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璟延和沈殊的粉丝终于达成了共识,这种爱豆自己下场抢头条的操作实在是打不过打不过。
婚礼是在任璟延一个私人岛屿上举办,婚礼三天,岛上汇聚了全球无数顶尖音乐人,以及沈殊一众纨绔朋友。
后来有人戏称,如果炸颗原子弹过去,整个世界都会沉默许久。
掌镜的是卿言请来的朋友,毕竟大牛只和大牛一起玩,当沈殊看见那位美利坚《国家地理》都请不动的摄影师为自己拍摄婚礼,肝都颤了一下。
至少沈家是请不到的,果然自家穷得只剩钱。
微博上有很多婚礼现场的图,白山茶和绣球花混织的拍照花墙,冰裂痕的白瓷餐具,绣着繁复暗纹的灰色绸缎桌布,阳光透过香槟是浅浅的琥珀色。
而两个主角的微博上都只有一张图。
交叠而放的两本红色的本子,阳光下烫金的字体映着温柔的光。
End
第77章 番外
1、柏林往事
柏林的清晨素来是矜持的。
空气微凉, 高大的橡树枝叶间漏下些许斑驳的阳光,地上深深浅浅的暗影。
克里斯·西弗尔特才刚刚从琴房出来,昨天晚上在琴房里呆了一个晚上, 难免有些倦怠。
只是空气中突然多了一连串双音,饱满悠扬的提琴声和空气契合得仿佛本该如此, 却又挠人心肺。
他下意识收了收十指,顺着琴音走了过去。
音乐是触类旁通的东西, 他虽然是弹钢琴的, 但判断出琴音的水平不难。
何况拉的曲子是《恰空》。
完成度非常高的恰空, 灵魂也是别致的, 虽然稍显青涩,但也勉强够得上演奏级别的水准。
其实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很多艺术家都会在柏林街头演奏,不是卖艺, 而是挚诚地把自己音乐献给这个和音乐盘根错节生长在一起的城市。
克里斯见到人之后, 的确是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没有落魄的艺术家卖艺, 只是眼前的人眉目精致傲气, 没有半点落拓之感,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显, 但剪裁设计明显是大家之手。
更不用说她手上那把斯式琴了。
来往的行人都忍不住驻足,为着琴音也为着美人。
拉琴的东方姑娘眉眼如画,的确是有着令人驻足的样子。
有个金发的女子走到那个拉琴的姑娘跟前,从钱夹里拿出五十欧元,蹲下身子把钱放在琴箱里。
拉琴的女子一愣, 连着琴声都差点跟不上。
“早上就能遇到您的琴声,真是很幸运的一天。”
刚好《恰空》也收了尾,那名东方姑娘露了个清浅的笑容:“谢谢。”
“安……可。”金发女子手中牵着的约莫三四岁的孩子磕磕跘跘地说道。
金发定律本来就是全球通用的,何况是个澄澈的小孩子。
那个黑发女子粲然一笑,再一次把琴搭上肩,又是一串双音,是《精灵之舞》。
又是一首相当炫技的曲子。
克里斯并不反感炫技,何况这样坦率的乐音。
柏林是一个和音乐生长在一起的城市,即便是清晨,也驻足了几个人聆听。
不过毕竟是工作日,听众也是来来往往,那个金发小女孩也在母亲的牵引下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黑发女子拉完最后一段曲子,才放下琴,鞠了个躬,像观众道了谢。
观众散去,她低头把钱拿了出来,收好琴,起身径直向他走来。
她笑容温和有礼,眼睛澄澈:“谢谢您一直的聆听。”
克里斯一时莫名有些被抓包的窘迫,点了点头:“你的小提琴拉得很好,能够倾听是我的荣幸。”
她眉眼一弯:“能让西弗尔特先生聆听也是我的幸运。”
“你认识我?”话一出口连克里斯自己也哑然失笑,如果是古典乐坛的人,不认得自己才算少见:“那我有这个荣幸认识你吗?”
“我叫希尔兹·沈。”
“我能叫你希尔兹吗?”
沈殊怔了一瞬,旋即笑开:“当然。”
两个人坐在小广场的木长椅上,有些许阳光矜持地落在身上。
克里斯问起她怎么会在这里拉琴,沈殊微微蹙眉:“唔……老师说如果人们在音乐厅里为你喝彩,那么你也许是一名演奏者,但是如果人们在街头为你喝彩,那么你才是一名演奏家。”
说着她笑着摇了摇头:“所以事实证明人们似乎确实只是为了音乐厅喝彩。”
“你的老师是?”
“科恩·瓦格纳。”
的确,她的老师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不免好笑自己刚刚升起的一丝想要帮她介绍老师的念头。
克里斯认真地看着人:“我在为你喝彩。”
沈殊是一个很会聊天的人,何况两个人在很多方面的见地都出奇地相似。
默契得如同与自己的灵魂对话。
之后依稀断断续续也有联系,克里斯渐渐也很喜欢和她分享一些不成曲的新调子,几乎每次自己觉得有些许无法言说的不舒服,她总能非常精准地指出偏差所在。
所以当克里斯收到汉诺威学院毕业典礼的邀请时,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汉诺威的毕业典礼本来就已经算是德国古典乐坛一个盛事,何况……她似乎是今年毕业。
说起来他也是汉诺威的学生,只是年少入学,两年就能毕业,旁的东西光芒太盛反而没什么人留意他的学校。
说起来也会是“你知道吗?克里斯·西弗尔特也是汉诺威的学生。”而非“克里斯·西弗尔特毕业于汉诺威。”
汉诺威一如既往的绿茵茸茸,古朴的建筑是被音乐浸养出的气韵。
学校里的音乐厅附近来来往往无数的人,都是欧洲古典乐坛里的熟悉面孔。
克里斯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好逢着人群嘈乱,救护车从身边离去。
每年的结业演出总是会出点小事故,也不算太稀奇。
只是救护车离去之后,人群仍未散开,簇拥着的人正是他来的理由。
“希尔兹?”
她身上穿着得体的礼服,剪裁高级典雅,没有一丝一毫的缀余。
演奏者的着装必须得体又不能喧宾夺主,既要配得上音乐,又要不夺风头。
只是精致到发丝的妆容此刻难掩眉间的焦急之色。
克里斯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走了过去:“怎么了?”
边上的人三言两语解释了来龙去脉。
结业演出算是考试,可以组合考试也可以单人考,但毕竟音乐这种东西,单样乐器的演奏层次绝对无法和两样相提并论,所以也是惯常两个人一同。
沈殊的搭档是提琴组的一个人,只是临着演出,她却心脏犯了病。
方才的救护车就是送她。
“什么曲子?”
“拉威尔的《G大调协奏曲》。”
眼见着面前的人看着像是一把绷着随时会断的弦的琴,克里斯几乎是神使鬼差地说了一句:“要么……我试试?”
《G大调协奏曲》原先是一首钢琴和长笛的协奏曲,后来被一个很有名的殿堂级小提琴大师改编成了小提琴和钢琴的协奏曲。
其实《G大调协奏曲》的全名是《G大调钢琴协奏曲》,自然是钢琴为主,但被那位大师一改,反而有些平分秋色的味道。
这首曲子是拉威尔写过的唯一一首钢琴协奏曲,也算是拉威尔的最高成就之一,克里斯自然是弹过的。
沈殊闻言也怔住了,连着话都答不上来。
克里斯话一出口自己也是有些局促,毕竟协奏不只是本身的曲目完成度,还关乎配合的默契,每一个协奏节目都是经过千百次磨合才能渐渐臻于完满。自己这样确实是唐突了。
但到底还是挣扎一下:“如果时间充裕,也许我们可以先试一下?”
话已至此,再拒绝真的是不识好歹――因着两个人之间地位之悬殊,连拒绝都是不应的。
汉诺威音乐学院有无数琴房,只是时间实在仓促,克里斯只来得及匆匆把谱过了一遍,就要赶去音乐厅演出。
参加音乐会都是正装出席,克里斯的着装上台也是可以的。
当克里斯出现在舞台上之时,满堂轰动。
说起来克里斯不过比这届的人大没几岁,但排资论辈已经是和那些坐着的评委相提并论的了。
如今却作为参与考试的人。
即便仅仅作为协奏者。
只是音乐人有排资论辈,但是音乐没有。
《G大调钢琴协奏曲》以一声鞭响开篇,而改编版本里变成了小提琴演奏的一句华彩。
小提琴的声音本就明丽骄扬,如此一来比起原曲,虽然在来势上有些许弱了,但气势分毫不输。
拉威尔和德彪西算是印象派里面两座无法绕过的巨峰,但德彪西的曲风更自由散漫,虽然多了朦胧的诗篇感,但是也少了一些瑰丽堂皇。
而拉威尔这首曲子继承了莫扎特的钢琴协奏曲的传统,欢愉而辉煌,就像是有人的评价“拉威尔的精神归宿仍然是古典音乐”。
又带了一点爵士乐因素,巧妙地将几个元素浑然天成地结合在一起,便是不可逾越的经典,而长笛改成小提琴之后,曲子也愈发明艳。
少了一点飘忽不定的灵魂感,更偏向于古典乐的磅礴恢宏。
克里斯什么都好,但从现世起,就一直是聚光灯下的角色,从来都只有别人给他伴奏的份。
永远是主角的人未必是一个合适的协奏者,何况钢琴这种乐器素来高调。
都是作为主角存在的。
只是当钢琴响起之时,却一反众人的料想。
两个人的演奏风格很相似,都是不讲道理地夺目,仿佛天生应该站在舞台正中一般,却意外地相得益彰。
没有谁被压住的感觉,反而觉得曲子本该如此,不像是协奏曲,更像是合奏曲。
连着配合程度都仿佛磨合了千百遍一样地默契,曲子呼吸都是一样的速率。
克里斯·西弗尔特是谁?西弗尔特这个家族不必提,他本人更是家族的荣光之一。
能够和克里斯这种人平分秋色,沈殊本来就不是池中物。
拉威尔的曲子一向画面感很强,而这首曲子其实没有太深刻的含义,也没有太厚重的感情,只是从旋律中洋溢出的欢愉不言而喻,连着第二乐章的柔板都让人觉着温和细腻。
拉威尔本来想给这首曲子取名为《嬉游曲》,后来却觉得没有必要,因为整首旋律灵魂都是欢愉的。
并不是只有深刻悲壮的,才能成为经典。
最后一个双音跳音结束,沈殊把那把斯式琴从肩上拿下来,一手提着琴弓一手提着琴,等着克里斯上前,一同鞠了躬。
满分10分。
沈殊最终的分数是9.67分,近十几年来的最高分之一,而上一个也拿了9.67分毕业演出成绩的,正是站在她身侧的这个人。
彼时他不愿意让任何人拖累他的演出,选择了独奏,而事实证明,他独奏的磅礴气势,也远超过其余协奏的人。
如今他却作为一个甚至可以说是配角的协奏者参加这场演出。
评委是明眼人,克里斯何等骄傲之人,从小就在维也纳、柏林的音乐浸淫下长大,十二岁就登□□奏,倘若真的想要这个C位,怎么可能压不过一个羽翼尚未丰满的人。
不过是下意识收着些了。
彼时评委倒只是以为他顾及这是沈殊的结业考试,加上为了曲子的舞台表现,所以采取了这种感觉。
而很多年之后想起这件事情,才暗叹故事之旖旎曲折。
――――――
下台之时,沈殊把琴收在琴盒里,向克里斯笑了笑,道:“这次是真的很感谢您,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必。”
克里斯一时词穷,便只能帮她提了琴盒。
他们顺着汉诺威的未名湖边走回沈殊的公寓,风景温柔暧昧。
“你之后有打算去哪里吗?”
“嗯?”沈殊抬眼,殊不知自己落在别人眼中,何为活色生香。
“我是说,或许你会愿意去柏林爱乐乐团?他们似乎缺一位小提琴手。”
克里斯·西弗尔特平常就一直呆在柏林,跟柏爱合作的次数不胜枚举,甚至柏爱的指挥先生就是西弗尔特家族的一个人。
“好啊。”少女弯了弯眉眼。
送沈殊到楼下之时,克里斯叫住了人,睫羽抖了抖,却不知说什么。
“如果你来柏林,请务必联系我。”
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克里斯的脸上已经覆上了一层薄红。
沈殊从小到大被表白过的次数不算少,只是素来觉得没意思,如今却被这句根本不是表白的话撩得不行。
大概是因为克里斯·西弗尔特实在长得过于犯规了。
她笑了出声,点了头算是应承,踮起脚在克里斯嘴角印下一个吻,触之即离。
她眨了眨眼:“谢谢您送我回来,我们柏林见。”
凭着沈殊的天资,柏爱自然是进得非常顺利。
她一直住在酒店,毕竟沈家的资产还是经得起她随意造作,当克里斯·西弗尔特得了消息过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在写东西。
克里斯神色有些许黯然:“你都没有联系我。”
“不必劳烦,住酒店很方便。”
“那至少……”克里斯抿了抿唇,好看的眉眼皱了些。
沈殊坐在椅子上,笑开了,也收了逗他的心思,毕竟大美人皱眉难免惹人心疼。
别说联系他而已,世界都拱手奉上。
沈殊眼珠子瞥了过去,顾盼生辉,笑着说:“难道你要帮我找住的地方不成?”
“可以啊。”
“那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
克里斯愣了,脸有些红:“我们是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