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藕楞在了门口,这和她预想中的简直就是两个相反的极端!
难道保持缄默这也是册封大典时的宫规之一?
迟藕正这样想着,一阵嘈杂声却打破了平静。
“呜呜呜,女儿,娘亲终于找到你了呜呜呜!”
不知道从哪里忽然蹿出一个妇人,一把抱住了迟藕,就如同最为珍视的宝物失而复得般,喜极而泣。
而那妇人身后,还跟着一名男子,一瘸一拐的,腿脚十分不便,但此时的他亦是热泪盈眶,眼神里却也多了几分无奈与懊悔。
但这却让迟藕瞳孔骤缩。
怎么会,怎么可能……
她的傻子娘亲和瘸子爹爹,不是被她下药毒死了吗,她还亲手挖了坑,把他们都埋了呢!
“妈啊,鬼,有鬼啊!”
迟藕惊叫了一声,心虚感与恐惧感混杂在一起,不断撞击着她的内心,她一把推开了那妇人。
迟藕的娘亲,也就是那妇人,迟柔险些被推到在地,但她看向迟藕的眼神依旧温柔。
“女儿,我是你娘亲呀,娘亲终于找到你了,你看,娘亲还特地去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酥糖。”
迟柔小心翼翼的从自己怀中拿出了一包什么东西,摊开,递到了迟藕面前,迟藕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直接将酥糖打翻。
☆、第213章 迟藕身份败露
白褐色的酥糖摔在了地上,登时四分五裂。
迟柔的眸光颤抖了一下,看着满地碎渣,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鬼东西,赶快拿开!”
迟藕十分鄙夷的别开了自己的脸,虽然她来皇宫的日子不长,但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吃各种山珍海味和各式各样的宫廷糕点,对于像酥糖这种普通到再也不能普通的东西,她自然看不上眼。
即使这包糖,是迟藕的娘亲拿着自己一枚一枚攒下来的铜盘,跑了不下十几家店,特地为她买来的。
“这个是……小藕最爱吃的酥糖啊……。”
迟柔低下了头,揉搓着自己的衣角,就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她虽然是个脑子不怎么灵光的傻子,但却一心一意的爱着自己的女儿。
“迟藕,你平常难道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养父养母的吗?”
位于龙椅之上的宣月帝颜桑神情严肃至极,带着帝王的威严,开口便叫人心肝一颤。
迟藕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就算再怎么愚蠢,也不会听不出来皇帝这是生气了!
她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舅舅,侄女其实只是见到他们,所以太激动了就……”
“既然平常不是这样的,那就是当了郡主之后就六亲不认咯?”
欧阳少洵一手撑着下巴,十分不屑的冷嗤了一声。
颜宸在一旁看着他那副嫉恶如仇人的模样,唇角不由得勾起淡淡的笑。
“当,当然也不是!”
迟藕脸色一变,就如同吃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脸色极其难看。
而就在这时,迟柔靠近到迟藕的身边,十分小心的捏住了迟藕的衣角,不断摇晃。
“小藕,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你,你放开我!”
迟藕在心底惊呼了一声,天呐,这傻女人竟然敢碰她价值千金的衣服!
迟柔被这一声吼,吓得立刻松开了手,不敢再碰。
迟藕的爹爹迟郎终于看不下去了,将迟柔护在了自己的怀中,生怕迟藕再伤害她。
他抬眼望着自己亲手养大成人的女儿,只不过几天未见,竟然让他感到如此陌生。
“小藕,她是你娘亲,你不能这样对她……”
只是一句话,但却说中了令迟藕感到以为羞耻的事情。
她才不要一个傻子当娘亲呢,呸!
“行了,你有完没完,你们就是本郡主的养父母罢了,这是你们亲口承认过的,本郡主的舅舅应该也给了你们一大笔钱财吧,怎么,难道是钱不够,所以就又跑来这里和本郡主打起感情牌来了?”
迟藕眼珠提溜一转,计上心来,直接跪在了地上,面朝颜桑。
“舅舅,方才侄女打翻了那包酥糖,其实是因为怕里面被下毒,他们想以此来威胁舅舅,毕竟这种事情可不是没有发生过!”
迟藕说完竟开始抽噎了起来,就像是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她这些胡诌的事情,气得迟郎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气昏过去。
什么下毒,他和迟柔身为父母,就算是自己死了,也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女儿半分啊!
颜桑低眸瞥了一眼迟藕,眼中的疑惑之意不由得加深了,索性又看向了帝烨冥,毕竟这两个人是帝烨冥带过来的。
“三王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是什么意思,都把朕给搞糊涂了。”
帝烨冥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宽大的广袖下露出十指,骨节分明。
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从容高贵,宛如神祇,从骨子里透露出的王者风范,足以令人臣服。
“本王只是不想让事情的真相,被永远掩埋在黑暗之中罢了。”
“真相,什么真相?”
颜桑与皇后慕容婉仪对视了一眼,更加不解了。
帝烨冥递给迟郎一个眼神,迟郎犹豫了片刻,下定决心的点了点头。
他有罪……
他虽然贫苦,但却一直教导迟藕,做人一定要诚实。
但在那日,他撒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谎言。
迟藕告诉他们,宣月皇室正想要领养一个女孩,过继到失踪多年的大王爷名下,但唯一的一个前提是,不要有亲生父母的孩子,最好还是个孤儿。
所以他们必须要承认,她迟藕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为了自己的女儿不再跟着他们过苦日子,进宫当郡主,迟郎真的一咬牙,撒下了这个谎言。
他还记得迟藕被接进宫的那一天,他和迟柔哭了整整一夜。
“没关系,小藕很孝顺的,她一定会回来看咱们的,而且她既然能被选中过继到大王爷名下,那是她的命中注定,也是咱们的荣幸啊。”
迟郎是这么安慰迟柔的,也是这么在心里安慰自己的。
他告诉自己,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因为舍不得而让自己的女儿丢掉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那个时候的他,还在对那个走的时候,连头也不回的女儿怀揣希望。
几天之后,迟藕真的回来了,还带着一壶下了迷药的酒……
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了,只知道他和迟柔是被帝烨冥的手下从厚重的土堆中救出来的,只差一点点,他们就要赶赴黄泉之路了。
他知道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给不了迟藕富裕的生活,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迟藕居然拿走了别人的信物,冒充了别人的身份,还能狠心到是真的想让他们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迟郎想要说的话有千句万句,但话到嘴边,只剩下了一句。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了整整三个响头。
“草民罪该万死,其实迟藕是草民的亲生女儿,草民却撒了慌,欺君罔上,罪责……当诛!”
“嘶,这——”
底下的众人面对这戏剧性的一幕,一片哗然,但却又有了那么一点心里安慰。
他们就说嘛,如此嚣张跋扈之人,怎可能是大王爷的女儿!
更何况,这迟藕和大王爷没有丝毫的相像,就算是长相随了娘,那她的一举一动也不可能连大王爷的一点儿影子都找不到吧。
迟藕觉得迟郎一定是疯了,就算他们不想活,那也别拉着她一起死啊。
“你胡说,舅舅,你千万不要听信于他,他为了拿到更多的钱,什么骗人的话都说得出来!”
☆、第214章 当年
“不,不是这样的,舅舅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怎可轻信这两个外人的话。”
迟藕一边开口解释,一边慌乱的磕着头。
然而就在这时,颜宸缓缓起身。
迟藕看着那双绣银纹靴离自己越来越近,还以为是颜宸来帮他这个“妹妹”来了,不由得磕得更加卖力,想要玩苦肉计,可她却没看见颜宸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厌恶。
“哥哥,我还有我的亲生父亲留给我的护身符信物呢,你一定要相信我……”
话还未说完,迟藕只觉得自己的下颚像是要被人给捏碎一般,痛到她飙出了眼泪。
颜宸一脸淡漠的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迟藕仿佛从他的眼中看见了恶魔的化身。
“事到如今,你还想撒谎?”
颜宸低音如炮,本应是撩人至极的声音,此时却寒气缭绕,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颤抖。
“哥哥在,在说什么,我我怎么听不懂……”
“啧,听不懂啊,那既然这样,本宫就让你好好明白一下。冒充郡主,冒名顶替邪王妃,欺君罔上,当挑去脚筋手筋,废掉嗓子,剜去双目。”
明明是血腥残暴的手段,颜宸说起来却是十分的风轻云淡。
这传闻果真不假,宣月太子狠厉起来,绝对不比龙岳邪王逊色半分。
迟藕慌了神,因为谎言被揭穿而几乎快要崩溃,但却还想要心存侥幸,垂死挣扎。
“不,你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我欺君罔上,我有信物护身符,我就是郡主,我就是大王爷的亲生女儿,我就是明玉郡主!”
迟藕大声喊叫着,双眼通红的吓人,而就在这时,帝烨冥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件,飘飘然的落在了迟藕的面前。
“这,这又是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帝烨冥唇角泛起冷笑连连,心想这厮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迟藕十分警惕打开了信,待她看完了整封信之后,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了锅。
上面写着的,都是安年凭借那日洛倾音在上官婉嫁妆里找到的那枚戒指,而查出来的事情。
而写着关于洛倾音身世的这封信,今早刚被安年飞鸽传书到了帝烨冥的手中,不快不慢,时间刚刚好。
豆大的泪珠从迟藕眼眶里滴落,她愤怒的把这封信撕成了碎片,如同失心疯般歇斯底里。
“我不信,我不信,我是郡主,我就是郡主,一定是你们合起伙来陷害我的,我是郡主啊!”
她分明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爬上这个位子了,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啊!
碎片散了满空,迟藕冲了出来,疯狂的向前扑去,就这样在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情况下,推倒了迟柔,指着她的鼻子,眼里只有浓浓的憎恨。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你个傻子,当初把我生下来做什么,我有你这样的傻子娘亲还有个瘸腿的爹,简直就是丢死人了!”
“啪!”
眼中盈满了眼泪,迟郎扬起手来便给了迟藕一个巴掌。
这还是迟藕长这么大以来,他第一次打她,五个手指印,红到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颤抖的双唇,声声泣血。
“你,你个不孝之女,我们当初真的不应该生你养你!”
天知道,在迟郎知道自己和最心爱的女人有了爱情的结晶,他要当爹爹了的时候,是有多么的欣喜若狂。
他希望迟藕会过的幸福,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如此的不择手段。
不过说到底,还是他们一贯的溺爱,害了她……
最终,这场可笑的闹剧以迟藕被打了八十板子,被灌了哑药,终生不能说话而收场。
虽然她犯下的每一个罪责,对她的惩罚都不应该如此之轻,但谁让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过旧闹剧的结束,却是新危难的开始。
“你说什么,邪王妃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带走了?!”
帝烨冥惊起,呼吸一滞。
果然,该来的终究要来,看来公输无序那老家伙,已经按捺不住,开始动手了……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帝烨冥轻功微展,出了正殿,快马加鞭。
而此时此刻,宣月最高的山峰之上,正屹立着四个人。
数根金蚕蛹丝线握在手中蓄势待发,洛倾音的眉宇间皆是化不开的冰冷。
安年手持佩剑,一身白衣,衣摆随风而动。
莫邪则是一身黑衣,只是这一次,他站在了洛倾音的那一列。
“想不到,你竟然忘恩负义,背叛本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