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倾音双手环臂,将“相亲相爱”四个字咬中了读音,十分讽刺。
她用着最为淡漠的语气,说着对于洛倾雪而言最为残忍的话语。
眼泪,已经干涸在了洛倾雪的脸上,沉默不语却是绝望至极。
她这些年来强行给予别人的伤痛,仿佛在今天,全部报应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而双眼无神的沉默了片刻,洛倾雪竟然开始沉沉的笑着。
每一声笑,都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就像是她对洛倾音的仇恨,恨之入骨,咬牙切齿,永生不忘。
“洛倾音,我当初真应该在你小的时候,就杀了你,用绳子活活把你勒死,你就是个祸害,是我们洛家的扫把星,明明该死的人是你才对。”
洛倾雪面目狰狞,挤起脸上的肉烂如泥,显得骇人不已。
洛倾音的眉毛皱了一下,原主的仅剩记忆,在这一刻涌上脑海。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洛倾雪和原主真的是一对无忧无虑,十分要好的姐妹啊。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洛倾雪看向原主的眼神不再单纯,里面似乎夹杂了什么别的东西,只是原主看不明白,也不愿意去看。
因为在原主的心里,洛倾雪一直都是那个对她最好最好的姐妹。
“你恨了我这么多年,不累吗?”
许是这些记忆在作祟,洛倾音微阖着眼眸,鬼使神差般的问了一句道。
“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有什么好累的。”
洛倾雪说话时的口气十分“义正言辞”,在她心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你只不过是个没有娘亲,又不得宠的女儿罢了,要不是你那早死的娘留过话,你嫡出大小姐的位子早就应该是我的了,太子妃的位子也是我的,呵,上官婉这贱女人真的是令人太讨厌了,还好上天有眼,让她早死早超生了——啊!”
洛倾雪的话还未说完,洛倾音便对着她原本骨裂的地方又重重的补上了第二脚。
冷眸微眯,这间牢房里的温度骤降让人不自觉的全身颤抖着。
洛倾雪血肉模糊的脸上布满了泪水与汗水,痛到飙出了眼泪,痛到冷汗冒个不停。
那些水滴顺着她脸上坑坑洼洼的纹路,竟然回转了个弯儿,被吸收了进去,顿时就如成千上万在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啃食洛倾雪的整张脸一样,洛倾雪痛彻心扉,恨不得一头撞死。
此时此刻,于她而言,死亡,才是最大的解脱。
但偏偏她的肋骨被折断,剧烈的疼痛让她根本就无法动弹。
“洛倾音,你,你对我,干了什么!”
洛倾雪的指甲都抠进了肉里,哪怕有鲜血顺着她的手掌留下,比起脸上,身上的痛苦,她也浑然不知。
就这样,她留下来的汗越来越多,被吸收进肉里的也越来越多,痛苦与绝望也在无限扩大。
“都说流汗与毒蛊最配,记得好好享受哈。”
洛倾音轻笑了一声,虐杀的乐趣,她享受在其中。
她不喜杀人,却最喜虐人,可能在灵魂的深处里,住着一个小变态的她吧。
洛倾雪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她拼命想让自己不流汗,可这种东西哪里是她能控制得住的?
越挣扎,就越汗流成河。
洛倾音拍了拍手掌,方才给她带路的那个狱卒小哥闻声赶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其他的狱卒,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抱着一面半身镜,并且手脚很快的把这些镜子钉在了墙壁上。
四面墙壁,一面墙上钉着两面大镜子,在原本就不大的地方,无论你躲在了哪个角落里,只要一睁开眼睛,就能够看见镜子之中的你。
而现在的洛倾雪躺在地上,四面八方的镜子里,都是那张她惨不忍睹的脸。
“啊,洛倾音你个贱人,你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你这人嘴巴放干净点,你以为这牢房还是你那个早就被封掉的洛家不成?”
一个狱卒很快便不满道,他忍耐洛倾雪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这次真的是忍无可忍了。
嘴巴对别人这么毒,生活过得一定很苦吧。
洛倾音却冲那狱卒莞尔一笑,摇了摇头,示意并没有什么关系。
“洛倾雪自小就娇纵惯了,一下子沦为了阶下囚,一时间不适应也正常,还希望你们能多担待一些。”
“王妃哪里的话,卑职们的本分就是如此,哪敢称得上担待不担待?”
众狱卒在心里纷纷感叹,果然还是他们的邪王妃通情达理,心胸宽广啊,和三爷真配!
“对了,她刚刚太激动了,自己摔了一跤,这钱你们拿去给她找个医师来,好好看看,剩下就权当跑腿费了,不算私自受贿。”
洛倾音这次直接拿出了她的钱袋子,给了狱卒小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几个狱卒也不好再推辞什么的,他们现在只想说一句:这样的姐姐请给我来上一打!
洛倾雪将洛倾音的话一字不漏的听入了耳中,正在疑惑洛倾音的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的时候,余光只瞥见洛倾音从不不怕的转过身来,迎着冰冷的铁栏外照耀进的逆光,宛如神祗,降临于世。
但洛倾雪知道,洛倾音她不是什么神,她分明就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我会让你,好好的活着。
洛倾音樱唇微启,在这句话的末尾之处,发出了一声十为不屑的单音节。
洛倾雪眸光一颤,极致的恐惧感铺天盖地而来,卷起一阵狂风暴雨。
紧接着,洛倾音在狱卒的带领下,到了洛兼仁被关的牢房里。
相比于洛倾雪,洛兼仁更为惨一些。
蓬头垢面,俨然已经看不出他是那个大腹便便,满脸容光焕发的宰相洛兼仁了。
他的双手和双脚也都被靠上了枷锁,十分沉重还限制住了他的活动范围。
他只能待在那个小角落里,想要动一下,铁链就会发出警示的撞击声。
因为他现在是死囚犯,所以看守得也更加严格了一些。
洛倾音到那里的时候,正好看见了牢房门前有四位官兵把守,各个挺胸抬头站的笔直,没有丝毫的懈怠。
狱卒小哥招了招手,得了命令的官兵立刻微微颔首退了下去。
那狱卒小哥将食盒交给了洛倾音,解开了牢房厚重的锁链,“吱呀——”一声铁门便被推开了。
洛兼仁此时正穿着大号的囚服,倚靠在墙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他听见了异样的响声之后,才抬起了头来,眼前闪过一道光亮。
“你是特地来救爹爹出去的吗,你真是爹爹的好女儿的啊,看来爹爹这十几年来都没有白养活你。”
洛兼仁看向洛倾音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待救世主一样,心生激动。
但殊不知他一口一个“爹爹”叫得洛倾音的心里着实是犯恶心。
“duang”一下子直接松手,将食盒扔到了地上,吓了洛兼仁一个激灵。
“又给我来这套,我已经不是你们洛家的人了,难道你说出去的话是放出去的屁不成?”
可对于现在的洛兼仁来说,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宁愿把他放出去的屁给憋回去。
“那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洛兼仁双眼之中燃起的一簇小火苗好似被泼了一盆凉水一样,瞬间熄灭。
“贪赃枉法,私自挪用军饷,这样的人要死了,的确是应该笑笑。”
洛倾音半蹲在地上,将食盒打开,里面一共有两层,标配的四个菜,两荤两素,还有一壶酒。
握住瓶颈轻轻晃动了一下,洛倾音闻着这味道应该是桂花酿。
吃饱喝足好上路,所以每次给死囚犯的“断头饭”都格外的好。
洛兼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真是想不到,他在官场之中摸爬滚打混了几十年,到最后竟然折在了一个十八岁的小子手里,还真是有点儿悲哀啊。
“如果龙岳国没有帝烨冥就好了,他真的是太狡诈了,竟然特地给我设下圈套,引我一步一步往里面钻。”
从国库里拨款,救助因受冻害影响而生存困难的百姓,帝烨冥将这件事情交给了洛兼仁,实际上是他一手设计好的圈套,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一旦洛兼仁对那些钱动用了歪心思,帝烨冥就会将他们一网打尽且连根拔起。
被定罪之后,洛兼仁还以为帝烨冥不惜用那些百姓的命来冒险,但他万万想不到,从国库里拨出来的那些钱实际上只是一个幌子,救助百姓的钱帝烨冥早就已经自掏腰包,在暗地里派人送了过去。
“你是在开玩笑吗,好歹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说出的话可真智障。”
洛倾音眼角一挑,丝毫不掩盖她的讥讽。
就算不是帝烨冥,那么也会有别人来检举揭发洛兼仁的,自己做错了事情,迟早东窗事发,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好好的清官不做,好好的皇帝亲信不做,非要做此等贪赃枉法之事,落了个这样的下场,除了你自己,你还能怪谁?”
洛倾音将盘子摆放到了洛兼仁的面前,忍不住开口说道。
身为天子,最为厌恶的就是洛兼仁这样的人。
这种人,说白点儿就是拿着国家的钱不为国家办好事,不仅不作为,还得想尽法子多从国家那里顺一些过来,占为己有,贪图享乐。
“你懂什么,我一个人要养你们这么多人,不贪一点怎么养活得起你们,何况求人办事,他们送我东西那是应该的,怎么能叫贪呢!”
说罢,洛兼仁气得小胡子一吹,搞得就好像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一样。
“哎,打住。”
洛倾音赶紧比划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就差拿两团棉花把自己的耳朵给塞住了,洛兼仁的三观八成是已经被他肚子里的那一坨坨富到流油的肥肉给压死了。
“你那分明就是以权谋私,而且你养家糊口可别把我扯进来,这十四年来,你花在我身上的钱还没有李雨柔吃得一碟子糕点贵。”
成天给原主吃剩菜剩饭,穿洛倾雪不要的衣服,真的是把原主当成乞丐来养了。
“朝廷给你的那些俸禄已经完全够你养家糊口的了,但是你贪得无厌就以权谋私,你知不知道你每拿走一笔昧良心的钱,就会有多少百姓还有打仗行军的将士被饿死吗?”
洛倾音神情严肃,冷冷的望着洛兼仁,一双杏眸中映出骇人的光,几乎能将洛兼仁穿透。
洛兼仁不由得被这种眼神看到心里直发怵,果然,自从洛倾音当众撕了洛倾雪衣服的那一天开始,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但他又转念一想,怎么说他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人了,怎么能被一个十四岁的黄毛丫头给唬住呢?
在心底默默给自己状了壮胆子,洛兼仁哆哆嗦嗦的开口道:“我每次只不过才拿那么一小笔钱而已,你懂什么,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洛倾音顿时青筋暴起,一把拽起洛兼仁的衣领,“Duang”一声直接将他拎了起来,扔在了墙上。
身体与冰冷冷的墙壁来了个亲密拥抱,在撞上的那一刻,洛兼仁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然而紧接着,洛倾音握手成拳,蓄足了力气一拳正中他侧脸!
本就肥肉赘到不像话的脸,一边鼓起了一座红肿的小山包,洛兼仁咳了一声,三四颗白色的物体从他的嘴里掉落,还沾染上了点点血红。
完了,他的牙啊!
正想要开口,洛兼仁习惯性的倒吸了一口气,脸部的表情就变得一阵僵硬。
卧槽,磕牙是会呼吸的痛!
“你居然敢打你老子,你疯了!”
“老子就特么打你了,怎么的了?!”
一脚踹翻了空食盒,微微抬起下巴,洛倾音全身上下都透露出十足的痞味。
她的眸光凛冽,就如一头饿狼,看见了她的猎物,只要一个机会,就能咬断这猎物的咽喉。
洛兼仁见状,秒怂,连话都不记得要怎么说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后煞,直到自己紧紧贴着墙角,退无可退。
“你,你要干什么,洛倾音我警告你,你这可是弑父,是大逆不道,会遭世人唾骂的!”
“都说了你已经不是我父亲了,到底要我说几次你才听的懂嗯?”
洛倾音的语速很快,末尾一个“嗯”字音调上扬,让原本就心慌慌的洛兼仁,仿佛被一记铁锤,狠狠的敲击了一下子,惴惴不安。
“像你这样的人,平常吃一顿饭恨不得就要花上寻常百姓家一两年的开销,你所谓的‘小钱’,每一笔至少能够供半数以上的龙岳百姓半年的口粮你知不知道?”
“为什么每年龙岳有的地方发大水,都逃不过被淹,人员伤亡的结果,不还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把修筑大坝的钱给贪污去了吗,你是不是还在庆幸反正淹的不是你家,死的不是你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