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大的“衙”字,就算离着他老远也能知道此人是县衙中人。
“何人在此闹事,都赶快给本官住手!”
左欲一跃下了马,冲着洛倾音的方向高喊了一声。
潇碧池见到左欲来了,顿时激动到不行,几乎都快要喊破了音。
“左叔叔,我是碧池啊,快,快救救我,这个疯女人想要杀人!”
偌大的帝都中有四个县衙分别位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负责四方的安定,而在这个世界中,县衙里有一名判官和一名巡官。
判官专门负责审理案情,而巡官则是负责巡视,到现场去调解纷争。
如若调解不成,那么便带回县衙交由判官处理。
这个左欲,便是这一带县衙中的巡官,而且还与潇碧池的父亲十分熟悉。
当左欲看清那地上跪着的是什么人的时候,不由得下意识一惊。
“呀,这不是碧池吗,怎么成这副模样了,还有你,快,赶快把刀子放下!”
左欲手指着洛倾音,胳膊上下抖了几下子。
他急于让洛倾音放下手中的刀子,生怕闹出什么人命来,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
只是在他经过帝烨冥的身旁时,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嘶,怎么突然这么冷啊?!
“你在叫我?”
洛倾音歪着小脑袋瓜儿,一脸明知故问。
“要不然呢!”
“哦~”
洛倾音拖着长长的尾音,松开了手指,刀刃冲下,就这么直接刺进了潇碧池的大腿处,痛到嗷嗷直叫。
左欲见状恨不得两眼一翻气吐了血,“你在本官面前居然还敢伤人!”
“是你叫我松手的,怪我咯?”
洛倾音耸了耸肩膀,不以为然,左欲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分明就是被蔑视了,不禁磨牙霍霍。
“来人,快把这女人抓起来,马上送去地牢关起来!”
“我看,谁敢动!”
帝烨冥迈开了长腿,一把拉住洛倾音,将她护在怀中。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有力,众官兵的身体像是被定格住了一般,居然真的一个都没有动弹的。
“什么都不问,什么也不了解,就这样跳过调解和判官审判的过程,直接将人打去地牢,现在县衙里的人都是这么做事的吗?”
左欲一听不乐意了,“你算哪根葱,有什么资格命令本官做事,碧池本官是早早便认识的,平常是一个多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啊,一定是你们欺负她在先。”
说着,左欲看向一旁正在被人处理着刺伤的潇碧池道:“碧池,你说,是不是他们欺负你来着。”
潇碧池咬着下唇,一脸楚楚可怜的疯狂点头,“嗯!”
洛倾音见状,不气反笑,这人也真是够了,只会用眼睛来判断一件事情,他那耳朵难道只是一个摆设吗?
“那我还说是她欺负了我呢,你怎么不把这小碧池也打入大牢?”
左欲理直气壮:“就凭本官熟知碧池这孩子的脾气秉性,你不但当街欺负人,还身带利器,动手伤人,把你打入地牢,那是理所应当,本官这是在秉公办事。”
“呵,好一个秉公办事!”帝烨冥冷呵了一声,琥珀色的瞳孔中,卷起狂风暴雨,他看这分明是偏袒熟人还差不多!
“那还希望等下,左大人不会改口,还能依然坚守着你那所谓的‘秉公办事’。”
“左叔叔,你可别听这贱民的话,他们都是一伙儿的。”
潇碧池眼看着终于有人为她出头了,急忙叫嚣着道。
而洛倾音却斜睨了她一眼,直接给她丢过去一记眼刀。
“你腿又好了,嗯?”
洛倾音的语气淡淡的,最后一个字眼音调上扬,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充斥着潇碧池的心房,让她又瞬间蔫吧了下去。
“哼,不用碧池你说,本官也能看出来,你们这对狗男女,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弱女子,当真是不要脸啊。”
“本官为官十年,这里发生了什么,本官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有了解吗?不就是你这女人嫉妒碧池戴得起金银首饰吗!”
说完了洛倾音,左欲又酱将矛头指向了帝烨冥,他说得振振有词,丝毫没有感受到,那来自头顶处,想要杀人一般的眼神。
“还有你这个男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敢命令本官,你凭……邪,邪王殿下?!”
帝烨冥撕下了脸上的那层伪装,露出了本来惊为天人的容貌。
左欲看见了这张脸,宛如看见了阎王爷,腿一软,直接给跪了。
“什么时候,区区一个巡官,也能凌驾于本王之上了?”
帝烨冥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但却能化作千斤锤,重重的撞击着左欲的心。
“咯噔!”
“阎王,不是,邪王,殿……是这个女人,她那个……”
“这个女人?是指我吗?”
“撕拉——”
洛倾音也撕下了伪装,一张不施粉黛却也倾国倾城的脸蛋,就这样撞入众人的视线之中。
左欲宛如被五雷轰顶,一记暴击!
“邪,邪王妃?”
官兵和四周为官的人,都始料不及,半天之后才反应了过来,跪地行礼。
“草民(卑职)参见邪王殿下,愿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草民(卑职)参见邪王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整条夜市的街道,跪倒了一片。
这也是为什么洛倾音要和帝烨冥易容之后再出去的原因之一,这些动不动就各种跪的繁文缛节,她看着就觉得头疼。
而见这仗势,前一秒还一脸得意的潇碧池,在这一秒钟就看傻了眼。
怎么可能,那对“丑逼”男女怎么可能是身份尊贵无比的邪王殿下和邪王妃呢!
“你们一定是认错人了,谁家王爷王妃,会穿这么寒颤的衣裳出来!”
洛倾音的眼角十分慵懒的微微上挑,“你这话若是让羌芜国的使者听了去,怕是当场把你扇到满面桃花开也不为过。”
闻言,众人仿佛听见潇碧池石化了的声音。
怪不得她从未见过,竟然是出自羌芜国的料子!
这凡是出自羌芜国的料子,必定各个都是精品。
因为羌芜国人在做衣料这方面的技艺,早就领先了别国几十年,甚至于是一百年的时间,是别的国家所远远不能及的。
“本王在帝都这么久,竟然从未听说只是单纯的看看,就能把一件事情给了解个彻彻底底的,怪本王孤陋寡闻,左大人真的是一把断案的好手啊,不去大理寺倒是可惜了。”
☆、第181章 小六爷坑哥必备
帝烨冥的话里句句皆是讽刺之意,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顿时便让左欲打从心底里冒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在这严寒的天气里,汗流浃背。
“下官,什么,因为啊,这个……”
左欲低着头,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已经是语无伦次,连咽个口水都要使劲抻抻脖子,要不然就会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众官兵听令!”
抬手间,帝烨冥手握兵符,眸光一凝。
众官兵闻言抬眼一看,心中不由得一震。
是黑符,是可号令龙岳三军几十万将士的黑符啊,就算这些官兵不是帝烨冥手下的人,但帝烨冥黑符在手,他们也不得不从。
左欲“哎哟”了一声,龇牙咧嘴,在心里直呼自己要完蛋,万万想不到,邪王殿下居然为了他那王妃,连黑符都动用了。
他现在恨不得连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他宁愿多得罪得罪帝烨冥,也别去得罪在帝烨冥心尖尖上的洛倾音啊!
“传本王之令,左欲滥用职权,以公谋私,现剥夺县衙巡官一职,打入水牢,听候发落。”
“县丞之女潇碧池,欲谋害皇族,实乃重罪,现打入水牢,听候审判!”
水牢,龙岳最可怕的牢房之一,能够对罪犯的身体和心灵进行双重的摧残。
一间水牢中,四面八方都是水,而在半空中吊着一个类似于秋千的东西,让被捆绑住了手脚的罪犯站在上面,看着水中那一条条无毒的蛇在水中来回穿梭。
而只要罪犯稍稍站不住了,或者是困了,很容易就会掉下去,掉进那拥有十几条蛇的水中。
“是!”
众官兵听令,直接架住了那两人往外拖,这一路上哀嚎不断。
“左叔叔救救我啊,我不想去什么水牢,快点救救我啊!”
潇碧池顿时就有了一种从天堂被打入地狱的感觉,眼泪的大鼻涕流过厚重的胭脂水粉,直接将她的脸给搅成了一个调色盘。
她就是想单纯的给这对“丑逼”夫妇一个教训罢了,到最后居然把她自己给教育到水牢去了!
左欲只得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边被人拖走,一边嘴里苦苦的向帝烨冥求饶。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下官是受了这潇碧池的蛊惑,王爷饶命啊!”
“左叔叔你!”
“……”
渐渐,两人被那群官兵拖远了,声音也跟着渐行渐远,直到后来,一切都安分了下来。
唯有那些镯子手环的碎片,还静静的躺在地上,见证了它们的主人是如何不作不死的。
帝烨冥让周围围观的百姓免礼之后,便先行带着洛倾音离开了。
因为他们两个的身份已经暴露,若是还继续在夜市上逛游下去的话,只怕这一整条街上的人都要变得心惊胆战的了。
“本来我还想带你好好在这里玩的,结果……”
在回去的路上,帝烨冥缓缓垂下了眸子,在眼底处留下一片扇影。
洛倾音脚步一顿,将帝烨冥拉到了自己的身前,抬手,抚去他眉宇间的懊悔与歉意,笑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很开心的,知道吗?”
“嗯,不过等下一次,我一定会找机会好好补偿你的。”
“好。”
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两个人的影子,就这样交织在了一起……
而安年一路跟随那道黑影,穿过了几条街,终于在一处死胡同里停顿住了步伐。
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原本背对着他的黑衣男子,朝他慢慢转过身来,安年倏地眸光一颤!
就像是照镜子一般神奇,那黑衣男子的容貌,竟与他十为相似,哦不……简直就像是同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一样!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易容成我的模样?”
安年的手落在了腰间的佩剑上,随时都会拔剑而出,准备应战,不料莫邪只是沉沉的笑了一声,略显喑哑。
“变成你,我才不需要什么易容呢。”
其实在之前看到安年第一眼的时候,莫邪的反应也和现在安年的八九不离十。
真是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与他涨得如此相似的人,而且他们都还恰好同在帝都。
安年眉头一皱,握住佩剑的手一松,但莫邪正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撒下了白色的粉末,在风的带动下,将安年笼罩在了一片白色之中。
他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强迫自己不呼吸,但却为时已晚,他全身的力气宛如尽数被抽离了出去,眼前模糊一片,意识也渐渐开始涣散。
“嘭——”
安年终究是没了支撑自己身体的力气,就这么直直的栽到了地上,一双黑色的布靴进入到了他的视线之中,并且还离他越来越近……
“还以为这龙岳第一护卫有多厉害,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你……”
安年艰难的吐出一字,黑暗,将他眼前的最后一点光亮吞噬。
——分割线——
秋霞怀抱着那包早已凉透了的灌汤包,望着安年消失的那处拐角。
她一个人,独自站在这里,等了好久,好久。
冷风刮过她的耳边,她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直到她终于看见了,她心里一直在期盼着的那个人。
“安年,这里这里。”
秋霞奋力的踮起脚,朝着“安年”挥了挥手,生怕他的眼神会错过自己一样,就连她的音调也提高了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