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悫叹道:“三舅舅当年选婿选得未免急促了些。”
盈玥摇了摇头,“这样的后果,也不是当年的急促造成的。”谁能料到颜儿的丈夫竟会死于战场呢?
“赶明让和静带她进宫一趟吧,本宫也有些年没见过颜儿了。”盈玥对身边的玉壶叮嘱道。
“是,奴才记下了。”
和静才是舒颜的嫡母,若要入宫请安,自然要嫡母带领,而香儿……早年她还是成王福晋的时候,香儿倒是时常带着儿女前去请安。
和静如今也是快抱孙子的人了,平白让人觉得老了三分。
这一日,风和日丽,盈玥正教小鹿识字,和静便来了。
“快让她们进来吧。”盈玥笑着吩咐道。
而她也略整了整仪容,走出书房,端坐在正殿这堂的剔红夔凤如意宝座,一袭家常的湖蓝色八团四季花蓝旗服,袖子以银线盘绣祥云纹,外罩四合如意坎肩儿,手则持着一串好的水晶十八子佛珠,缓缓捻动着。
在她目光之下,和静一身和硕公主吉服,步履端正,徐徐走前,她身后则跟了一个身穿玉色如意对襟旗服的女子,那女子低垂着脑袋,以盈玥的角度,只能看到白净的额头和淡雅娟秀的一双远山眉,这便是舒颜,瞧着长高了些。
再然后,和静已经领着舒颜伏跪下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盈玥连忙抬手虚扶了一把,“快起来吧!”又对玉盏道:“赐坐!”
“是!”玉盏忙去将旁边的花梨木南官帽椅子搬到盈玥近前。
和静笑着谢了赐坐,这才端坐下来,她寒暄道:“我方才瞧见,殿外的檐下扎了好几个燕子窝,有燕南来,这可是好兆头。“
春天本是燕子筑巢的季节,家家户户都如此,没有什么好稀的,和静不过是讨个好口彩罢了。
盈玥也只管笑呵呵道:“说来也是巧,自皇登基以来,这万字殿甚少有燕子来筑巢,今年倒是热闹,已经筑三个窝。“自己寝殿来了新客,盈玥岂会不晓得?何况那燕子窝扎在正殿外的廊下,盈玥进进出出,想不注意都难。
倒是辛苦了洒扫宫人,燕子粪白花花落在月台,必须立刻清理,否则一干涸,可好不好整了。
她们这些做主子,只瞧着燕子南来筑巢热闹有趣,底下的宫女太监只怕要恨死这些燕子了。
和静了年岁,难免迷信些,她笑容顿时精神的三分,“那更是大吉之兆,这飞燕南来,莫非……是预兆三贝子快回来了?”
盈玥一愣,忽的瞧见侍立和静身侧的舒颜沉静的容颜一瞬间竟有了不一样的色彩,仿佛是黑白调的画作,转瞬姹紫嫣红了一般。
舒颜的模样,早先小的时候,只觉得稚嫩可爱,如今长大了,瞧着还真是像极了香儿年轻的时候呢。
眉似远山,眼若秋波,一肌一容,妍雅静华。
盈玥按下心头的惊讶,笑着说:“那个皮猴,若真能回来,我阿弥陀佛了。”
话刚落音,一个小太监跟火烧尾巴似的冲了进来,满脸都是雀跃之色,“主子娘娘大喜!天津府发来电报,说是三贝子已经自天津港登陆,不日即将回京!”
一瞬间,盈玥都不敢置信!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没想到和静竟然生了一张喜鹊嘴巴!
“真的吗?!”发出这一声喜极而泣般询问的,却不是盈玥,而是素来娴静的舒颜!那一张如诗如画的面庞,当真是舒展了笑颜。
盈玥:……这样的反应、这样的表情,傻子都看得出来舒颜的心意。
唉,这份情愫,还真是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话说出口,舒颜也立刻察觉自己举止失当,连忙退后一侧,深深垂下了头,宛若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盈玥倒是没有责怪她,而是点了点头:“回来好。”
和静也是笑容洋溢:“三贝子一走是六年,主子娘娘必定是想念坏了。”
想到这点,盈玥忍不住有些生气,“这孩子,小时候挺乖的,越大了,竟是如此放纵,一声不吭,竟漂洋出海了!”
和静忙劝慰:“不管怎么说,能回来是好事。三贝子的年纪……都二十一了呢,等他回来,这婚事您怕是要操心喽。”
盈玥连忙瞄了一眼舒颜的脸色,果然那如玉的脸颊一片黯然。
冤孽啊……
和静又低声道:“我听说,这些年,三贝子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一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和静所说的“伺候的人”,可绝不是侍女仆从这些下人,而是……姬妾。
绵悠是没娶福晋,但这些年有没有纳妾……
盈玥哼哼道:“谁知道他有没有在外面胡来!保不齐还带了个洋女人回来呢!”
舒颜忙微笑着说:“怎么会呢,娘娘可别胡思乱想。”
第六二三章、大洋马西芙?媳妇?
有时候,盈玥真怀疑自己是乌鸦嘴。
丫的绵悠这个兔崽子,居然真的带了个大洋马回来!
母子六年未见啊,盈玥可谓是一腔喜极、怨极交杂,只恨不得摁着绵悠道脑袋狠狠蹂躏的一通。
绵悠留书出走只是,尚且只是个温软少年,如今一转眼都已经是个高大俊美的成年男子了,那眉宇间依旧是当年的一抹惫懒与不羁,周身更是有一股飘然出尘的不世气度,他那一双承袭自己父亲的星眸流露出一抹极其欠揍的微笑。
站在他身边的阿雪,也长高了,但已久是俊美无铸,一双晶莹的眸子湿漉漉的透着小奶狗般孺慕的目光,似乎恨不得一头扑过来蹭两下。
“皇额娘!儿子好想您啊!”绵悠已经率先扑了来。
盈玥翻着白眼道,“想我怎么不早回来?!”
绵悠叹着气道:“儿子这不是怕,回来之后没有自由之身了么。”
“那你如今怎么不怕了?”盈玥挑眉问他。
绵悠嘿嘿笑得极为欠揍。
盈玥忽然一愣,绵悠身的气息……还有这股出尘的气度……原来如此,这小兔崽子这些年海外飘荡,竟没忽略了修炼,如今已经是人仙境界了。
有了这样的境界,再加她给那几件法器,这宫墙虽高,但的确已经锁不住他自由之身了。
这个小兔崽子,合着是已经进阶,自诩本事,所以才敢回来。
“对了,皇额娘,儿子还带了一个人回大清,正要向您引见呢。”绵悠笑着说。
绵悠是自天津港登陆的,他的一应状况,天津知府早已在快急奏折一一细致描述过了,除了那满满一船的各色洋货、千黑奴之外,还有一个极其特殊的人……一个年轻漂亮的西洋女子!
盈玥也正想问这个呢,没想到这小兔崽子自己主动招供了。
他嘴角噙着冷笑,“那让她进来吧。”算真是个洋媳妇,她接受得了,永瑆待会儿下了朝,必定要打死绵悠这个不肖子。
片刻后,殿门缓缓开启,迎着初晨的朝阳,只见一个穿着重重叠叠粉霞般曳地蓬蓬裙的西洋姑娘,步履摇曳走着进来。
永瑆大力推行改革,对外贸易可谓是不断昌盛,这些年在京郊开设不少西洋各国的大使馆,盈玥以皇后的身份也是接见过各国大使夫人和传教士的。所以,也算是见了不少大洋马了,但是……像眼前这位妩媚性感的,却是头一遭见。
眼前这位西洋姑娘,晃荡着那一堆硕大的凶器,晃得盈玥都有点眼晕了!
丫的,居然老娘我都大!我可是生了五个娃啊,居然输给这个西洋小姑娘了!
不错,是个小姑娘,瞧着那脸蛋,虽然风情万种,但分明还难掩稚嫩。
只不过,盈玥对西洋人的年岁把握不准,但想来顶多也不过二十来岁,或许……只有十七八岁?反正歪果仁早熟。
那西洋姑娘笑容洋溢,笑得一点都不含蓄,牙齿都露出来了,她到距离盈玥半丈远处,便停下了脚步,双手揪住蓬蓬裙,优雅地蹲身下去,层层叠叠的粉色蓬蓬裙柔软落在猩红的地毯。
这是跪拜大礼,因双膝落在地毯,蓬蓬裙像是绽开了一般,格外好看。不过这个角度,更是将那一对凶器,清楚明白地呈现在了盈玥眼皮子底下。
简直是呼之欲出啊!
那西洋姑娘笑容更加灿烂,嫣红嘴唇里吐出一串鸟语。
嗯,是英,貌似是……自我介绍?
盈玥辈子的盈玥水平不咋地,穿越后……虽然也见过不少洋人了,但素来都是配备翻译,根本不需要她提升自己的英水平。
绵悠见状,忙充当了翻译:“皇额娘,这是不列颠罗卡特伯爵的小女儿,西芙小姐,她今年刚满十八岁,她说您看去非常年轻漂亮,是像是儿子的姐姐一般。”
“西芙?这个媳妇很嘴甜嘛。”盈玥微笑着点头,“而且还这么性感动人。”
绵悠听了,摸了摸鼻子,“西洋女子都是如此,皇额娘习惯了好。”然后又赶忙把盈玥这一席话叽里咕噜翻译给那位西芙小姐听。
卧槽,这小兔崽子,英说得相当流利标准啊!盈玥不禁露出诧异之色,看样子这些年漂泊西洋,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起码多学了一门外语。
西芙小姐笑得跟一朵花似的灿烂,连忙向盈玥皇后这个致谢,少不得再三淑女蹲身,那一双雪白的球啊晃荡又晃荡。
盈玥觉得自己要晕球了。
正在这时候,殿外传来一声太监的高呼:“皇驾到——”
得勒,西洋媳妇,你公爹驾到了。
绵悠脸色巨变,再也不复刚才的侃侃而谈,立刻退避一侧,俯身跪地,也飞快对西芙叽里咕噜了一句。
那西芙还恍然不止是灾难,反而露出了欢喜跃跃之色。她盈盈揪着蓬蓬裙,优雅跪在一侧,却并未俯身,而是抬头看着殿外,目不转睛地瞅着。
盈玥也已经起身相迎,只瞧见永瑆一身明黄朝服竟也没有换下来,直接赶赴了过来,他老脸有些阴沉,在他看到旁边跪着的那个衣着暴露的西洋的女子的时候,永瑆直接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盈玥只瞧见永瑆一个趔趄,二话不说,赶忙前扶稳了他,“息怒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永瑆气得鼻孔都要冒烟了,“这叫朕如何能息怒?!”他刀子般的眼神扫向跪在那妖冶西洋女子身旁的儿子绵悠,陡然雷霆暴怒:“孽障!!你居然——”
西芙听不懂,但也看得清状况,这位大清皇帝陛下似乎相当生气?她一脸不明所以,连忙看向身旁的大清皇子殿下,关切问出一串鸟语。
绵悠忙冲西芙摆了摆手,示意她别担心,又忙朝着永瑆磕了个头,陪笑道:“汗阿玛,儿子这不是回来了么,您消消气。”
永瑆气得眼珠滚圆,“畜生!你还不如不回来了呢!你、你居然……带回来一个西洋姬妾!简直是——”永瑆一阵气结。
绵悠愣住了,西洋姬妾?他瞄了西芙一眼,一时间苦笑不已,“汗阿玛,您误会了,西芙不是儿子的姬妾!”
永瑆一愣,旋即皱眉:“不是你的姬妾,你带来参拜你皇额娘是什么意思?!”
绵悠忙正色道:“汗阿玛,西芙是不列颠一位伯爵的小女儿,在西洋,也绝对算得血统高贵了,怎么会给人做小呢?”
听了这话,永瑆老脸再度黑沉了,“怎么?你这孽障,还要娶她做福晋不成?!”
第六二四章、情敌见面?
永瑆老脸再度黑沉了,“怎么?你这孽障,还要娶她做福晋不成?!”
绵悠巨汗,直接连忙解释:“汗阿玛您真的误会了!西芙的小姐父亲要把她嫁给一个花花公子,西芙小姐不肯,所以才逃婚出来,儿子欣赏她的勇气,才帮她逃到大清的。 西芙的姐姐是不列颠公使夫人,她这是来投奔她姐姐的!”
听了这一串解释,永瑆犹自还有些怀疑:“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与这个西洋女子当真没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天地良心啊!儿子与西芙当真是清白的!”绵悠一时间都快哭出来了,他急忙拉了一把旁边的阿雪,“汗阿玛,您若是不信可以问问阿雪,他可以为儿子作证!”
永瑆看着那俊俏白嫩的胡雪,一脸厌恶,“朕才不相信这是野狐狸嘴里说出来的话!”
然而,阿雪却正色道:“皇、干娘,悠悠说得都是真的,他还是个处男呢。”
一时间,万字殿一片鸦雀无声。
他还是处男呢。
还是处男呢!
是处男呢!
处男!!
盈玥的脑海也已经被“处男”儿子刷屏了。
绵悠愤怒地看着揭穿了他羞耻老底儿的阿雪,只恨不得揪光他尾巴的毛!
这一刻,除了西芙大眼睛眨了眨眼,完全不明白眼前这尴尬的窘况是为何产生。
永瑆的脸色一时间想笑,又不得不按捺不住,不能失了仪态,悠悠居然是童男?这未免也太……
“咳咳!”永瑆忙做严肃装,重重咳嗽了两声,“回头朕赏你两个宫女吧。”都二十一岁了,竟然还不知晓人事,实在是丢尽了大清皇子的脸面。
盈玥也忙正色道:“这事儿不急,悠悠,你先带着这位伯爵小姐在园子里逛一逛,也算是一尽地主之谊了。”
“是,皇额娘!”绵悠松了一口气,连忙对身旁的西芙咕噜两句,西芙笑容绽放,朝着大清帝后优雅地告别,然后便跟着这位皇子殿下一并推出了万字殿。
阿雪见状,也忙滴溜溜一并跟去了。
永瑆长长突出了一口气,“绵悠的年纪也不小了,此番既然回来了,他的婚事必须立刻敲定!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盈玥笑了笑,“他如今连府邸都没有呢!”连四贝勒绵偲都带着姬妾出宫开府了,可绵悠这个三贝子却还……
“那先娶进宫,容后再分府!反正是个贝子府而已,不费事!”永瑆气息有些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