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的一楼。”徐楠看自家少爷又拿出那一个白色的小药瓶,立即担忧起来:“少爷,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还是跟他说……”
“不,让他进来。”杜以泽连吃了两片胃药,才站了起来:“我还以为他不敢来了。”
来,终于是来了,萧牧也见过了那一具尸体,同样也确认那并不是林悦。他还打听到了杜以泽在伦敦的住所,于是就赶过来了。自从上次游轮的事件以后,彼此又是近半年的时间没有见面。萧牧知道,杜以泽最近在中国和孟家对上了。
前不久,孟建林的大儿子被前妻和前妻的情人所绑架,后来孟建林想耍花招救人,结果绑匪撕票杀了他的儿子。而告知孟家大少爷前妻和情人下落的就是杜以泽。这一招借刀杀人兵不血刃,却让孟建林老爷子元气大伤,两家自那以后也正式撕破脸皮。
再然后,杜以泽针对孟建林的小儿子孟岳茗下手,不仅把他名下的几个实名企业给搅黄了,而且把孟岳茗拽到了一起贪污案子当中。现在连孟建林的私人财产都被冻结了。
如今杜以泽甚至堂而皇之称“黑豹”孟建林为“黑狗。”并且在各种公开场合拉拢孟建林的势力,一步步蚕食了孟家本来的市场。这些手段都做的既果断又冷酷,谁都看得出来杜以泽的目的绝对是要孟家下地狱。
香烟的烟雾袅袅,萧牧一边想着过去的事情,一边抽烟等杜以泽——若是阿悦看到了现在杜以泽的样子,会不会觉得陌生无比?
“啪!”门被推开了,杜以泽走了进来。他挂着讽刺的笑,坐在他的对面。目光阴骘,虎视眈眈。这就是现在的杜家少爷,浑身上下都带刺——“萧牧,我还以为你到死了才会过来交代一下你这些年瞎忙活的事情。”
“这次过来谈正事的。”萧牧直切要提:“我手上有个线索,或许可以帮到你们不少。”
“什么线索?”
“我在日本逮住了万常青的小儿子万世轩。”萧牧很淡然地说道:“他大概是想潜伏入小坂先生的香川县别墅里面进行复仇,但是那座山上的守卫很严,他在外围转了几天也无从下手。最后被我安排的人给抓住了。”
“万世轩?”杜以泽想起来了,这是万常青——也就是姐姐三叔家的最后一滴血脉。姐姐就是为了整万常青才会卷入那么多麻烦。后来小坂先生出尔反尔,设下鸿门宴杀了万常青但是万世轩逃跑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被萧牧给抓住了!
不仅如此,姐姐还说过:万常青,万世轩都是沈家人,按理说他们也有能力开古董的天眼,那么……杜以泽马上想到了什么:“把这个人交给我。”
“万世轩人我已经押送到了上海。”萧牧咳嗽了几声:“不过你们家要拿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
“你爷爷手下的雇佣兵,我要借走十个。”萧牧掐灭了烟头:“小坂裕生在香川县内的豪宅里面,要一举抓获他们,我现在的能力还远远不够。必须借助你们杜家的。”顿了顿,又道:“那里是他们的大本营,根深蒂固的很。”
“你能保证借了人能还回来?”杜以泽讽刺道:“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萧牧,你还能让人相信什么?!”
听到这话,萧牧一阵猛咳,好像要把心都咳出来。徐楠看着不忍心就给他倒了杯水。说起来,他觉得萧牧其实在林小姐的事情当中没做错什么,毕竟是林小姐自己提出来要上厕所的。他个大男人只能在外面等,等到发现不对劲冲进厕所的时候,林小姐已经不见了。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林小姐是在厕所中了埋伏被人掳走了。后来想一想,发现案子还有许多疑点。然而林小姐死在眼前的事情是有目共睹的。
等到咳嗽完毕,萧牧才回复道:“我会给阿悦报仇的,这一点你放心。”顿了顿,又道:“这一次的突击行动,我会亲自参加。”
杜以泽冷笑了笑,又拿过红茶轻轻喝了一口:“那成交。不过提前说明了,借给你人没问题,我要全权处置万世轩。”
“可以。”萧牧不假思索道。
于是三天后,杜以泽回到上海就见到了万世轩。
当初在万家见到的那个万世轩,是个风度翩翩,多情又多金的花花公子。非名牌衣服不穿,非200万以上的豪车不坐,非真古董不当礼物送人,非极品女人不上,上过几次又换下一个美女……而眼下关在小牢房里面的万世轩,衣服脏乱,胡子邋遢。活脱脱一个流浪汉的模样。
听说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因为万世轩觉得落入萧牧手中只有死路一条。而杜以泽好整以暇看着这样骨瘦如柴的万世轩,慢慢蹲下了身子,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万世轩认出了他:“杜以泽?怎么是你?!”
“不错,怎么不能是我?”杜以泽和他平视:“万世轩,你怎么有钱逃到日本去的?”
万世轩听不惯这种拷问的语气。然而,杜以泽毕竟和他有过交情的,落在他手里总比落在萧牧手里好。眼下,他为了求得一条生路开始服起软来:“哎,一言难尽啊……”说着他诚恳的目光转到杜以泽的身上:“你问这个做什么?”
“参考一下。”杜以泽冷笑道。
“我有一块家传的翡翠,逃走的时候就带在身边,后来当掉了随便凑点钱偷渡去了日本。”
“你怎么知道小坂先生在香川县?”
“是我父亲告诉我的,他知道小坂先生的居住地点。”
“很好。”杜以泽又追问了下去:“那你父亲有没有跟你说鉴宝灵眼的事情?”这一句,让万世轩不淡定了。他惊恐地抬起头,像是见到了最可怕的敌人,良久,才颤抖着问道:“你怎么知道鉴宝灵眼的事情?!”
“我不仅知道,而且连你姓沈,你父亲也姓沈,你们家本是沈阳人的事情也知道。”杜以泽冷漠以对:“你的爷爷好大的胆子,出卖了祖先沈悦和日本人的沉船地点,换得和小坂先生的合作。啧啧,连自家祖先的遗骸都不放过。难怪沈悦她不安息,有你们这样的后代,也算是她倒了血霉。”
“沈悦?!”万世轩惊恐地念出这个名字。
不错,他们一脉卖祖求荣。就差把沈悦的骨头都扔给日本人了,爷爷对此忏悔过,然而钱的力量实在太大了,最后他们还是选择了一条路走到黑。
不过,杜以泽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杜以泽继而又盯住他的双眼:“万世轩,如果你想活命的话,接下来你就得打开你的鉴宝灵眼替我办事。要不然,我可以从你的肋骨开始一根根断下去。”
“不行!”万世轩大叫起来:“天眼需要后天的培养才能发挥出来,我有沈家的血统但是从小就没有被训练过,现在也无法办到想开天眼就开!”
“不,你必须打开天眼。”杜以泽轻描淡写道:“假如需要练习才能打开天眼,那你现在再开始学也不迟。总之一句话,你的眼睛就是你的生命,怎么选择由你。”
他不会对待任何敌人心慈手软,何况万家也伤害过姐姐。
万世轩慌张了:“杜以泽,你到底要我鉴定什么东西?!”
“康熙御玺,佳士得拍卖会上的那一件。”
☆、第079章 生子
另一方面,日本香川县内。
三月刚过,窗外的大雪停了,但是天气没有放晴,依旧一片灰蒙蒙的。沈悦极目眺望,除了远处模糊的雨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刚刚吃过中午饭,潘打电话过来告诉她准备一下外出——其实每个星期天的下午,从东南亚走私来的古董就会送到小坂先生的别墅内。这时候,她就算再怎么不情愿,都得去为小坂先生参谋参谋。
从陪葬的明器,到西域沙漠中盗掘来的干尸。从尼泊尔的释迦牟尼佛造像,到埃及的石灰石彩塑人物雕像。她已经快记不清自己摸过了多少古董,而小坂裕生转身就把这些古董明码标价,送到各个国家的大型拍卖会上。
因为身份来源可以参考,而且解说专业,所以这些古董常常成为各大拍卖会上的香饽饽。
她不知道小坂裕生到底捞了多少钱,不过以这种方式和古董打交道实在心烦。所以到了这可厌的日子里,她就吃不下饭了。
日本女人阳子往往会在这时候带一点时令水果回来。看得出来,这个女人不想让自己出事,但是她也不会多交流什么。沈悦只能说一句:“谢谢你。”
今天阳子带回来的是番石榴和樱桃,她吃了几枚樱桃,又酸又甜。但是没有吃下去的胃口,于是坐回到了床上。阳子掐灭了烟头,转身看着她,目光直勾勾落在她的肚子上。沈悦下意识捂住肚子,问道:“你看什么?”
“你什么时候生孩子?”
“估计这个月。”她心里只有个大概。趁着潘的车子还没来,就拿起小孩子的毛衣编织起来,她打了个漂亮的袖口,又剪掉了衣服上残存的线头。阳子看着她道:“生孩子的时候,最好不要喊出声。那些男人喜欢听女人痛苦的声音。”
她的手微微颤动:“谢谢提醒。”
“不用谢我,小坂先生不想让你出事。”阳子捻起一枚樱桃:“你的才能已经让他赚了不少。”
沈悦笑,不言语。小坂先生从她身上赚的钱,只怕将来还不够花的——他需要贿赂,打通关节,买船,才能去鄱阳湖里面寻宝。而且到了那里以后,他还需要花很多很多的钱,把一些潜水员,保镖的生命都买下来,才能成事。
所以现在到手的财富,不过是备着将来花罢了。
“阳子,告诉林小姐潘的车子到了!”一个新来的日本守卫在外面喊道。
“来了!”阳子看着她,目光有些戏谑:“你瞧瞧,小坂先生每一次都是要潘亲自接送你,在这座山上可只有你有这种待遇。”听语气仿佛还有一丝丝的羡慕。沈悦不知道她羡慕个什么鬼,只叹了一口气:该走的路还是要走的。
出了门,潘就迎了上来。他的目光也放在她的肚子上。她下意识捂住了腹部,这个举动引起了他的反感:“怎么,害怕我一枪穿了你的肚子?”
“能不能换个说法?”她开始嘲讽这个白化人:“老是说林悦,我要杀了你,林悦,我要抢走你的孩子。你的词汇量就这么欠缺吗?来,我教教你怎么威胁——林悦,你要是再敢跟我耍花招,我就把你的孩子做成馅饼。”
潘挑起了眉头:“有意思,好主意。”
话是这么说,但上了车以后,潘就放松了警惕,甚至允许她开窗看一看外面的风景。
这座山是真的大,她从来没有望见它的顶峰在那里。因为雪还未融化,放眼望去尽是白色的。只有松树还露着一点偏茶色的青翠。
这里好像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但是这个世界里面只有数不清的囚禁和等待。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从怀抱希望,等到绝望的,又怎么从绝望变成满不在乎的。
小泽也好,萧牧也好,谁都没有来救她。
也许他们根本不知道她在何方,也许他们根本不知道她还活在世上。结果就是她的等待成了幻灭的泡沫,大概真的看不到希望了。不过路还是要走的,为了能安全生下宝宝,她也要更加努力。
到了小坂先生的别墅里面,她看到了今天要鉴定的古董。
东西是一尊明嘉靖白釉划云龙罐。看瓷器先看款识,于是沈悦翻转过罐身——釉底署青花双圈“大明嘉靖年制”六字双行楷体款,青花色泽蓝中微泛红紫,这个特征代表写款的釉料是用的上等回青料。这是写嘉靖官窑款识的标准用料。
沈悦再侧视瓷器的釉面——可见釉汁如云霭似地向下垂堆,白的像是晶莹的雪,还有点珠圆玉润的意思。这些都符合嘉靖年间甜白釉的釉面特征。而足脊两边胎釉结合处分别泛有一线之宽的一圈火石红,颜色鲜艳呈桔红色,这也是明朝中后期火石红的典型特点。
“东西是真的,嘉靖官窑。”
“哪座墓出来的?还没有其余的陪葬品存世?”小坂先生显然不满足。
“不是陪葬品,这是传家的东西。这户人家祖上在嘉靖年间的南京兵部里当过兵部侍郎,东西是皇帝赏赐的。一代代传到现在,也很不容易……”
小坂先生点了点头:“东西,你看值多少钱?”
“两百万起步价,四百万封顶。除非遇到冤大头。”沈悦不咸不淡道。
小坂裕生摇了摇头:“中国古董的价值,无外乎内在和外在。假如外在有限,不如发掘一点内在的价值。”说完,他就要助手去调查嘉靖年间的南京兵部侍郎的资料。结果还真给他调查出来了——当时的兵部侍郎是个有名的大将军。
于是,小坂裕生得意道:“东西该是四百万起步价。”
沈悦看着他贪得无厌的表情,微微皱了皱眉眉头——心太大,总归会栽跟头的。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路上,潘都左右不离地看守着她。
但是下了车,潘把她送到门口就走了,她看到里屋的灯是关着的,猜想阳子已经睡了。于是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几个日本人看着她走进了小院子,就把守在门外面。但她才触碰到门的把柄,忽然一双黑黑的手捂住了她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