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夫人重生后——乌龙雪
时间:2018-10-17 09:39:32

  俞菱心原以为自己已经见着了他好几回无赖无耻的样子都习惯了, 但此刻荀澈的言语动作都是这样行云流水一样的理所当然,再回想起明锦柔刚才下车前那个自然而真诚的欢喜语气, 什么“蒲苇记的新鲜糕点”云云,她气得连话都说不出。
  荀澈却似十分喜欢她这样微微生气的样子, 不但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反而越发得寸进尺, 又朝她身边再蹭了一寸。
  俞菱心终于忍不住去瞪他:“你们都是合伙算计好的是不是?有完没完?就拿我一个当傻子。”
  “这哪里叫算计,说这么难听。”荀澈笑道,“合作而已,前几日你不肯出来, 我也没有勉强的。如今既然顺路,我哪里又能不出来送你。”
  “顺路?”俞菱心啐道,“你哪里来这么多顺路?荀慎之, 你最近这是怎么了, 一回两回的这样急, 从前你可不是这样耐不住的性子。”
  许久没听她这样连名带字地叫他,荀澈一时只觉得她微嗔的声音真是甜得入心,简直想将俞菱心拉进怀里好好亲一亲。但这念头在心头闪了闪,最终还是再度按下,就算是为了他自己,如今也还不能这样冒进才是。
  “还笑,笑什么?”俞菱心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点荀澈与平素不同的心思,越发戒备,可在他的灼灼目光下,声音也不由低了点。
  荀澈稍微敛了敛笑意:“前日给你送去的茶叶可尝了?”
  俞菱心撇撇嘴:“那样苦的茶,我喝不下。”
  荀澈笑道:“你且尝一口就好,茶如人意的。”
  “那我给你送的清心香你可点了?”俞菱心又试了一回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这样一回回的单独来往,你叫锦柔与明大公子如何看我?”
  荀澈终于将她的手松开,但整个人却都转了过来,正面对着她:“锦城和锦柔已经看尽了我的笑话,笑我机关算尽,也没能叫你出来同游。他们如何会笑话你。”忽然又是唇角一勾,直视俞菱心的眼睛,“你若当真不喜欢见我,那我走就是了。”
  那你倒是走啊!
  俞菱心张了张嘴,这句话仿佛就在嘴边一直转圈,但来来回回转了三四圈,最终她还是没说出来,转而微微垂目:“我……我就是觉得见面也太频繁了些,且你每次也不与我先说一声。”
  荀澈笑道:“这样还算频繁?那将来日日皆在一处,岂不将你烦死了。”
  认真说起来,这样的话荀澈明着暗着也不知道说了几次了,俞菱心听到现在也没有多少不好意思。只是今日刚刚从文安侯府里出来再提这话,她心底却又隐约添了一丝烦意,便将脸微微转开。
  “怎么了?”荀澈立时察觉了她的心绪变化,皱眉问道,“可是母亲说了什么?”
  俞菱心摇摇头:“当然没有,夫人很和气的。”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荀澈仔细去看她的神色,想了想,便轻声问道,“难不成,是担心咱们的事不会顺利么?”
  俞菱心倒是早习惯了这样被荀澈一语道破,他的眼光之毒,有什么看不出的。她垂了眼帘,没否认,只是也没说话。
  说到底,前世里她回京的时候已经十八岁,俞家人贬官的贬官,罢职的罢职,破落到连祖宅都不保,而她自己的嫁妆也被母亲齐氏挪用了十之七八。
  论家世论资财还是论年华,都可以算是京城官女之中的下下之选,但仍旧得以嫁入文安侯府,还是因为荀家自身同样玉山倾颓、家破人亡,连承继爵位的荀澈也不过只余半年寿命。
  那样的情形下,哪里有什么好人家会送女儿过去伺候病榻,随即终身守寡。
  可如今再世为人,荀家必然安枕无忧,荀澈的青云之路她不用细想也可能预见。上辈子承恩公府与朱贵妃,还有沂阳侯府与文皇后,谁不是占尽天时地利的先机,谁没有向着荀家与秦王抢先下手,到最后还不是都被荀澈拖着那样一副残躯一一反杀。
  这一回朱贵妃和文皇后可是连先机都没有了,文安侯府今后的煊赫荣光,必然百倍加添。
  与此同时,虽然如今她也在尽力保住俞家不要败落,但俞家就算不败落,以父亲俞伯晟的能力,可能终此一生,都未必能真的走到正三品工部郎中的地步,哪里能与文安侯府、晋国公府这样有功有勋的实权公卿相比。
  自来京中的高门联姻,虽然也要考虑人才品格,但更要紧的考量还是家族势力、家世家风。尤其荀澈是承爵的世子,文安侯夫妇对他未来妻子的期待可想而知。
  而她不只是家族平平,还有个和离过的父母,以及那样不靠谱的亲娘。门第家世相差如此,他们的事情怎么可能顺利?哪怕荀澈一意孤行,最终能强行促成,他的父母大约心里也不会喜欢罢。
  荀澈又笑了:“傻丫头,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叫滢儿与锦柔做出这个玲珑诗社来?”
  “这与玲珑诗社有什么关系?”俞菱心诧异反问,然而这句话刚刚出口,心中就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忽然闪过,“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是想叫我……”
  荀澈重又牵了她的手,笑道:“其他的事情上,你倒是对我信任得很。怎么在咱们的事情上,你就这样战兢紧张起来?你还真以为我会用出什么落水相救、肌肤之亲,或者什么私相授受之类的由头强行成就咱们的事情?当真的那样的话,就算真的成就姻缘婚事,你将来要听多少闲言碎语,父亲母亲又怎么会没有心结。我怎么会让你受那样的委屈?”
  俞菱心这时就大约有些明白了,可也还有些疑惑,又听荀澈继续道:“我叫滢儿与锦柔做出诗社,固然是要如今的朱家闺学、以后的文华书院打擂,但更要紧的,自然是给你个一展长才的机会。滢儿素性好文,只是胜在细致,也能静,但她管不得人,也处理不来口角纠纷之事。锦柔性子硬,反应快,若是当真上阵,大约也是一员女将了,但在迎来送往的繁琐之事上如何灵活圆转、联络周全,火候还是差的太远。在这个方面上,连母亲其实都是一样的。”
  俞菱心明白他的意思,晋国公府以军功起,明家的姑娘历来都习武,性子也比寻常公卿闺秀更爽朗英气些,同时自然也会欠了几分宛转圆滑。
  “所以,”荀澈唇边的笑意越发深了,“真正最擅长料理这样事情的人,还要属慧君你最为合适。我既已经说服了母亲和妹妹做出这场诗会,是为了如今的局势,为了以后的变化,她们虽然头疼,也得撑着办下去。这时候若是劳动了你的无双妙手协助甚至代劳,滢儿和锦柔会念你的好,母亲更会看见,甚至会想着,若是得了这样一个儿媳妇,将来家事能轻省多少。”
  听到此处,俞菱心才算是彻底明白,可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先前不是说,这诗会主要是为了对抗……”
  “什么主要?”荀澈紧了紧她的手,“什么能比得上你我之事来的要紧?朱家便是能重得一回上辈子的人心与风光,我也照样的有法子叫他们万劫不复。只不过到时候却有些家族要跟着受累,我也只是顺便救一救那些糊涂人罢了。”
  看着他这个轻狂样子,俞菱心真是好想再啐一回,但转念想想他一步步的筹谋计划,心里又软了,尤其是此刻她也越发明白,为什么荀澈会对荀滢这次生病格外内疚。
  若诗社之事真的只是为了家族,荀滢其实受点辛苦也是应该的,毕竟家族的命运都是连在一处的。但若是如荀澈这样说,主要是为了他们的姻缘之事,累病了荀滢就太说不过去了。
  “那我知道了,以后还是少让滢儿操心了。”俞菱心轻轻点头,同时也将自己的手试着往回抽,“说了这半天的话,也快到我家了罢?”
  “是吗?”荀澈都没向外看,就直接一本正经地叹道,“哎呀,可能是绕错路了!不过也不要紧,大约再绕半个时辰,也就回去了。”
 
 
第43章 理所当然
  兜兜转转, 等到俞菱心终于回到家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有些暗了。
  因着去的时间很是不短,她刚进了后宅便见到东篱居那边的丫鬟霜枝在等着迎候。俞菱心想了想, 觉得老太太可能会以为荀滢那边生病很严重,或者还有别的话说, 就随着霜枝一同去了东篱居。
  没想到进门坐下之后,俞老太太的头一句话便是:“菱丫头你放心, 这回书院的事情,决然没有叫旁人越过去你去的道理。”
  俞菱心刚刚在马车上与荀澈商量了好久有关诗会、书院、京中女眷之类的事情, 乍一听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再想想才明白祖母的意思是在说, 关于文华书院给每家一个推荐自家姑娘的名额,一定会留给她,而不会给俞芸心。
  她自然是有些感动的, 老太太一心在护着她。
  但同时也觉得有些暗暗的啼笑皆非,今日她随着明锦柔走了之后, 俞老太太与俞伯晟肯定又是旧事重提, 将苏氏狠狠说了一通。
  然而全家人却还不知道, 就在苏氏还将文华书院的机会当做天梯珍宝的时候,她则是与荀澈筹谋着如何将这书院分拆打碎, 散落如泥。
  “菱丫头,你父亲明日就去见你祖父以前的一位门生柳先生, ”俞老太太又道, “他诗文特别好。人家如今在编书, 是不会出来坐馆授课的,但是以咱们俞家的面子,请他指点一下你的诗作或许还是可以。你这些天也别再往外跑了,就专心好好预备一下罢。”
  “这,还是不必那样麻烦了。”俞菱心忙摆手道,“祖母,您和父亲的心意我是明白的,也十分感念。不过这文华书院的名额,其实我是可以让给芸儿的,因为我是真的不想去。”
  俞老太太有几分诧异:“你不想去文华书院?可那是极好的机会啊,虽说姑娘家也不图什么科考功名,但文华书院是皇上下旨办的,连郡主宗姬之类的宗室女都会去。唉,你还是太小,菱丫头,与这样的姑娘们做同窗,你知道将来对你前程有多少助益吗?”
  俞菱心笑道:“祖母,这话您也是听说的罢?”
  “这是什么话,”俞老太太不解,“消息来往,自然都是听见的。”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俞菱心随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竟觉得有些不习惯家里的绿茶了,旋即又微笑道,“这事情一旦牵扯到天家宗室,外头传的自然都是好话。但实际上真的进了书院,就有锦绣前程么,我看可是未必。今上膝下的公主不算在内,宗室里如今到了年龄能出来,又有兴致出来读书的也不过就那么十来人,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瑞阳郡主和永福郡主,那两位什么脾气,您也听过吧?”
  俞老太太微微一凝,看俞菱心的眼神又不太一样了,原本想说的话也按了下来:“倒是听过些,毕竟都是皇上疼爱的孩子,脾气自然是有的。”
  “这是当然,”俞菱心还是将茶盏放下了,心里也暗骂自己,怎么这么快口味就又刁起来,如今除了荀澈送来的茶叶,竟都喝不惯了,“瑞阳郡主和永福郡主一定是会去书院的,别的宗室也要去。撇开旁的不说,只看谦王府的姑娘,和右江王府的瑞阳郡主对在一处,里头的冲突就够瞧了。到时候金枝玉叶们打起来,池鱼之殃的还是咱们这样的人家。”
  “谦王府和右江王府?”俞老太太越发心惊,“你是说……”
  俞菱心笑笑:“老太太您也知道,我是刚从文安侯府回来,又与明姑娘说了一路的话。听着她们透出来的意思,昭阳殿与长春宫的冲突,只会越来越严重。说白了,谦王爷还是支持嫡长中宫的,可如今的右江王妃是朱贵妃的妹妹,您想想,这书院还能算什么青云路。”
  “那岂不是芸儿也不该去?”俞老太太虽然心惊于孙女的早慧,但俞菱心言语中所讲的意思却更为要紧,几乎是脱口而出。
  俞菱心微微垂了眼帘:“要真是在我看来,其实芸儿不去也真的没有什么损失。只是这话却没办法与她还有太太说的明白。见识长短是一方面,再者太太的兄长到底还是跟着朱家办事。太太不明白,苏舅母是明白格局的。只是苏舅母站的地方,大概跟咱们是正相反的。”
  俞老太太也叹了口气:“也是。”
  俞菱心偷眼瞧着祖母的神色,心中竟有些暗暗的想笑,想起刚才在马车上的情景。
  荀澈那个讨厌的家伙将她的手都握的热热的,还是不肯放,又带着那样无赖的笑容叮嘱:“你每每得了机会,就将宫里和宗亲的姻亲关系冲突等等仔仔细细地讲给你祖母听,越细越好,拿这细细的话头引着她顺着去跟你想。至于消息来源只管往锦柔与滢儿身上推。不知不觉的,老太太就会觉得跟你是完全想法相同。你只要再透出个‘咱们家自然是支持皇后’,这样理所当然的态度,你们家老太太,包括岳父,也就会在心里本能觉得,‘是呀,我们家是支持皇后的’,这么个意思了。”
  现在稍稍用一用这个法子,果然老太太也随口就默认了,苏舅母跟随朱家的这个立场,与俞家是相反的。
  “不过,芸儿非想要去,也是无妨的。”俞菱心又道,“既然道理与太太和芸儿都说不清楚,也没必要说。免得太太转告了苏舅母,再扯出什么不必要的来。以芸儿的性子,真的遇见宗室里的姑娘起冲突,最多就是吓哭了退学,不会有别的问题。反而要是真不让她去,这没到手的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将来太太和芸儿一定觉得‘若是去了,就能如何如何’,平时委屈就罢了,等到芸儿说亲的时候就会更甚,觉得自家的身价没抬起来云云,肯定会生出事来。与其叫她们这样心里怀怨,倒不如让她们去撞个南墙,到时候也就彻底踏实了。”
  “你这想的也太通透了。”俞老太太原本听着句句在理,只是到后头,犹在闺中的俞菱心居然连妹妹俞芸心说亲的事情都想到了,这哪里是寻常小姑娘的思路,简直是当家主母或长辈操心的姿态。
  俞菱心只是笑:“我这不是帮您想么,都是一家子的事情。父亲看着有学问,其实处事还没有您的主心骨强。太太见识浅,真有什么折腾,最后受累的还是您。反正书院的事情我是这么个想头,您想想再拿主意,可好?”
  “小机灵鬼儿,连你父亲都排揎。”俞老太太笑啐道,“说了这老多话,什么都摆明白了,最后说让祖母拿主意?这主意还不都是你的?”
  俞菱心上前拉着祖母的手晃了晃:“我是您的孙女,自然也是您教出来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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