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二天,尤珠珠又执飞。陈主任对她说,等她回来,首席机长的位置就确定了。首席机长这几个字,尤珠珠听陈主任提过好几次,她也早就认为她是符合那个称号的。这次执飞回来就确定,在这段时间里,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了。
两天后,尤珠珠返航,她有一份报告要当面交给陈主任,因为在飞行途中,又有人从普通经济舱升到头等舱。
她走进北航大楼。
“尤机长。”
“尤机长。”
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纷纷冲她点头招呼。尤珠珠乘扶梯上楼,往陈主任的办公室走。
“飞行部及局方邀请的各个公司的代表在开会,尤机长也进去吧。”一名管理会议室的后勤人员看到尤珠珠,笑着说。
竟然还有其他公司的代表。“开会?什么会?”尤珠珠问。
那位后勤人员回答:“关于明机长的,他们在讨论,是表彰还是处罚。”
尤珠珠疑惑,介于表彰和处罚之间的事是什么事?
“对了,飞行部没有执飞的机长们都在会议室里。”后勤人员补充。
后勤人员说完就走开了。尤珠珠手里拿着报告,看了一眼会议室的方向,脚步一转,往会议室走了。
走到会议室门口,她停下脚步。里面的讨论声传来。
“北航明机长处于停飞期间,是不能进驾驶舱的。”
“即使是没有被停飞,不执飞也不能进驾驶舱。”
“但因为她在驾驶舱指导,飞机才没有撞到阿尔卑斯山,飞机上的几百个人才幸免于难。”
尤珠珠听明白了,大概是有飞机因故快撞上阿尔卑斯山时,明玉进了驾驶舱,因为明玉的指导帮忙飞机才没有撞到阿尔卑斯山。但是明玉被停飞了,她是不能进~入驾驶舱的。
会议室里面的人争论不休,有说要处罚的,有说应该奖励的。他们的说法都有理,一时之间持不同意见的双方僵持不下。
一个脚步声传来,尤珠珠转头,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明玉。
“尤机长认为我是应该被处罚还是奖励?”明玉走在尤珠珠面前停下,眼神有些疲惫。
尤珠珠说:“我不了解原委。”
明玉轻笑了一下,“如果再多一个处罚,我就更没有竞争首席机长的优势了。我不该问你。”
“首席机长?”尤珠珠微眯了眼。
明玉点头,“对,我来北航,首先是要成为首席机长的,这是我的职业规划。虽然现在被停飞,但我不会放弃。”
尤珠珠睨着明玉,“所以你进了驾驶舱?赌你不会被惩罚,而是被奖励?赌你会因此记上一功,这一功与你前面的过相抵?”
“尤机长说得没错。”
尤珠珠嗤笑了一声。
明玉的眼睛里疲惫不减,她低低地说:“不是我让飞机去撞阿尔卑斯山的,我进驾驶舱,竭尽全力地挽救,难道不应该受到表彰?”
尤珠珠说:“恐怕事情不会像你想的这么容易。”
明玉淡笑:“是啊。我听到了,里面多是要处罚的声音。”
会议室里又有人在说:“如果停飞了都能进驾驶舱,以后还不被人效仿?停飞的惩罚就没有力度了!而且又怎么保障飞行安全?”
明玉的神情有些泄气。“尤机长不进去说几句?要处罚的声音那么多,也不多你一个。”
尤珠珠懒懒地听着,“我最讨厌掺和这种事。而且,你是被处罚还是被表彰,我一点儿都不关心。”
明玉说:“如果我被表彰,功过相抵了,那么我就会跟你竞争首席机长的位置。”
尤珠珠勾了勾唇,语气慵懒,“明机长,你长得美,想得也很美。”
明玉皱眉,但现在眼前的问题还没解决,她也没有心思反驳尤珠珠。
会议室里,要处罚明玉的声音多过了要表彰的声音。
明玉在外面听着,脸色难看。
“我建议不处罚,也不奖励。”
一个声音缓缓响起,他的声音不大,却让争执的声音安静下来。尤珠珠吃了一惊,梁晋竟然在。
明玉也很惊讶。
两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听。
会议室里,梁晋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他的背也挺得笔直。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的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他身上。
梁晋继续说:“紧急情况之下,应采取一切能救人的手段,而这一切能救人的手段都值得褒奖。人的生命大于一切。北航的明机长在飞机即将撞向阿尔卑斯山时,进~入驾驶舱,紧急指导才使飞机没有撞上去,飞机上的所有人才得以幸存。而如果她犹豫于自己受罚被停飞的处境而不采取措施尽力而为,恐怕飞机上已经没有幸存者了。我们也没有机会坐在这里讨论该处罚人还是该褒奖人。”
会议室里很安静,大家都在听。
梁晋又说:“救人比什么都重要,这应该无条件褒奖。但在平时,被停飞却进驾驶舱是要受罚的。那就功过相抵。虽然我认为这功是大于过了的。”
会议室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大家才纷纷点头。
“是啊!”
“是啊!”
“说得对!”
多数建议处罚的人都点头改了主意。一直说应该奖励的人也赞成梁晋说的。
最后,讨论的结果出来,对于北航的明玉机长,既不处罚也不褒奖。
会议结束,参会的人员陆陆续续散去。
明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也没有被处罚。她还是很感激梁晋。会议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她站在外面等梁晋。
尤珠珠看到陈主任出来,把手里的报告交给陈主任就转身离开。
“梁晋!”明玉看到梁晋走出来,笑着喊他。
梁晋抬眼,看到了明玉,但他的余光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他转眼看过去,脚下步伐加快,朝那个身影追去。
尤珠珠乘上扶梯下行。梁晋到了扶梯口,跨上去,几步就追上了尤珠珠。两人一起下了扶梯。
梁晋身子一闪,挡在了尤珠珠面前。
尤珠珠抬眸。
“我刚从新加坡回来。”他开口说。
尤珠珠没说话。
梁晋看着她,动了动唇,“你生完气没有?”
第67章
尤珠珠看着梁晋,他还是那副淡淡的气质,只是眉眼里多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他还是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因为就连他现在这副模样挡在她面前她也没有讨厌他。只是,她又有一种感觉:越是喜欢,就越是生气,尤其是他还这样问。
“没有。”她说。
说完就绕开他,往大门走。而她刚走了两步,垂在身侧的手就被人握住。她侧头看,他跟了上来,牵着她一起走。她挣扎了几下,他握得紧,她挣扎不开。而他也不说话,就牵着她走。
进出北航的人不少,他们看到他们两个这样吃了一惊。有迎面走来的北航的人,冲两个人笑。追出来要跟梁晋说话的明玉看到两个人相握的手,站在大门口没有再追。
走过几条街道,梁晋一路无话,却又不放开她。尤珠珠几次想甩开他的手都无能为力。她停下脚步,气呼呼地瞪着他。
“放开我!”
梁晋也停下来,站着看她,半晌,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尤珠珠,不要生气了。”
尤珠珠冷哼,“你知道我在气什么?”
梁晋叹道:“你飞悉尼的时候,何雨洁出了车祸,没登机。但是当时她昏迷不醒,我们又不知道她是出了车祸了,花了四天才找到她。我在旧金山,出于着急,挂了你的电话。那几天我也远远地找人帮何老找人,当时神经都是紧绷的。找到人后才松了一口气。但那时给你打电话,你生气了,说不想听到我的声音。我想,你是因为我挂了你电话而生气的,你认为我疏忽了你。”
“何雨洁不见了,你那么紧张?”
“何老是我敬重的人。”
尤珠珠沉默片刻,又说:“不,我好像也在气自己。你就是疏忽,疏忽是因为不在乎。而我开始介意了。”尤珠珠抬眼看着路上匆匆来去的车子缓缓说。
她以前不介意他不在乎她,她喜欢他,只想把他这座冰山融化掉,但她忽然就很介意了。
梁晋轻声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尤珠珠又瞪着他。
梁晋动了动唇,酝酿了许久都没有说出口。
“你放开我!”尤珠珠气愤地拽他的手。
梁晋不松手,她依然甩不开他。他看着她,说:“尤珠珠,并不是什么话都要说出来。”
尤珠珠明显更生气了,她使了劲地又甩又拽他的手。
梁晋握着她的手一用力,把她拉转身来,拉进了他的怀里。他这才松开她的手,但他的那只手却搂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的头按在他的胸膛上。他动了动唇,终于说:“我会珍惜。”
“珍惜什么?”尤珠珠的头被他按着,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
梁晋低头,小声说:“你。”
尤珠珠感受到他心跳加速的声音。她在他怀中没有动。
梁晋抱着她也没有动。
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旁边的公路上车水马龙。
良久,尤珠珠终于从他怀中抬头了。他竟然能说这话。她定定地看他,“你说了我就当真了。”
梁晋点头:“嗯。”
尤珠珠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她的双手从他怀中拿起来,攀住他的脖子,高高扬起唇,眨了一下眼睛,冲他笑。
她笑起来真的很迷人。
“你心里有我吗?”她又眨了一下眼睛。
梁晋也微微扬起了唇。他一贯少言寡语,不喜欢把什么话都挂在嘴上,但她和他相反。
“嗯。”
“从什么时候起有的?”
“不知道。”
“好好想想。”
“不知道。”
“想一下嘛。”
“想不出来。”
尤珠珠哼了一声,却没有再问。
梁晋的手机响了,他放开尤珠珠,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
电话是何老打的,说何雨洁出院了,他们要去悉尼了。
“我马上过来。”梁晋对着手机说。
挂断电话后,梁晋看着尤珠珠,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梁晋讲电话的时候,尤珠珠听到了何雨洁的名字。好像她生气就是因为何雨洁这个□□,但归根结底还是她和梁晋本身的问题。不过,她还是不喜欢那个名字。
梁晋说:“何老,也就是何雨洁的爷爷,年轻时是一名空军飞行员,执行任务时受了伤,腿有些瘸,退了伍,后来是一所学校的图书馆管理员。闲暇的时候,他喜欢收集各国的军机模型。我第一次见到的战斗机模型就是在他那里。当年常常去何老那儿看模型。”
空军飞行员?尤珠珠想起来,她曾听到他的父母说他是军飞转民飞。“你是军飞转民飞,为什么没当空军飞行员,而转成了民航飞行员?”她问。
“这件事说来话长,等有时间了,我慢慢跟你讲。现在,先去医院吧。”
“那何雨洁呢?”尤珠珠看着他问。
“她是何老的孙女,这次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尤珠珠挑了眉,“才第一次。”
梁晋低头看着她,“不然呢?”
尤珠珠笑起来,“走吧。”
两人到了医院,何雨洁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何老看向尤珠珠,询问:“这位是……”
尤珠珠正要说话,梁晋说:“何老,这是我女朋友尤珠珠,也是北航的一位女机长。你上次要的去悉尼的票就是她想办法弄到的。”
*
何老和他孙女离开了北城,去了悉尼。尤珠珠走出医院后挑眉看着梁晋,“女朋友?”
梁晋奇怪地看着她,“不对?”
“什么时候成你女朋友了?或者说,你什么时候把我当女朋友了?”
“你沙漠迫降那次,在酒店……”
“那个时候啊,你从来没说过。”
梁晋一本正经地道:“都那样了不是女朋友是什么?”
“随便找个女人都可以那样。”
“我没那么随便。”
尤珠珠不置可否。
*
傍晚,梁晋送尤珠珠回公寓。尤珠珠问梁晋明天执飞不,梁晋说不执飞。于是,尤珠珠拿出了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
她对他说:“重归于好的仪式。”
尤珠珠在两个高脚杯里都倒了红酒。
尤珠珠端着酒杯坐在阳台上的摇椅上,梁晋端着酒杯站在摇椅旁边。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梁晋侧头,和她轻轻碰杯,两人各抿了一口。
高楼大厦上,闪烁的灯光变幻着各种形状,城市道路上车子打着夜光灯排成队缓缓行驶。
后来,灯光和路都变得安静,尤珠珠已经喝完酒杯里的酒。她侧抬起头,似醉非醉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梁机长,你是我的男人了。”
梁晋侧头,一双如墨的眼睛看过去。尤珠珠眨了一下眼睛,懒洋洋的,媚眼波光流转。
她却突然说:“你帮了明玉。”
“会上只是实话实说。”
“那你也是帮了她,我不开心。”
梁晋低头,在仰着头的尤珠珠的唇上轻轻一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