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明兰便问了一句,“那些当差的奴婢愈发不经心了,沈大人来了也没个通报的。”
小谢瞧着那背影迟迟不转过来应答她,觉得有些古怪, 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沈大人怎么不转过来回话?黄昏而来可是有什么急事?是找我?还是找小红昭?”
“沈大人?”
那身影这才动了动, 小谢听到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看见那绿树红花之中的身影慢慢的转了过来, 竟然不是沈顾,是……
明兰也惊了,一时之间没立刻认出来,先只看出不是沈顾以为是什么乱闯进来的人, 护着小谢喝了一声:“你是何人?怎敢乱闯行宫?”
那张脸在雾气蒙蒙之中瞧着小谢, 轻轻勾唇笑的一下, 小谢的心就是一跳, 这是这是……闻之元??她竟是也有些认不出来了,只记得他那眼尾下的泪痣和黑漆漆的眼睛。
“看来母后与沈大人十分的相熟了,与他自称“我”。”那双黑漆漆的眼瞧着她。
天啊!男大十八变啊!这小子五六年不见竟然长成了这样一副祸水相, 白玉似的脸在雾气里又冷又鬼, 和沈顾完全一样的美感!
小谢瞧着那张脸有些懵, 满脑子都是这是我儿子?我儿子长这么好看了?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怪不得行宫里的人允许他进入呢,皇帝到底是皇帝!
明兰吓了一跳,这才认出这竟是皇帝,慌忙就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奴婢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是圣上,冲撞了圣上还请圣上恕罪。”
闻之元便穿过绿树走了过来向她行礼,让明兰起来,那双眼却慢慢的在小谢身上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她刚刚泡完温泉湿着发,里面就穿了一件桃花粉的长袍披着披风。
那打量让小谢莫名……心虚,忙拉了拉外面披着的披风,就听他又说了一句,“寻常母后也是这般召见沈大人的吗?”
老天爷啊,这是她的儿子吗?时隔六年不见,再次重逢他也没个热乎劲,反而跟个纪律委员一样来监督她的作风,捉奸她与沈顾了?她还什么都没干呢!
“皇帝怎会在此?”小谢不接他的话,而是惊讶的问他,“你这是……微服而来?怎么也不差人来通报一声。”
“皇儿是私自出京,怕惊动了太皇太后。”闻之元慢慢抬起了头看她,“皇儿打扰到了母后吗?”
她这个儿子说话更加的话里有话了。
“怎么会,哀家瞧见你惊喜还来不及。”小谢调动起全身所有的惊喜之情,缓解尴尬的伸手落在了闻之元的肩膀上,喜道:“几年没见皇儿竟是长的这般高了,模样也俊秀的哀家差点没认出来。哎呀,这肩膀也结实了不少。”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生硬的夸下去。
闻之元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她身上,一双黑漆漆的眼里映满了她,“这些年母后也越发的年轻了。”何止是愈发年轻了,她如今容颜更胜从前,皮肤剥了壳的鸡蛋一般,身姿也比之前更加婀娜,方才他在雾气之中的惊鸿一瞥竟然令他心惊,他那个雍容华贵却木讷郁郁的母后,如今像朵娇艳欲滴的正是好时节的花儿,她在这里倒是越活越“开”了,这些年是吃了仙丹还是喝着露水?
“哪里就年轻了。”小谢尴尬的笑了笑,冷淡母子之间的商业互捧,她岔开话题的问道:“皇儿怎会私自出京来?可是有什么急事?皇儿是一人来的?”
“皇儿只是想来看一看母后,只带了贴身侍卫。”闻之元声音轻轻的抬眼瞧住了她,“这么多年没见,皇儿没有一刻不记挂着母后。”
小谢也忙道:“母后也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你啊。”
闻之元想问是不是当真,却又没有问出口,便是骗他的,他也信了。
园子里起了一阵夜风,闻之元侧身替小谢挡了挡,轻声道:“起风了,皇儿扶母后先回房去吧。”就朝小谢伸出了手。
小谢点了点头,将手放进了他掌心里,被他牵着慢慢走过绿树小道,只觉得他是真长大的,当初那样小的手放在她掌心里,如今他的手掌比她还要大一些,包裹着她又牢又紧,只是有些凉。
这感觉真奇妙,他冰冷的掌心被她温热的手慢慢暖热,他竟是紧张的心口突突跳,听她说了一句:“那个……皇儿走错了。”
他脸就有些发烫,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小谢有些想笑,只看他耳背红红,牵着她埋头走着,路也不看,“这边走。”她拉了拉他的手,正要带他出园子。
园子外就有宫女急匆匆进来回禀道:“娘娘,沈大人来了,急着见您,是否请进来?”
“沈大人也来了?”小谢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闻之元,今天是怎么回事?两个人商量好的?
闻之元眉头一蹙松开了她的手道:“沈师父不知我来了这里。”他看一眼不远处的凉亭,“皇儿躲在凉亭树后,母后便请沈大人进来吧。”说着就自顾自的去躲在了凉亭后的大树后。
小谢一脸惊诧的瞧着他,这是什么情况?
却不得不对宫女挥手,让她把沈顾请进来,她扶着明兰坐在了凉亭里。
没一会儿沈顾就急急匆匆的从园子外进来,在凉亭里拜见了她。
小谢心里十分的尴尬,背后有双眼睛盯着她也只能端起太后的架子,“沈大人怎么深夜急急而来?可是有什么事?”
“本不该深夜来惊扰太后,但确实有些急事。”沈顾落坐在她面前,看了一眼她身边的两个宫女,“可否和娘娘单独谈谈?”
小谢便挥手让宫女退下,明兰在外守着,立刻就听见了系统的声音,“宿主……男主的黑化值增加了百分之五,现在是百分之五。”
“???”小谢惊了,“为什么?为什么增加了?”她忙往闻之元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是一头雾水,她这个儿子怎么回事!她这还没有偷情呢!
“娘娘,圣上近日来可与您通过信?或是今日可有来找过您?”沈顾低声问道。
这……有还是没有呢?
小谢实在摸不透男主儿子的黑化状况,便不答反问:“怎么了?可是皇儿出什么事了?”
沈顾神色沉重的答道:“圣上很好,只是……前几日太皇太后为圣上指了婚事,挑选好了皇后的人选。”
小谢一惊,皇帝今天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是哪家姑娘?”小谢忙问。
“是刘老将军之女,刘金玉。”沈顾压低了声音,“太后应该知晓刘老将军曾为大巽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是边疆的将领,一个是京中的锦衣卫指挥使,刘家手握重兵,谢家一直有意拉拢,近两年也关系密切,太皇太后此举是拉拢刘家,也是想皇后之位是她的人,好挟持圣上。”他顿了一顿,眉目蹙紧,“而另一方面,也想让圣上与刘家不睦。因为这刘家女儿……性子十分蛮横刚烈,曾因人取笑她丑陋将人打的半死险些丧命……非但如此,刘金玉还奚落了圣上。”
“怎么奚落的?”小谢忙问。
沈顾语气低沉的道:“刘金玉被太皇太后接入宫中伴驾,逼着要与圣上比射箭,圣上一向是装着体弱多病,自是要输给她的,她便在众人面前奚落了圣上无文也无武,如同……病娘娘。所以圣上对这门婚事很是抵触。”
能不抵触吗!这已经不是丑与美,刁蛮不刁蛮了,这刘家女儿是完全没把圣上放在眼里,根本不尊重他半点啊!是谁谁能不抵触?
小谢气的暗暗抽了口冷气,太皇太后果然是阴啊,不但拆了男主和女主这对cp,还逼着皇帝娶一个明知他不喜欢甚至是讨厌的女人,刘家肯定是高兴的被太皇太后拉拢了,日后还会仰仗太皇太后在宫中照拂他们女儿,而圣上只要拒绝这么婚事,或者对刘家女不好,定是会与刘家产生嫌隙。
她有些可怜起她这个男主儿子了,身为皇帝连自己的皇后都不能选,还不能拒绝。
“此事确实为难圣上了。”沈顾叹了口气,“但这桩婚事圣上一定要接受,并且要好好的疼惜刘家女儿,方能笼络刘家,不能如了太皇太后的意。”他看着她,“所以臣连夜赶来,是猜测圣上说不准会来与太后倾诉委屈,到时太后一定要好好劝说圣上,同意了这门婚事,切不可任性。”
小谢看向了闻之元的方向,替他憋屈,虽说沈顾说的是正确的道理,但是……这是真委屈。
她能怎么答?她都能猜到如果她答应了沈顾替他劝皇帝,闻之元的黑化值绝对增加。
所以她只是坐在那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眶便是红了,“他心里定是难过委屈的。”
沈顾抬头瞧着她,她坐在那里黑披风下是粉色的衣裙,半湿不干的发被风吹的碎发拂拂,让人于心不忍,这园子里静极了,他心绪在夜色里浮动,轻声道:“不要难过,忍过这一时,不怕没有翻身之日。况且如果圣上成亲,也是太后回京去的大好时机。”
她抬起一双红红的眼来看他,风吹动她的披风,沈顾就情不自禁向她倾身,伸手替她拉回了披风,手指轻轻扶在她发颤的肩头,低声与她道:“我会与你一起扶持圣上,走到最后。”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暧昧的姿态与话语,在这雾气蒙蒙的园子里,小谢登时就听到了系统的声音,“宿主,男主的黑化值又增加了百分之五,现在是百分之十了……”
她是儿子为什么总能偷看到她偷情进行时!
这个时刻她不得不忍下放荡的心推开了沈顾,客客气气的道:“沈大人的一片忠心,哀家与圣上都明白。”
她含泪拒绝了这样好的偷情机会,让明兰送走了沈顾。
她的男主儿子就从树后慢慢的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望着她,眉深目重的问她,“母后既已知晓,那您……想让皇儿娶刘家女吗?”
这简直是一道必减分的题。
小谢抬头望着他,他对她苦笑了一下,“母后说让皇儿娶,皇儿就一定会听您的。”他慢慢的蹲下了小谢的面前,目光中满是她,“您知道,我什么都听您的。”
小谢的心就软了,抬手轻轻的抚摸他凉冰冰的脸低声问他,“你信母后吗?”
他将脸贴在她掌心里望她,“信。”
“你若是信母后就什么也别怕,母后绝不会让人欺辱你。”她双手捧着他的脸,低下头轻声道:“娶刘家女进宫,其他的交给母后,我一定会让她和刘家听命与你,让你娶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为后。”
他望着她,闭上眼抬手握住了她抚摸在他脸上的手掌,侧头轻轻的亲了她的掌心。
小谢浑身一颤,听见他说:“我都听你的。”
黑化值没动。
小谢送走他,有些心绪不宁,夜里小红昭又来粘着她,小谢扶着她的背轻声道:“咱们回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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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两日,太皇太后就派人来接她回京去了,皇帝迎娶皇后乃是天下大喜之事,她这个做母后的怎么也得在。
小谢就带着小红昭和听话的谢安回了京,时隔五六年,京都还是一模一样,她的长乐宫还是一模一样,不一样的她的儿子已经长成,身穿龙袍神容冷峻的接她回宫。
谢家人将谢安接回家去,哭天抹泪的,又说他瘦了又说他吃苦了,说太后吃里扒外帮着沈家不帮自家人。
听的谢安有些心烦,不高兴道:“我哪里瘦了?我跟着姑姑也没吃苦,是我自己不想回京来的,你们少这样说姑姑,都是自家人你们为何就不能对她向对太皇太后一样尊敬?”他竟是有些不适应家中的日子,没意思极了,也不知红昭妹妹在做什么?
小红昭是回家住了两天,也不习惯的进宫去找小谢,求着她让自己进宫来继续陪在她身侧,她家中连个跟她说体己话的人也没有。
小谢想着这是未来的皇后,进宫来也好,就又留她在宫中伴驾。
太皇太后忙着刘家女儿嫁进宫来立后这一系列的事宜,也没空理会她,日后刘金玉进宫来,借着她的手好好收拾沈红昭和谢真儿。
迎娶刘金玉的日子就定在小谢回宫的十日后,这是皇帝登基以来第一件大喜事,普天同乐,但闻之元脸上没有半点笑容。
他在外一向装着体弱多病,大喜之日更是脸色苍白苍白,礼仪刚进行一半就昏了过去。
这场大婚人仰马翻,别别扭扭的凑合着办完了。
刘家倒是知道圣上一向体弱多病,昏过去也是个意外,但刘金玉心里却不怎么乐意。
尤其她的洞房花烛夜,她一个人坐在长春宫里,等着圣上过来,看着天色越来越黑,圣上却还是没来。
掌事的太监来说,圣上龙体不适,今夜恐怕不能来了,请她先歇息。
这个病娘娘!若非他是皇帝,她死也不会瞧上他嫁给他!
她气的一把将满床的花生莲子全掀了,愤然起身道:“圣上歇在哪里?他如何不舒服?是连路也走不了吗?今日是本宫的大喜之日,圣上就这样将本宫冷落在此?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皇后娘娘息怒。”掌事太监忙跪下道:“圣上实在是龙体欠安,谁又敢取笑您呢?”
“滚开!”她一脚踹在了掌事太监肩膀上,“本宫问你圣上歇在哪里?他不舒服走不来,那本宫就走过去!本宫的大喜之夜决不能这般过了!给本宫带路!”
掌事太监哪里敢拦她,忙爬起来带着她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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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谢本在自己的长乐宫中开着窃听听闻之元那边的动静,听见他借口不舒服,宿在他的菁华殿中,让人去让刘金玉休息。
没想到才一会儿就听见了那边刘金玉怒气冲冲的声音,“圣上!圣上哪里不舒服!是连半步路也走不了了吗!”
她推门冲进了菁华殿,瞧见闻之元坐在那里看奏折,虽然脸色苍白,但绝不像是病的半步路也走不了的样子,便愤怒的对那掌事太监连打带骂,闹给闻之元看,“没有根的狗奴才!拿着圣上病的路也走不得来哄骗本宫,欺负本宫!要闹的本宫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是存的什么心!是哪个借你的胆子这般欺负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