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动作关柊以前常对他做。她年纪大，周围同学大多比她小一些，甚至就连金宝三都比她小。因此关柊刚来这里的时候，只是把他们当做一群中二病的小鬼，每天陪小孩玩烦得要死。
后来她对汪大东感情日渐复杂，对雷克斯的却始终很纯粹。加上雷克斯身材相貌又似乎柔弱，难免讨人疼一些，关柊一直把他当贴心的朋友，当作一个弟弟看。
然而不知不觉，曾和她平视的人需要她仰视，少年手掌变大，身板变宽，但提着点心袋理着平头拜访，喊着“柊姐姐”的男孩也没有消失，那种温暖和柔软仍留在他身上，却成为了一种用来保护身边人的方式。
下次再见面，不知道身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是解决得差不多了还是更糟了。
雷克斯拉开门，停在门口。
“柊姐姐，”他远远地看着病床上的关柊，“等到事情结束，我想去看雪。”
他还记得那场年关的雪，记得北方夜晚的灿烂星河。
雷克斯家里被阿瑞斯之手折腾得七零八落，终极一班、关柊和汪大东就是他最亲的亲人。
他还有很多事情想和大家一起做。
等到事情都结束……虽然关柊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天，她在金时空又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她还是点点头：“好。”
门关上了一会儿，关柊下床再推开时就只看见一个空荡荡的走廊，雷克斯已经走远了。
虽然她已经感到有些疲惫了，但她没有立刻回病房，转而随机找了一个方向，推开了隔壁的病房门，很巧，就是汪大东在的那间。
金龙阿嫲告诉她的汪大东受伤的时间是昨天晚上，躺了这么久，对于恢复力惊人的汪大东来说实在少见。雷克斯与阿瑞斯之手挣扎着，出手没有轻重，汪大东这一次应该伤的不轻。
栗发少年的右手紧紧抓着被单，可见就算是昏迷也心乱如麻。
关柊昏迷前意识模糊，但还隐约有印象她闭上眼时汪大东的样子。
他哭了吧？哭得还很凶。
汪大东大概吓坏了。
在她的思维还有条理的时候，她想了很多。想她这么死了，她在上位面的父母怎么办；还想她死了以后，时空秩序会不会抹掉她的痕迹，这里的人会不会慢慢忘记有关柊存在过。
以前她还会觉得被忘记会不甘心，现在却觉得没什么不好。
关柊在汪大东病床旁坐下，趴在床畔，托着腮看他。
和两年前比，汪大东的五官明显长开了。关柊来到这里，见到的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渐渐也麻木了，唯独看到汪大东，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可以偷偷看着汪大东的时候，心跳就快到不行。人真是奇妙。
不过人长得再好看也就是一张脸。关柊趴着趴着突然想到雷克斯的梨还剩了半盒没吃，虽然雷克斯叫她别再吃了，但是再不吃，坏了怎么办。
关柊决定回去吃梨。
然而就像某种感应似的，汪大东一瞬间惊醒，关柊的手腕在她站起来转身时立刻被抓住。
汪大东醒了，关柊低下头问他：“感觉怎么样？”
不知道为什么，汪大东看向她的眼神好像蒙着雾：“对不起。”不待关柊说话，他又继续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怪我可以，但你能不能醒过来？”
关柊起初被他说得莫名其妙，后来渐渐想明白，伸手掐了他脸一下。
疼的，不是梦。
这个关柊不是因为他愧疚，在梦里不断看到的责怪他的人。
关柊受了伤后元气大伤，躺在病床上的几天靠流食和营养液吊着命，人瘦了一圈，身上披着的是金龙阿嫲的花外套，虽然看起来有点滑稽，但也显得她更瘦。
汪大东坐起来，手掌贴在关柊的脸上，微微抖。
“热的，”关柊不躲，笑了一下，又补上一句，“活的。”
穿的少，关柊身上还是有点凉，汪大东回过神后，下床一把她抱到床上，把被子搭到她身上。
“汪大……”关柊吓了一跳，哭笑不得，“汪大东你……”
“我喜欢你。”
关柊彻底呆住了，眨眨眼。
汪大东接着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以前我总觉得时间还长，可以慢慢来，但是，”汪大东笑了笑，眼泪渗出来，“如果你又要不见了怎么办。”
他突然意识到，哪有什么很长的时间，他们之间不确定性太多了。
也许下一刻关柊就再次消失了，他必须抓紧关柊还在他面前的所有时间。
汪大东再次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面对汪大东的期待，关柊将表情一点点收敛好，缓缓把手抽了出来。
“我说过了，我不会喜欢这里任何人。”
“撒谎。”
“我没有。”
“那你看着我说，”汪大东扶住关柊的肩膀，“说你不喜欢汪大东。”
不过就是说句话的事，关柊盯着他：“我不喜欢……”
“假的，”汪大东干脆利落地打断她，“你只是害怕时空秩序。”
关柊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关柊，”汪大东重新握住她的手，“雷克斯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我知道你想要保护我，但是，以后，这些事情，可不可以让我和你一起面对？”
关柊闭上眼，过了漫长的几秒，再睁开。
“绝对，不可以。”
汪大东没想到在他戳破关柊的秘密后，她还会如此坚决的拒绝他。他甚至能感觉到，关柊在他面前竖起了一个牢固的墙壁。
关柊木着脸：“你以为时空秩序就是你一条命吗？”
“金时空海底地震的震级和烈度不仅比上位面的更高，而且提前了五年，对于现在的人类社会来说，五年代表着很多，即使是海地那样的国家。基础设施，社会资源，医疗技术，科技……”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金时空海底地震造成的死亡人数比原本的多了上万人。”
这还是在灸舞派出了西城卫暗中协助后的结果。
“你认为这些人，是为谁而死？”
第188章 chapter188
关柊这话真假掺半。
金时空的海底地震提前了不假，和时空秩序或许也有些关系。这也是灸舞会插手让西城卫管这件事的原因。金时空武裁所落入贼人之手，异能行者的管理十分松散，毕竟作为X象限轴最强的时空，铁时空有责任帮助其他三时空。
但在雷克斯戴上阿瑞斯之手后，海地接连不断的余震没有停止，甚至强度不小，关柊和西城卫东城卫讨论过，如果这次海底地震的主要原因真的是时空秩序了话，时空秩序修复，就不该再有余震发生，至少余震频率也会显著减少。
况且其实对于关柊来说，新闻播报上的数字的确让她胆寒，但最让她害怕的还是汪大东会死。
汪大东说要共同面对，其实是拿自己的命在冒险。关柊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经历这场变故，体会到失去对方的心情后还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的。
“汪大东，”关柊不介意把话说得更重一些，“你还想要让‘关柊’存在吗？”
出神的汪大东看向她，眼中波澜骤起：“你要做什么？”
“有关的东西可以消失，”关柊身体绷紧，“记忆对于异能行者来说也是不牢靠的。”
最重要的是，要让梦魇自己杀了自己，她势必要离开汪大东一段时间。
她必须保证在她离开之后汪大东不会乱来。话只有说到这个地步，才会让汪大东知道事情的严峻性。
尽管这对于汪大东来说可能很伤。
“……我知道了。”
少年眼中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后来，关柊听说，汪大东挽留了因为被误解之下想要回美国的黄安琪，上学期间和黄安琪同进同出，好像是在一起了。
真的只是听说，她不比汪大东，受伤后元气大伤恢复得也慢，索性请了长假，留在家里陪着刀疯刀鬼。原先常来图书馆的人就变得常来拜访汪家，其中就有煞姐她们，这条信息也是煞姐告诉她的。
比起桃子琳达，煞姐来得更加频繁，她在有黄安琪的地方实在待不住，就恨不得一早一晚来汪家报两次道。她是来看关柊的，明晃晃地翘课汪大东也不会拦她。
每次来，煞姐还要带上桶益气补血汤，关柊喝完刀鬼的喝煞姐的，她自己没事，汪大东倒流了好几次鼻血。
这天煞姐又来，刀疯刀鬼去教会活动，刀鬼的笔记本电脑就被征用来刷剧，是关柊强烈安利给煞姐的最近在内地热播，当年把小学的关柊看得如魔似幻的神仙剧。
笔记本电脑放在床上桌上，关柊裹着薄被子，关柊一边喝汤一边剧透：“其实杨戬让沉香背书是为了……”
煞姐坐在床边的软塌上涂指甲油，涂完自己的再涂关柊的，听了她这话驾轻就熟地一把捂住她的嘴。
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为了什么？”
关柊也是有脾气的：“不告诉你。”她瞥了一眼煞姐，看见煞姐正在往关柊手指上涂玫红色，“你什么审美，这个颜色超显手黑的！”
“黑什么黑，你这么白。”
关柊一脸麻木，虽然被夸白她很开心，但她果然不该对这个流行浓重蓝绿色眼影的时代的审美抱有期望。
就像她高一嫌弃了很久汪大东的发型，汪大东在校期间才不情不愿的换了一个相对服帖，没有那么洗剪吹的头发。
发型温顺了些，汪大东也不知不觉沉稳了很多。
煞姐感觉到旁边的人在走神，叹了口气。
关柊这次不同寻常的受伤濒死，让她的身份背景彻底曝光了，终极一班都知道了她来自一个高于金时空的位面，煞姐也因此猜到一些关柊为什么一直不回应汪大东的感情。
她不再逼迫关柊，但煞姐还是不能接受汪大东和黄安琪在一起。
黄安琪那样的女生，不应该是站在终极一班老大身边的人，她只会成为汪大东的掣肘，而没有办法帮助他。
煞姐认可关柊，不仅是因为关柊曾想要舍命救她，更重要的是，关柊有资格站在终极一班，有能力站在汪大东身边。
“你知不知道，”煞姐还是决定告诉关柊，“最近外面都在传什么？”
关柊捧着碗喝掉最后一点，煞姐看不见她表情，只听见她含含糊糊地说：“知道啊。”
“知道？”
“猜也猜到了，”关柊一脸无所谓地往后面的枕头上一靠，“汪大东始乱终弃，KO5关柊重伤期间惨遭抛弃，沦为弃妇？”
差不多，不过外面传得要更难听一些。终极一班从关柊受伤就憋着劲想打架，外界流言传成这样，就更要好好打上几场巩固一下终极一班的地位才行。
汪大东也有心整治，但身边多了一个黄安琪。她不明白其中利害，只知道打架是不好的，不想让汪大东再参与这些事情。汪大东起初在这件事上不想迁就她，但不知道怎么，丁小雨忽然站队站到了黄安琪那边，汪大东带着终极一班又硬生生撤了回来。
煞姐寥寥数语，关柊已经脑补出了汪大东黄安琪丁小雨的年度大戏了。
不过，不管汪大东有什么样的苦衷，在终极一班和其他人眼里，他的确是在关柊养伤期间和黄安琪在一起的，对汪大东有意见，对黄安琪有意见，似乎是必然的事情。
他们不敢动汪大东，金宝三这些男生又或许因为黄安琪是女生长得也漂亮而不和她作对，但桃子琳达则未必了。
“你看着点，别让他们动黄安琪。”关柊已经不是第一次对煞姐强调了，“我答应了雷克斯要照顾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