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静秋脸色霎时便白,她捂着胸口,便是一个晕倒,一把倒在了身后的玉镯身上,引起一片哗然。
此时巡逻士兵终于杀到,他们对达官贵人甚至比有些官员认得还多,此时光是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无非是某位人家的姑娘同前驸马勾搭上了,把公主给气倒了。
他们带着公主一行人中的一个并容六、秀娘离去,要做些记录,可是在路上,带着公主一行人中的水光大八卦一个接着一个丢。
他神秘兮兮地说道,眼前这位名为秀娘的女子,正是辛相家的嫡女秀娘。
于是这下连巡逻的士兵们也个个清楚了这事情从何而来。
“昏倒”的单静秋早已被玉镯和李嬷嬷安放在自己的床上,要知道今天的事情,她可是千难万难才找到了时机,她那天进宫,恰巧听到了皇上在吩咐小李子叫巡逻士兵每次宵禁结束要重点关注公主府地区,当然不知道那时究竟是为了防备谁。
她只是猜想,也许她的皇上哥哥也同样在筹谋着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单静秋便也一直帮着皇兄做着些难民安置、同工同酬、慈幼局的事情,便也在城里城外来来回回,时常回到家便晚了。
要知道一开始皇上要让单静秋帮忙组织些以工代赈的事情,工部是坚决拒绝的,可没多久,他们便见识到了单静秋的能力,她在这一片的百姓心中,地位堪比什么下凡的仙子圣人,凡是她说的,就连一句随意的话,众人也乐意听取。
因此,在后半段的工程里,几乎每一天工部都准时准点的守在了单静秋这。
就像此夜,单静秋入宫听见的是皇上说宣榜前一夜要重点巡逻公主府附近,这对于单静秋来说根本就是明晃晃地信号。
她同往日一般,但回来的时间稍微提早了一些,玉镯、李嬷嬷是肯定跟着的,负责以工代赈的工部侍郎也跟在旁边,还有慈幼局里的几个姑姑……一行人浩浩荡荡十几个,只是都困得厉害,没太说话,却哪知道逃窜得不分左右的人。
今天跟来的这几个人,可是出了名的认识人多,嘴巴又大。
单静秋心底暗笑,这回也该让你享受一番原身活在流言蜚语里的滋味。
迷迷糊糊之间,她听见了自家李嬷嬷同玉镯的话。
“哎,我们的傻公主,怎么能为了这么个男人伤心至此呢?容六真是个乌龟王八蛋,伤了公主的心就离开!”
“是啊嬷嬷!这回容六做了这种私会的事,看他们要如何是好。”
……
单静秋带着笑意睡去。
第二天大清早,在皇榜之下,另外一条消息爆炸般的传开了。
第55章 白莲花公主(六)(完)
今个儿都城里发生了大事, 听说大宁朝现在唯一的昌盛公主昨天在公主府附近被气倒了。
听闻这事的人,无不大骇, 这昌盛公主发生了什么?要知道她现在在平民老百姓心中就是个实打实的活菩萨,在重臣宗室心中, 就是个身娇体弱的公主,这位可是皇上的心尖尖,哪有人这么不知死活去得罪她?
还真有, 这人正是前驸马、新科状元容家六郎。
说起这事的人一边谈论一边眉飞色舞, 想着自己能知道第一手消息别提有多嘚瑟了。
他们大多故作神秘,招呼着人附耳过来, 然后在耳边悄悄地说了起来。
听说昨夜宵禁了, 昌盛公主刚从城外的工点回来,同行的人有好几个,进了城便下了马车,要往家里头走,结果啊, 在半路的时候被人撞了。
这一抬头、一对眼, 发现眼前这人居然是前驸马, 容家六郎!手里还牵着个姑娘家, 听说啊,是辛相家的!他们逃跑是因为在外面私会的时候被巡逻士兵给逮到了, 怕丢脸,结果碰到了昌盛公主,公主这不就被气得昏倒了吗?
还得大拍大腿感慨一番, 这容六郎也真是不讲究,宵禁了还非要和人姑娘相会,就这么想不成?
但是即使这样,今早这金榜上,头一个啊还是容六郎的名字,众人纷纷感慨,看来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没传到皇上那儿,要是传到了那还了得?这容六肯定要被一下革除功名。
可惜了昌盛公主!
明明是金榜题名日,却丝毫感觉不到这是人生三大喜的容六现在正跪在家里的院子醒酒。
容震恨铁不成钢,不明白自家孙儿是哪来的情绪迷了头,怎么会干这种不疯魔不成活的事情,好好的功名利禄就在眼前,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分明早也说好了,等容家地位稳固必定会给容六求娶辛秀娘,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
容六才刚醒酒,对昨夜发生的一切那叫一个恍惚,明明是过于欢喜,又恰逢秀娘邀约,怎么会如此之巧,遇到了巡逻士兵、又遇到了昌盛公主?
他想起昨日昌盛在自己面前晕倒的样子,那时他便知道这事儿大条了,可哪有什么办法呢?
“爷爷,孙儿认罚。”容六低着头不敢说话。
容震失望透顶:“现在可不是你认罚就能了事,若非皇上在宣榜前尚不知此事,怕是你的功名都无,可现在职位未定,你怎么就能干出这种事?”
虽说皇上尚未知道此事,没有革除容六功名对于容家而言实在是件好事,可接下来的任官……怕是难办了。
与此同时,辛秀娘已经跪伏在祖宗牌位之前,辛相正面色冷峻地站在这看着她。
昨天趁夜,巡逻士兵看情况不对,倒是把容六和辛秀娘各自押送回了府邸,被仆人从夜中唤醒,发觉竟然是因为自家女儿和人在外私会?辛相心中一股火腾时而起。
他是早就知道女儿和容六关系匪浅,可这也是在明白他们俩私下联系的份上,可现在居然敢把这事情闹到明面上……这下,麻烦可大了。
秀娘已经哭得无泪可流,她跪着爬到辛相的脚边:“父亲……帮帮秀娘吧!”
她知晓,她这回和六郎被抓,是让父亲大大丢了面子,可他们也是情投意合、难以自已。
辛相跌坐在椅子上,看着哭得不成样子的女儿,满心失望,他要早知道,根本不会顺着他们。
多年为官的他,早就明白名声的重要,虽说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可他心底已经满是慌张,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丞相大人!不好了!”管家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嘴里高喊着,竟刹不住车般摔在了辛相的跟前。
辛相的手不自觉地抖动:“什么事?”
管家咽了口口水,看着辛相和跪在那里哭得厉害的二小姐:“丞相大人……士子联名,告您和容家六郎科举舞弊!”
辛相大惊:“什么!”
秀娘忽地站起,无措得很,愣愣地看向了管家不知发生了何事。
每年金榜题名日,有人欢喜有人哭,今年参与科考并会试高中的有这么三大才子,他们才华横溢,均是各地解元出身,同读于大宁朝现金声名最赫的别山书院。
此次科考,一为探花、二为榜眼,余下一个为二甲第一,本这三大才子也只认为自己技不如人,只是好奇此前在坊间切磋之时,并未感觉容六郎名副其实,只是觉得他中规中矩,颇讲中成之道,此番能一举夺魁想必是实力发挥淋漓尽致。
可到酒楼吃酒庆祝的他们听到隔壁桌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消息。
一听说昌盛公主晕倒,城内城外受过她恩惠的老百姓都分外愤怒,私下讨论了这事情不知多少轮,反倒使这事传播愈发广了起来。
三大才子隔壁桌的正是受了昌盛公主的一大家愤愤不平的讨论,他们的讨论也免不了带着许多感情色彩。
“……就那个容六郎,他还当什么状元!我都听说了,他可是昨天闹了天大的事情,和辛相家里的小姑娘一起夜间私会,被巡逻士兵和昌盛公主撞见了呢!此等私德有亏的,凭什么做状元!状元难道不是天下才子的榜样吗?”
旁边的人故作高深:“你这就太偏颇了,状元只是才子中学问最好,科考最优的一个,没有要求品德……”
先头说话的那人有些生气了:“像这种败类即使为官也是为祸百姓!”
“你先别急!”一旁的人笑了:“但是啊,这个容六郎还真未必有才学。”
先头没当回事的三大才子直到这才把隔壁的一言一句听到了耳朵里。
“你可知道昨天晚上和容六郎一起夜会被逮住的姑娘是谁?”
“这我知道,市井都传开了,不就是辛丞相家的姑娘吗?但这又怎么了?我告诉你,辛相家府邸就在公主府前头,你说这容六是不是个斯文败类!”这人颇有一副执着样子。
“你可别给我扯远,这重点呀,并不在这。”旁边的那位继续卖了个关子。
“你知道什么快些说!”
“我说的这些你可就不知道了!容六郎是谁?是今科的状元,这大家都知道,可辛相是谁?他可不止是我们大宁朝的丞相。”
听着的人有些愣愣,问了出来:“是谁?”
在旁边暗暗倾听的三大才子已经是面面相觑,心同时一沉,这些市井小民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我告诉你,这辛相可是这届科考的主考官,你说这容六郎和辛家姑娘大晚上非得出来见一见,那还有什么说法,这肯定是辛相送自家女婿上状元呀!”
……
那边一唱一和的也许只是说说坏话没听进去,可这边偷听的却放到了心里。
他们三人一出考场便对了卷子,早先打听过陛下励精图治,任人唯才,既赏识四平八稳,也不介意锐意进取,他们自觉自己的破题还算巧妙,能让三人都认可的文章一般也非同小可。
可这一出成绩,才发觉他们被人高高压在了头上,前头还能安慰自己只是技不如人,可这下听了这些说得认真的传闻,倒是让他们心底也生起许多揣测。
考得不好的、或名落孙山尚未归乡的士子并不少,大多找个酒馆、茶馆喝酒喝茶,交际交际,而也在今天他们一个两个便听到了四面八方而来的传言。
要说这三大才子还需纠结挣扎一会,那些落第士子或成绩差强人意的,一个两个倒是开始寻思了。
没准,这容六郎就是真才实学不足,哪能服众呢?
于是众人不自觉地聚集在金榜之前,眼神一对,发觉竟连三大才子也来,抱着法不责众的想法,便想要问个明白,到宫门口的明察鼓便是敲了起来。
大宁朝建朝不算长久,对于百姓告御状要求不严,只是击了明察鼓后,若是被查实诬告、越级上告则杖责五百。
可今天,这群喊着自己是天子门生的人,倒也确实该击打这明察鼓。
鼓声一响,震如雷,宫门大开,迎人。
单阔坐在殿堂之上,遥看四下近二百个士子已经跪伏在地高呼万岁。
单阔自有正气,开口便问,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士子整齐叩首,大呼今科状元才不符其位,和主考官辛相之女私会。
帝王震怒。
……
士子站为一列,辛相、容六站为一列,位列两端。
单阔只是问:“今传辛丞相、容六到殿,朕只想过问几件事。”他挥挥手让小李子将刚刚让人加紧抄送好的案卷交了上来,分别是此次状元、榜眼、探花、二甲第一,也便是容六同三大才子的卷子。
小李子并几个太监将高高叠起的卷子往下头发,众人纷纷翻阅起了案卷。
还没看,辛相就已经忍不住大汗淋漓,这容六的状元有无水分,他是知道的,这四平八稳之文说是状元倒也勉强,他暗悔,当时若是稍微往下压一压,得个榜眼、探花倒是没有那么多事。
容六也在几日前便从爷爷处听闻了辛相的邀功,辛相只是说他的文章不错,要到状元倒也勉强,他出了点力,才能被点了个一等。
他翻阅文章的速度很快,可哪怕只是看破题,也知道几人的文章高下立判,并非他的行文相差甚远,而是……太过平稳反倒失了那分出色。
卷子只是这般传阅,没一会,前头已经哗然,即使在太监尖利的肃静声中依旧没有全然沉静,毕竟眼前这些案卷也太过明显,容六郎,是配不上这个状元的。
单阔看台下差不多都查阅完了,声音冷冽:“辛相,那日是您向我力荐容六郎的文章,否则我是会点了他人的,你有何解释?”
他这话看似只是一句问话,可却是对士子们点出了他们的怀疑之处,殿选时居然真是辛相点的容六。
众人眼神狐疑了起来,不住在对面的两人身上打转。
辛相解释得很快,这话已经在肚子中打了许多次腹稿:“臣有愧于皇上,老臣已经垂垂老矣,更欣赏这些沉稳的文章……因此臣点的这篇文,在开封之前,臣也不知文章是何人所写!”
这话完全没有打消众人的怀疑,毕竟前十名里写中平文的并不少,可大多还是被排在了别人之后,若是辛相欣赏中平文章,怎么会如此结果呢?
“朕听闻辛相家姑娘同容家六郎昨夜……”单阔未竟之语,众人皆知。
辛相更是汗涔涔,拱手解释:“臣女同容家六郎订婚已经有段时日……是臣家风不严,和此事确实无干。”
“订婚已久,这难道容六从未拿过什么字迹给辛相吗?”单阔好似只是疑惑。
“容六郎自年底便已经闭门读书,再未出门过,臣也未曾见过容六的字迹……”辛相解释得有些艰难,刚刚皇上那话一问出来,他就知道在士子间怕是解释不清楚了。
果真这话落下,对面的士子眼中仍是满满质疑。
士子们哑口无言,一时相看,也无证据,可就在此时,外面有一鼓声高作,有一侍卫奔入,朗声道:“皇上,宫门外有一百姓击鼓鸣冤,状告当朝辛丞相同容家六郎!”
一殿之内,鸦雀无声。
单阔倒是笑了,只是挥挥手,喊了声宣,便看着一个穿着下人服装,满身狼狈的男人慌里慌张地走了进殿内,直接扑倒在地,三跪九叩。
“陆人!”容六在心底大骇,不知这人如何会出现,昨日他发现陆人竟未开门,导致他和秀娘被抓,便让小厮去好好料理对方一番,毕竟这人现在可是同时得罪了容辛两家。
可分明这是一回府的吩咐,怎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