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西弗尔特最后整整弹了三首安可曲才站起身谢幕。
依然深邃冷峻的面容和从容不迫的鞠躬，几乎代表了一个时代的人就此落幕。
如今是六月十四号。
因为是不对外公开的小型演奏会，所以外面风声不多，一直到这次演出散场。
克里斯·西弗尔特不过刚刚三十岁，在一众白发苍颜的泰斗级艺术家面前只能算是晚辈，但他在音乐上的造诣与贡献，已经算得上是德意志国宝级音乐大师了。
演奏会散场之后，无数音乐家在自己的推特、ins等等上面公开了这一消息，自发以最隆重的语气欢送这位时代一般的人物。
《维也纳之声》封面用了克里斯·西弗尔特在肖赛上夺冠时意气风发样子的照片，封面话题是“盛世落幕――克里斯·西弗尔特告别乐坛。”
《Opera Now》的封面话题是“用琴键交织了流行与古典的魔术师，岁月难再，音乐不朽。”
连着《柏林日报》的头条都是他退出乐坛的事情。
连着作为古典乐坛最泰斗级的杂志《GRAMOPHONE》都为着他撤掉了原先的版本，临时赶出了新版。
整本杂志几乎是克里斯的专场。
《GRAMOPHONE》内容涵盖世界古典乐坛的事情、近来公布的唱片、还有一些永恒经典等等。
其中，The Event（事件）栏目是按着时间顺序排的，而最后一条就是克里斯退出乐坛的事情，Reputations（显赫）这个栏目，这期刊的主题人物就是克里斯·西弗尔特。
而这期的Reputations（显赫）的攥写人，并不是平日里那些评论家，而是第奇家一个可以算是世界钢琴届中资历最深的人。
Reputations（显赫）盘点了克里斯十几年来写过的曲子以及种种创新和成就，罗列出的奖项种种随便拉一个都是能吃一辈子的。
而克里斯也在自己的ins上发了公告，但只是以“由于身体缘故”一语带过。
沈殊回国之后，接到了路颜的电话。
是路颜演的新片里一个客串的角色。
沈殊沉默半晌：“你怕是对我的演技有什么误解。”
电话那端的路颜笑出了声：“没啊，这只是个很酷的歌手而已呀，你本色出演就好了？原来定的那个……呵。”
“我对拍戏过敏，不过如果你真的找不到人，我倒是想到一个人。”
“谁啊？”
“陈以苏。”
毕竟小姐姐华声的那段鼓乐确实是帅到弯。
“小姐姐，我没她电话。”
“我发给你？”
“我和她素不相识。”
“我帮你问？”
“好的好的，谢谢沈总。”
沈殊挂了手机，正要打电话给陈以苏，然后意识到一个无比严肃的事实，她似乎……也没有陈以苏电话？
她直接微博私信了人。
@沈殊ss：你手机号多少啊。
想不到那边陈以苏几乎是秒回。
@陈以苏本人：180XXXXXXXX
她打了过去，铃响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我是沈殊。”
“我有存。”
沈殊：……仿佛全世界都知道她的手机号。
“是这样的，这次路颜的电影想找一个歌手客串，你要不要试一下？”
那边陈以苏愣了一下，道：“为什么想到我？你怎么不去？”
“人家要的是一个‘很酷’的歌手啊。”沈殊在“很酷”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陈以苏语气带了笑意：“好啊。”
“那我把你电话给人了？”
“可以啊，谢谢。”
这种客串机会也算是一种刷脸机会，毕竟路颜演的电影份量不言而喻，沈殊算是给了一份人情。
路颜这次接的是一部商业片，她如今拿了影后，演技已经是无可置喙了，适当地增加热度才是比较合适的选择。
离着全球巡演还有半个月，正好可以去探路颜的班。
沈殊的名头很响亮，但跟娱乐圈的人交集不多，毕竟歌手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专辑唱好自己的歌，不需要和别人有太多接触。
所以剧组的人看着她来了都有点惊讶，想结交是一回事，可也没谁敢上来攀谈。
沈殊交代人买了西瓜，在透明的保鲜盒用碎冰铺了一层底，然后把西瓜挑了籽放在上面。
沈殊：“西瓜含糖这么高，我吃就好了吧？”
说着就把给路颜的西瓜自己捧着吃了。
路颜：“……”
沈殊突发奇想想去探班，祁赫自然处理得很周全，准备了相当多的果盒准备分给人。
沈殊和路颜这边说着话，正好有人叫了一声：“沈殊。”
陈以苏的声音辨识度很高，沈殊转头看去果然是意料之中。
周围的人不是不想攀谈，只是对身份落差太大的人有着天然的敬畏与距离感，如今突然出现一个，未免惹了关注。
何况陈以苏这种出道开始就一直和沈殊一并提起，难免让人觉得宿敌的人，更让人起了看戏的性子。
谁知道沈殊看见陈以苏，扬了扬眉，神色依旧温和：“这么巧的吗？你今天的戏？”
“是啊。”陈以苏顺手拿过沈殊手里的果盘，弯了弯眉眼，“我不减肥，我不怕胖，我帮你吃。”
一段非常稳的freestyle。
沈殊：“……上镜胖十斤欸小姐姐。”
陈以苏挑眉：“让它胖呗，我靠演技吃饭。”
现在的人，总是越来越膨胀了。
第62章 明目张胆
沈殊挑眉：“惹不起惹不起, 小姐姐什么时候拿影后，苟富贵，勿相忘。”
陈以苏：……
“你演什么？剧本借我看一下？”
陈以苏把剧本递给了沈殊, 沈殊翻了几眼。
的确是不需要演技的角色，真的只是一个歌手而已。
女主角是一名词作家, 和作曲家男主的爱恨纠葛不必提，而这个仅仅出场不到十分钟的角色, 最初只是为了迎合市场做的一点小暧昧人物。
陈以苏演的是一个名叫吴源性子有些乖戾自负的歌手, 恃才傲物, 而在机缘巧合下结识了女主角西旗, 两个人倒是脾性相投，也合作过相当多的脍炙人口的曲子。
但吴源骨子里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故而有一点没来由的占有欲。
而西旗和男主顾言深在一起的过程中，偶尔吴源也有些戏份, 对顾言深有着轻微的敌意。
这种角色说寻常也寻常, 毕竟真正很好的朋友, 多少都会对对方有些占有欲, 何况像是吴源这种人。
但说内涵也内涵，这种角色真的超级容易衍生CP粉, 带着点小傲娇属性和禁忌感，只敢虚张声势却不敢坦露心迹，加上才华横溢又长得好看的设定，真的太容易让人站CP了。
本来路颜是要给沈殊一个人情，却没想到给了陈以苏。但是命运美在阴错阳差, 陈以苏的演技倒是相当惊艳，比起科班的人都更有灵气。
沈殊这次来，正好处在陈以苏戏份中最高潮的一段。
《稀奇古怪》是一部IP剧，改编自一个相当红的小甜文，男女主线算是双向暗恋，女主西旗在尚不知道顾言深也喜欢她的时候，写了一首关于暗恋的词，交给了公司。
然而无巧不成书，根据墨菲（墨菲：？？？）定律，男女主角无论再八竿子打不着，都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扯上点关联，不然作者还写个屁。
大概是女主的词也撩动了男主的心境，故而一向只写曲子不配曲子的男主就为这首曲子配了调。
两个主角的第一次合作，质量自然是不容置喙，所以就被收到了吴源新专里头。
而这场戏，就是吴源在演唱会上唱这首歌。而这时，西旗和顾言深已经在一起了。
这个龙套之所以一定需要歌手来演，原因正在于此，一个合格的演员，或许可以完美地演绎喜怒哀乐，但唯独歌手演出难以再现。歌手之所以为人追捧，在于他们唱歌的时候灵魂是相当瑰丽的，这绝非简单的唱功、台风等等实质上的东西可以一言以蔽之的，非歌手难以演歌手。
陈以苏旁的不论，若真是庸才，任御行如何运作，都不可能红成之前那个地步。单单往那里一站，就仿佛所有聚光灯理所应当汇集在她身上。
虽然剪辑的时候是要看着台下的西旗唱，但拍戏的时候却是先单拍陈以苏的部分。
“不敢回看，左顾右盼不在自然的暗自喜欢
偷偷搭讪总没完的坐立难安
……
对你的偏爱太过于明目张胆
在原地打转的小丑伤心不断”
陈以苏的眼睛里确实是盛着应有的掩盖在平静下的波澜，的确是相当有层次的演技。
“释然，慵懒，尽欢，时间风干后你与我再无关
没答案，怎么办，看不惯自我欺瞒”
如果只是一味深情款款，那就不是吴源，因为任凭时代再怎么开放，同性恋都仍然不为主流所接受，何况吴源这个角色对于女主角西旗也绝对不是这么纯粹的爱慕。
而陈以苏确实是恰如其分地演出了这场戏所需要的感觉。
沈殊暗自叹息，幸好自己一口回绝，不然的确是驾驭不了这种表演层次那么多的角色。
或者说，除了本色出演，她驾驭不了几乎所有角色。
“灯火阑珊，我的心借了你的光是明是暗
笑自己情绪太泛滥形只影单
自嘲成习惯多敏感又痴缠”
干净带着点慵懒尾音的嗓子，确实是很无奈很温柔的语气。
连着争都不敢。
……总归是不可能的事情，又何必挣扎。
沈殊看了看剧本，笑着跟路颜说话：“你也是很大手笔，这是龙套？她排到七番都是绰绰有余吧？”
路颜笑了笑：“还真不是，导演觉得她得好，特地加的戏份，生生加到配角。”
沈殊：“不然原先的戏份是多少啊？”
“就那首歌，唱一分钟，没了。”
沈殊：……
不是说这种角色非要多厉害的人，只是倘若陈以苏演的这个角色，的确是让一部相当磁场相契的人。
换个人，哪怕是沈殊，或许能把吴源演成一个万众瞩目的歌手，却绝对无法演成陈以苏这种地步了。
本来只是一个噱头，却成了一大亮眼之处，换她是导演她也给陈以苏加戏。
而且连着《稀奇古怪》的主题曲《小半》，也就是吴源演唱会上唱的那首歌，都让陈以苏唱了。
沈殊突然想起什么：“这个角色真的是无敌圈粉，之前是谁演的？怎么不演了？”
“啊？”路颜回过神，撇了撇嘴角，“何琪安啊，她也是相当神奇，演技真的……到达一种境界，你知道吗，吴源最初就四场戏，然后那个傻子拍了一场让我NG十一次。”
路颜说着翻了个白眼：“把我家戏精抱过来都比她会演你知道么。”
“你家戏精？”
“就我家那只布偶，每天都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不然就要趴在你脚边默默看着你，幽怨得不行。”
听着都很有画面感，何况是美出天际的仙女猫。沈殊想起自己家里那只只要长得好谁都能撸的死胖子，真的觉得……
嫉妒使我倾国倾城。
“好歹是行走的人民币，担待点。”
“不说那只戏了，然后我就让导演把何琪安换了。”
不是每个作为女主角的演员都有这种能耐，但路颜不一样，路颜一个拿了金球奖的影后级别任务来演这种商业片是属于屈尊降贵的，这种情况下，换掉一个龙套简直不能再容易。
“过，perfect。”导演扬声说道，“行啊，你今天加了什么buff这么演技爆棚？跟女主讲讲。”
谁都知道路颜是金球奖影后，演技自然不需要谁指点，所以只是单纯在捧陈以苏罢了。
陈以苏下了戏，沈殊还在和路颜说话，见她过来，弯了弯眉眼：“厉害，你是要去演艺圈砸场子吧？”
“本色出演而已。”
沈殊这种级别的人探班，剧组自然是重视，倒也不是说看重她身后的SHEN或是什么的，而是她来探班本来就给《稀奇古怪》狠狠拉了一波关注度。于情于理，都该谢谢人。
何况每一个导演内心总是会想拍一部能拿奖的片子，而这种片子如果能请到沈殊作曲……
所以剧组一起去吃晚饭。
他们去的是一个圈里人很喜欢的会所，有从停车场直达包厢的电梯，不必担心遇到谁。
沈殊和男女主角以及导演副导男二女二坐一桌，而陈以苏由于跟沈殊认识的缘故也一同坐了一桌。
沈殊和陈以苏倒不是吃得多，只是正常人的食量，圈子里的女演员是靠喝清风露水活着的，两个歌手的食量就显得尤为突出。
偏偏沈殊又生了一张怎么看都不胖的脸，连着女二都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沈殊老师是怎么保持身材的……我也好想吃饭啊。”
女二对外一直炒吃货人设，而偏偏又是相当易胖的体质，所以经纪人控得很死。
沈殊漫不经心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啊？”
女二号语气有些暧昧道：“是不是平时运动量比较大？”
沈殊自认还没跟她熟到能开这种很冒犯语气的玩笑，便轻轻蹙了眉，不接话。
有时候一些人总是非常不长眼睛，不会掂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自以为幽默开些很不得体的玩笑。
男主角和男二的饰演者都没什么上位企图，倒不是三观有多端正，只是毕竟任璟延那张脸摆在那里，沈殊能对他们上心除非是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