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苓随手抛下手机, 看见他拿了指甲刀来要剪脚指甲, 她赶忙阻拦:“哎哎,别在这里剪,碎渣掉进毛绒中间不好清理的。”
“用吸尘器吸吸不就出来了?”
“你说的轻巧, 多吸几回地毯上的毛儿也要吸光了。去去,到一边剪去!”
梅昭被她强行推下地毯,一时啼笑皆非。他们之间竟然有了这样充满烟火气的琐碎小事,好像已经过上了既平淡又甜蜜的夫妻生活,他们的幸福恩爱已经完成了从你侬我侬到平静恒久的完美转变。
日子就该是这么过的,这就是对“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最完美的诠释。
沈苓背靠沙发抱膝坐着看电视,梅昭脚指甲也不剪了,静静望了她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苓苓,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心里很有些忐忑,毕竟他们谈的时间并没多久,这就谈婚论嫁未免显得仓促,他又解释道,“不只是口头说说,是咱们真的把这事定下来,提上日程开始准备,你愿意吗?”
沈苓转头来看着他,撇嘴一笑:“你想让我一辈子记住你向我求婚的瞬间正在剪脚指甲吗?”
梅昭扔下指甲刀,单膝跪地摆好一个标准pose,牵起她的手又问:“沈苓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沈苓低头看他的手:“你不觉得应该先把你抠过脚的手洗干净再来吗?”
梅昭皱起眉头,一把将她箍到怀里去挠她的痒:“你到什么时候才能不来打岔?我可是认真的认真的认真的!”
沈苓笑着挣扎,好一阵才得他放开。她靠在他怀里问:“你真那么想娶我啊?”
“嗯,就像已经想了几辈子了。”
沈苓暗中感慨,是啊,前两次虽然都谈婚论嫁,但都没有真的结婚,他还记得呢。她何尝没挂着这样的心愿?虽说注定不能长久,好歹真嫁给他一次,做一次他的妻子,总也是好的。
“我的户口页就在身边带着呢,你真那么想的话,咱们明天就去民政局怎样?”她抚着他的脸,笑眯眯地说。
梅昭睁大双眼:“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反正我爸妈又不会反对。”
她这个角色的家在一个三线城市,父母观念都比较守旧,从她十八岁起就在担忧她嫁不出去,至今已经担忧了六年了(沈苓觉得以原主那个状态也确实挺值得担忧的),前些日子听说她在跟个不错的男孩谈恋爱,父母已经在撺掇她尽早结婚,反对是肯定不存在的。而梅昭的父母从来不干涉他的事,万事听他做主,所以双方父母都不会成为阻力。
沈苓忽然想起来:“哦,可明天是周末啊,民政局应该不上班吧?”
梅昭已经狂喜起来,抱着她抛了两抛:“那就周一去!”
沈苓望着他也是笑,他真的是盼着娶她已经盼了两三辈子了,这次在故事顺利完结前,总也该如愿了吧?只是,这样的结婚在她看来,真的是没多点实际意义。
正这时候,梅昭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过来一看,竟是郑欣宜来电:“靠,她想干什么?”
沈苓伸过头来看了眼,把手机夺了过来:“交给我来应付。”她把手机划开了免提,“喂,有什么事?”
“你果然和他在一起。”郑欣宜的声音听起来略有些含混,似乎隔着电话都能嗅到一股酒气。
“是啊,我们住一块儿啊。”沈苓语调轻松,“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需要我转告的吗?”
郑欣宜静默了片刻,才用控诉的语调说:“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针对我。我一个人在北京打拼,如果失败就只能回去家里的小县城,你知道每一个机会对我有多重要吗?我想得到的不过是个机会!这到底有多妨碍你们?对你们的利益能有多大伤害?你们为什么非要针对我,就是不能让我如愿?”
沈苓啼笑皆非,怎么就变成了我们针对你了呢?这人是自我洗脑洗得太彻底了吧?她忘了一小时前是谁在无辜背着渣男和小三的骂名?
梅昭想拿过手机,沈苓摆手制止,平心静气地说:“请听着,一个抢匪抢了我的包,被我报警抓了。然后他对着媒体镜头大肆宣扬他有多么需要钱,有多么迫不得已,被抓坐牢之后一家老小都要饿死,是多么多么的可怜,同时暗示我条件很好,被他抢了那个包也没多点损失,于是观众纷纷同情了他,反而指责我不该报警,应该好好将那个包送给劫匪,最好再多捐助他一些钱。你觉得这个故事里的逻辑通顺吗?”
郑欣宜依旧控诉:“用不着你来为我讲道理!我只是需要梅昭的帮忙,他帮了我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有什么不可以的?”
“有什么不可以?”沈苓简直要气乐了,“你把玩弄别人的感情都能说得那么轻巧?听着郑欣宜,在我看来,有多大的脑袋就戴多大的帽子,你想往上爬,就好好利用自己的实力,实力不够,就去找自身的原因。毕竟凭着实力与勤奋胜出的赢家也有很多。
不要因为你的理想远大,目标崇高,就把踩别人上位的低劣手段视作理所当然,我们谁都没有义务为你的崇高理想买单。
你知道想走捷径又不想花门票钱的行径像什么吗?就是做□□还立牌坊!”
郑欣宜的声音陡然尖利了起来:“你才是□□!都是因为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梅昭一把抢过手机,大声道:“你别再打来了,我们不想再听见你的声音,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他拉不下脸来用太难听的话骂女人,可等挂断手机,他又觉得没骂上几句太不解恨,心里头窝火,“这个疯婆子!真不知她脸皮怎么长的,还好意思打电话来骂人。我觉得你那些话说得极好,可惜是对牛弹琴。”
沈苓静默了一会儿,问他:“她是自己开车的吗?”
梅昭微怔,刚才郑欣宜听起来还在外面,而且像是喝高了,情绪还非常之激动,“你担心她会出事?”
沈苓确实担忧:“咱们可是正在计划结婚的啊,万一她正赶这时出个车祸,这……”
梅昭也点头承认,那确实非常之添堵,他又拿起手机:“我给她朋友打个电话。”
又不可能追踪定位去找她,叫她朋友留意一下她的行踪,或是打个电话劝她及早回家,只能如此。
其实沈苓很快想明白了,郑欣宜是女主啊,幸运值爆表啊,怎可能随便出车祸?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次日是周日,他们没再听说任何关于郑欣宜的消息,到了周一,两人各自翘了课,跑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民政局今天还算清净,他们稍等了一会儿就排到了,没搭理那个政府鼓励的婚前体检,两人迫不及待去办手续领证。原来还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个类似于宣誓的步骤,一人给发一张小卡片,两人一起照着上面念,内容就像西方片里的婚礼誓言。
两人都觉得是在念台词,念到一半就笑了场,负责这事的工作人员也都是喜气洋洋的,笑着提醒他们“严肃点”。
十点多时领好了证,看着贴了两人合影的小红本本,梅昭笑得像个傻子,沈苓却有些惆怅:如果这是在现实里该多好?在这里,毕竟无法陪他白头到老。
系统不失时机来败兴:“恭喜宿主,梅昭的恋爱满足感达到100了,任务圆满完成,请问要不要退出这个世界?”
他竟然这样就满足了!沈苓的心紧紧提了起来,那70%的可能性都还不知道应验在哪里,结果现在任务就完成了,系统又要撂手了,她该怎么避免他的悲剧命运?
“怎么了?”梅昭看出她情绪有点低落。
沈苓尽量压抑住心情,朝他一笑摇头:“没事,我这人就是总有种怪念头,越是该高兴的时候就越患得患失,就好像总在害怕幸福不能持久似的。”
她这一说,梅昭的感觉也有些异样,他们领证了,成了法律承认的夫妻,好像很有保障可以白头偕老了。可是心底就是隐隐觉得,这些幸福似乎只是一场梦,迟早是要醒的,根本不存在什么白头偕老的可能。
这又是为什么呢?
没等他多想下去,手机忽然响了,是林露湘打来的,他接听起来:“喂?”
林露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躁:“魏老师刚刚通知我的,说是今早有人在护城河里发现了郑欣宜的尸体,人已经死了大约两天了……”
梅昭心头轰地一震:“你说什么?你说她……”
“没错,郑欣宜死了,警方初步判断是自杀,魏老师通知咱们都去派出所做一下笔录,沈苓和你在一起吗?你叫她一起过来吧。”
梅昭回头望向沈苓,头脑一片混乱。今天是他们多重要的日子,他尤其直觉觉得,今天对沈苓的意义似乎比对他还要重大,怎么好让这么糟糕的一个消息毁了她的心情?
沈苓正低头划着手机翻看拍古装婚纱照的店,随口问他:“怎么,出什么事了?”
她抬起头时,梅昭已经恢复到了正常脸色,微笑道:“没大事,就是林露湘说公司那边有个事需要我确认,叫我过去一趟。你看看,没想到今天还有事要忙,我这就赶过去,尽量争取早点完事回来陪你吃午饭。”
沈苓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他们这会儿正走到民政局的停车场,梅昭开了车出来,从摇下的车窗朝她招着手说:“只能让你先打车回去了,记得要坐后座哦。安全第一!”
他还没有买车,开的是李朝阳走公司关系借给他的一辆白色A3,看着那辆车,沈苓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不祥预感。当初看原文的时候她很清晰地根据文字描写脑补过梅昭被撞死时的情景,记得李朝阳自己开的也是一辆白色的车。
出口处挤了几辆车排队,梅昭也停下里,沈苓跑过来问他:“忘了问你,这几天李导有什么新消息吗?”
梅昭说:“没有啊,他三天前才回了国,却仍然声称身体不好呆在自己家里,连前天的宴会都没有去。”
沈苓吃了一惊:“他已经回国了?前几天我问你时,你不是还说他最近都不会回来的?”
“是公司老总亲自邀请他回来聚聚,他就回来了。怎么,你很想他吗?”梅昭随意调侃了一句,见到前面的车已经动了,就也踩下了油门,“回去等我消息,我走了。”
沈苓还想喊住他,无奈梅昭去的匆忙,周围又车声喧哗,就没来得及。
出门打了辆车返回住处的路上,她急急思索,可能会出什么事,系统却还在催促:“宿主,我强烈建议你立刻退出,进入下一个世界。”
沈苓几近恳求:“系统,你能不能再帮我一回,至少再把你的偷听喇叭给我用一用,让我听听梅昭那边到底有没有出什么事?”
“抱歉宿主,任务完成之后我不能再为你提供任何服务,如果你需要我,请立刻同意进入下一个世界。”
沈苓没再理它,转而吩咐出租车司机调头,开去梅昭所在的影视公司。
第57章 剧组盒饭(十九)
非正常死亡势必要走法律步骤, 梅昭匆匆赶到林露湘在电话里提到的派出所做笔录, 从而也对具体情形有了进一步了解。
梅昭虽然不知道女主一定不会死的定律,但也同样觉得郑欣宜会死十分离奇, 总怀疑是警方弄错了什么, 直至到了派出所见到林露湘和魏蓉等人的面,才得到确认, 死者确实是郑欣宜无疑。
死亡时间被推定为前天深夜到次日凌晨之间, 也就是那晚与他们通过电话的几个小时之后。
她的手机失落没有找到,但警方查到她当晚的通话记录,在打给梅昭的电话之后,她接了朋友一个电话, 就是梅昭通知的她那个朋友, 通话非常简短, 仅有不足一分钟,据她朋友说, 郑欣宜当时的语调听起来还算平静,叫她不要担心, 就挂了电话。她朋友因此觉得她不会有事,就也没再关注她。
之后过了将近一小时,郑欣宜又打了个电话给李朝阳, 通话时间也只有短短一分多钟, 据李朝阳说,郑欣宜询问了一下新剧的进展,表示希望还能继续合作, 听起来情绪有些激动,还像是在哭,他询问她出了什么事,郑欣宜敷衍了几句,就把电话匆匆挂了。
为什么前一个电话很平静,后一个就很激动,没人可以解释,那女人是个演员,装平静或是装激动都是小菜一碟,没人能从这点事判断得出什么。
梅昭到达的时候,李朝阳已经录完笔录走了,师生二人没有碰面。梅昭直觉觉得有点怪异,除了他和沈苓之外,别人都不知道李朝阳和郑欣宜私下里的那番纠葛,如今见到郑欣宜死了,而且在死前联络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李朝阳,梅昭就感到事情有点蹊跷。
他录笔录的时候,刻意把那晚和郑欣宜的互动都说成是自己所为,警方就没有坚持叫沈苓过来笔录。他和沈苓都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他们小区楼下装有监控,可以证明他们回了出租屋之后一直没有离开过,也没有和郑欣宜有过接触,所以警方对他透露的案情也比较多,希望他能想起更多有帮助的细节协助破案。
郑欣宜的死因就是溺亡,身上没有明显伤痕,车也好好地停在护城河边的一处停车场,提包还在车里,除了手机之外没有遗失物品,不像是遭遇抢劫。
在梅昭和沈苓到达之前,经纪人已经向警方说明了微博和视频的事件,再有李朝阳所描述的情绪波动,警方至此还是更倾向于判断郑欣宜是受了刺激之后自杀。
“你觉得前一刻还在骂人是□□的人,会去自杀吗?”离开派出所时,梅昭对林露湘说起那晚郑欣宜打电话控诉他和沈苓的经历,“她明显是在归咎于我们,一个恨着别人的人来找我们拼命还差不多,怎么会杀自己?再说她也远还没有到达穷途末路,只不过是斗败了一招而已。”
林露湘摇摇头:“我也觉得她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可如果不是自杀,又会是谁杀了她?”
梅昭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案犯人选。他知道李朝阳前些年才穷那时,心理压力过大,以至于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一直在吃着药。李朝阳离婚之后一直独居,前妻和女儿也搬去了外地,有很多事都是梅昭在帮他做,梅昭曾经陪着他去看过一次医生,亲耳听过医生嘱咐他说,李朝阳要避免受到精神刺激,不然可能会有反常的反应。换言之,李老师是个受到刺激可能会发疯做出过激举动的人。
如果那晚是郑欣宜给了他什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