她心想完蛋了,要被撕了。
结果大狗并没有咬她,在把她扑倒后,就在她旁边闹了起来,是友好调皮的态度。
阮软睁开眼睛的时候,大狗正要舔她的脸,她慌忙躲开,坐起身子。
大狗还在她旁边围着跳,仿佛在说:“来玩来玩。”
阮软看着大狗,没了紧张的情绪,向它伸出手去。大狗果然对她很是友好,摇着尾巴过来把毛茸茸的脑洞拱到她手心里,一直蹭啊蹭。
阮软忍不住心里发酥,笑着问大狗,“金子,你还认识我?”
大狗“汪汪”两声跳开,然后突然咬起地上还在喷水的水管来喷她。水花直冲阮软喷过来,吓得阮软连忙爬起来,要去从狗嘴里抢水管。
她是抢不过大狗金子的,一边叫着“金子别闹了”一边躲水花,结果还是被喷得浑身都是水。
别墅朝北的二楼露台上,廖祁生站在玻璃围栏前,看着碧青草地上正在和狗玩闹的小姑娘,喷开的细密水花在夕阳的照射下闪着亮光,水花里的姑娘笑得很甜,在稍显梦幻的场景里,像一只纯美的精灵。
软薄的白色连衣裙被喷得透湿,微微贴在身上,头上也干干半湿,是最原始、最纯粹的美。
小姑娘终于从金子嘴里抢到了水管时,才看到站在楼上的他。她握着水管站在草地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与他对视,微湿的头发有几缕贴在脸上,发梢上滴下一滴水珠,胸口微微起伏。
他仿佛……
听到了她玩闹之后气息微重的呼吸声,
清晰犹如在耳畔。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狗金子:老大,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第8章
阮软站在草地上,手里拿着水管,管头上喷出来的水花扫过白色裙摆,落在她白净的脚丫子上。
她不经意间看到露台上站着的那个男人,下意识地愣住,与他对视了几秒。而这几秒钟的时间,却让她觉得像一辈子那么长。纷繁的记忆往脑子里灌,和楼上的那张脸重合。
她的身子不自觉瑟缩了一下,连忙移开自己的目光,去关了水,收起水管。
在阮软收拾好水管拿上遮阳伞下的包包往房子里去的时候,大狗金子还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跟在她旁边。一边跟着她往房子里去,一边吐着粉嫩的舌头挂在下颌上。
阮软没有心情再顾及它,她一边往房子里走一边给自己做心理暗示,让自己不要太紧张,强迫自己淡定,像从来没认识过廖祁生一样。
而现在,她只是他家保姆的女儿,其他什么也不是。
廖祁生站在露台上,在阮软移开目光去关水收水管的时候,他目光盯在阮软身上没有移开,伸手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打了电话给魏然,电话一接通就说:“不用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疑惑,“廖总,你说什么?”
廖祁生看着楼下带着金子往房子里走的姑娘,“三号礼仪小姐。”
魏然听明白了,在那边应,“哦……好……”
“好”字只听到一半的发音,廖祁生就挂了电话。
而阮软在进了房子后门后,刚走到大厅,就看到了从扶梯上正一步步往下来的廖祁生。只瞥到了一眼,她就把目光收了回来,不敢再多看,虽然他出奇地吸引人。
如果不是对廖祁生没有足够的了解,大部分人都会被他的表象多欺骗。阮软也被他“欺骗”过,那是前世刚来廖家的时候。
单从平时所看到的样子来说,廖祁生可以说是大部分女孩子心里幻想着要嫁的那种男人。他五官硬朗端正,身材高大,有一种不同于奶油小生的俊美。同时他从小生活在富裕的家庭里,受到过各方面良好教育,有着非常好的学识与教养。现在还没到三十岁,能力却惊人,继承了家里的产业,干得比他爸爸好了不是一点点。
这样的男人,谁不想嫁?
阮软前世刚来廖家的时候,对这个男人有的也是无限的崇拜,觉得这么近乎完美的男人,哪个女人能嫁给他,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当然她没有幻想过那个人是自己,因为她那时还觉得自己太小,嫁人这种事得再等个八年十年。
后来上了他的床,阮软才发现,廖祁生平时的优雅绅士都是假的,他其实是个变态。
阮软站在原地含胸低着头,等廖祁生走下了扶梯的最后一个台阶,才强作镇定地冲他开口说了一句:“廖先生。”
廖祁生虽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湿哒哒的模样诱惑至极,勾引着他身体深处最原始的躁动要探头。但对她没有不同寻常的态度,开口的语气很随意,“秦姐的女儿?”
“是的。”阮软低着头应,看到自己的裙摆脚趾,还看到金子微微晃在尾巴在她周围绕。
廖祁生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往客厅去,坐到沙发上,仿佛在等着她做什么,仿佛又不是。
因为裙子是湿的,都贴在身上,湿的太透的地方能隐约看到里面穿的裸色内衣,所以阮软没有直接去把晚饭盛出来给他吃,也没有跟着他去客厅。
因为廖祁生对她的态度比较平淡,阮软松了一口气。她不声不响地去到秦佳慧和阮宇住的房间,进房间关门反锁上,一边在衣柜里翻找秦佳慧的衣服,一边给她打电话。
电话接通,她把找到的白T和黑色半身长裙拿在手里,很小声跟秦佳慧说话:“妈妈,你到医院了吗?”
“刚到。”秦佳慧说话的时候喘息声很重,“廖先生回来了?”
“他自己带了钥匙,已经进屋了。”因为身上湿,阮软也不往床上坐,“我待会把饭盛好给他吃,吃完我就可以走了吧?”
“你问问他,没什么事你就走吧。”秦佳慧说话气音重,“一定要跟他解释清楚,我是为了带你弟弟来医院看病才没在的,知道吗?”
“知道了。”阮软应声,“您安心带阮宇看病吧。”
电话挂了以后,阮软把找出来的衣服换上,又在秦佳慧的梳妆台上找了根纯黑色的小皮筋,把头发全部拢起来,扎成清爽的马尾辫。
她和秦佳慧的身高差不多,就是秦佳慧比她稍微胖那么一点,所以衣服穿起来也还算合身。
换好衣服扎好头发,阮软从房间里出来,金子堵在房门口。看她一出来,就往她身上蹭两下,然后跟着她。
阮软对于金子对她的亲近很习惯,毕竟前世这只狗就喜欢她。
她往厨房里去,金子就跟在她身后,一起往厨房里去。
到了厨房,她按秦佳慧说的,把煮好的粥盛出来端去餐厅的桌上,然后把筷子汤匙摆上去,炒好的菜以及油条小馒头,也都端上去。
饭菜摆好了,椅子拉开一点距离,等着廖祁生坐上来吃饭就行了。
阮软弄好一切,以一副乖巧的小保姆姿态,去客厅叫廖祁生到餐厅吃饭。
廖祁生看一眼一直跟着她到处跑的金子,又看看换了一身衣装打扮的她,应一声“好”,从沙发上起来去餐厅吃饭。
他在前面走,阮软跟在他后面,金子再跟在阮软后面,人狗三人行,一起去餐厅。
餐桌上悬着的黑色吊灯,散发出淡白的光线,照得桌子上的清粥小菜很是精致。
阮软在廖祁生吃饭的时候,自己站在一边的餐边柜前,目光落在桌角放着一束百合上,不说话,不打扰他吃饭。心里想着,等他吃完饭,她把碗碟收拾了,放到洗碗机里,她应该就可以走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走,跟廖祁生同在一个空间,对于她来说,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就在阮软在这胡思乱想的时候,廖祁生突然开口说话,问她:“叫什么名字?”
阮软听到他的声音回一下神,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就问了句:“廖先生,您说什么?”
廖祁生拿着汤匙喝一口粥,抬头看她,耐心重复,“你叫什么名字?”
阮软扫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嗓子里发干,回话,“阮软。”
人如其名,廖祁生想到这四个字,但他没说,又问:“多大?”
阮软双手放在身前,右手握着左手,右手手指不自觉轻轻摩挲左手的手背。她对廖祁生的探究感到心慌,因为这个男人对不上心没兴趣的事情很少过问,她害怕自己又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心慌也得压着,她低着头,仍然强装镇定,回他的话,“十八。”
廖祁生的目光落在她不断摩挲手背的手指上,再看向她低着的脸,只能看到光洁饱满的额头,还有好看的发际线。很多普通女人看到他廖祁生都会局促甚至会有点紧张,他习惯了。但是这个小姑娘不单单是紧张这么简单,他感觉出了她在害怕。
他吃得七八分饱,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过桌子上盘子里放着的白色餐巾布,一边擦嘴一边继续问:“开学应该上大一吧,考了哪所学校?”
阮软此刻觉得她重生的时间非常不对,要是再早一阵子,她肯定不会留在晋安上大学。她应该和唐司司去一所学校,离开家,看看外面的世界。
而现在,她不得不诚实地回答廖祁生的话,“晋安大学。”
廖祁生放下手里的餐巾布,从椅子上起来,结束吃饭的同时也结束对阮软的盘问。他看得出来,这小姑娘不是很喜欢这种盘问。
他见过太多的女人,对他的态度从来都是巴不得能更亲近。他跟她们多说一句话,她们的高兴都要从嘴角溢出来。那些人的紧张,和这个小姑娘的紧张,不是同一种紧张。
他从第一眼就看上的人,似乎很不喜欢他,而且怕他。
往餐厅外走两步,廖祁生忽然停住步子,回过身来,问了阮软最后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已经认识很久了?”
听到廖祁生问出这个问题,阮软惊得背后渗出了冷汗,她站在餐桌旁边,顿住刚刚伸出去要收拾碗盘的手,嘴角肌肉微微抽一下,挤出两个字,“没有。”
“是吗?”
他总觉得认识很久了,在咖啡馆外看到她侧影的瞬间,就是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