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太听到这里,也知道除了明天再去试试外别无他法。
否则,今儿真的闹得鱼死网破,对谁都不好。
她的神色微松,但再面对薛元瑾的时候,难免有自己做了坏人的感觉。就道:“你既如此说,那我便试试。如果不行再说别的。你们今儿也累坏了,就回去歇息吧。”
薛青山听到这里,嘴角微微一扯,嫡母果然就是嫡母,永远都比不得亲生的,他恐怕也得永远记住这个理了。
他们二人出来,薛老太太又叫了周氏和薛元珍进去合计。四房一行人先回家,却没有一开头的兴奋了。
他们现在算是明白了,这命数的事,从来都是波折无限。当真是不到上族谱的那一刻,都是说不定的。
第二日,薛老太太亲自带着薛闻玉去定国公府,先拜会了定国公老夫人和定国公。
两人越看薛闻玉越是满意,薛让单独叫了闻玉去旁边说话。
薛老太太就在定国公老夫人旁坐下,笑道:“原以为还有半个月才选定,却不知国公爷竟这般快,第二日就选了闻玉!”
她的话语带试探。
老夫人自然不会将靖王殿下钦点的事讲出来。更何况,今日见了闻玉宠辱不惊,她的确更是满意。最为让她满意的,还是闻玉本身和薛家的羁绊不深,以后能更好的融入定国公府。
“闻玉天资聪慧,国公爷实在喜欢,我们思来想去就不如直接定下了。”老夫人笑道,“倒还有一桩事要告诉你,国公爷接到了调令,任京卫指挥使,我们要举家搬往京城了。我想着,亲人分离毕竟不是好事,倒不如叫四房一起搬到京城,国公爷给薛青山寻摸一个小官做吧,留在太原也没什么出路。”
薛老太太听了,心中滋味十分复杂。定国公府竟打算将整个四房都带去京城。
简直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薛老太太似乎略微遗憾地叹了声气,才继续道:“我这有句话,也不知如何对你说。”
老夫人含笑说:“你我原就是姐妹,有什么不好说的。”
薛老太太才轻咳一声:“这原是为难了你的。你们本说是选一个小姐的,只是我们家嫡长女元珍,样样都出挑,我本觉得她是在适合不过的。但现在闻玉入选,自然是他的胞姐被选来,可怜元珍便失落了,她本是非常盼望,能常侍奉在你身边的。”
听到这里,老夫人笑容微敛。
“你这意思,莫不是想让元珍选来?”老夫人语气间有些迟疑,“只是这亲姐弟还是要更亲密,总不会不和睦。更何况一开始便说好的选男孩的亲姐妹来,元瑾也没什么错处,我总不能白白的换人……”
薛老太太听到这里老脸一红,知道老夫人是误会了,连连摆手:“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虽不是亲生的,却总归是嫡祖母,怎会不让她来!”她舒了口气说,“我是想着,如果定国公府能两个都收养了,你有两个姑娘在身前围绕,岂不是更好?”
老夫人听了薛老太太的话后,沉吟了片刻。
按理说,她定下了闻玉,小姐选定的自然应该是闻玉的胞姐元瑾。如今,薛老太太却来商议两人都入选。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她之前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一开始她喜欢的便是元瑾,不过卫衡那事她心里有点介怀。后来,薛元珍又出了上次那样的事,她还是觉得元瑾更好些。只是她心里也觉得可惜,元瑾似乎不得顾老夫人喜欢,恐怕和顾家的婚事会不成。
若是两个都收养呢?
平心而论,这两个女孩子都是不差的。元珍虽说心思深了点,但出身更好,极是温婉可人。元瑾虽出身太差,却有种旁人没有的淡定平静,心智更甚别人百倍。要是两个都选进来,不光能和魏永侯府结亲,还能留下一个多陪她两年。也是件大好事。
老夫人仔细思索,觉得这是件极好的事。
更何况,左不过是给薛老太太一个人情的事,毕竟没选她嫡出的。
“我左思右想着……”老夫人一边说,一边便看着薛老太太的神情有些紧张。
她才道:“觉得这主意是不错的。”
薛老太太才松了口气,笑道:“你满意便好!”
老夫人也是一笑,跟她说:“上次顾老夫人来的时候,极是喜欢元珍。倘若她成了定国公府小姐,去了京城。是很有可能和魏永侯府说亲。”
薛老太太早知道定国公府小姐是有可能嫁给魏永侯爷的事,却不知道顾老夫人是喜欢元珍的。顿时有些意外之喜:“当真?”
老夫人笑道:“这还有假!否则我为何同意得这么爽快。你家元珍岁数已到,进了定国公府,若是能有这样的姻缘也是好事。只是现在只过了顾老夫人这关。一切还要顾珩见了才能说,你也知道的,这样的世家里,父母之命,反倒没有当权者的话重要!若顾珩不同意,恐怕也没办法。”
“我知道的,知道的!”薛老太太有些喜出望外。虽然老夫人这么说,她却没有太当回事。她的观念还是觉得,只要父母满意了,这婚事就成了一半了,更何况哪里会有男的不喜欢漂亮的,元珍长得又美,总会喜欢的。
随后薛老太太和老夫人商量了入族谱的日子,就满脸喜色地从定国公府回去了。
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把这事告诉了大房,大房自然是喜出望外。
这世子之位固然重要,但没了这个,元珍若能嫁给魏永侯爷,也是一桩妙事,毕竟那可是魏永侯爷,是能和定国公平起平坐的!到时候,她们也不会差四房什么了。
消息传过来时,姜氏正在和元瑾商量入京的事。
本来定国公府准备带四房去,但因元珍要去京城,而大老爷也在京城做官,故周氏也决定迁去京城。如此一来,薛老太太自然是要跟去了,姜氏不想留在山西和二房的人整天大眼瞪小眼的,而三伯父上任的地方是保定,离京城极近,她便也决定一起迁走。唯有二房,二老爷就在山西任职,现在还有薛元珊的事牵扯,不能迁去京城。
元珠她们从未出过远门,非常高兴,在一旁和云玺盘算着路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京城有多么繁华这样的事。
姜氏叹气:“说是你们二人都一起入选了,可和魏永侯爷的亲事,却还是落到了她的头上。分明好处最大的就是这件事了,实在是亏了你。那薛元珍又做了什么……”
元瑾却无所谓,笑了一笑说:“这事不会这么容易的。”
薛元珍想嫁给顾珩?
当初她身为丹阳县主,京城顶尖的贵女,家世容貌万里挑一,可谓是冠盖满京华,唯她独风采。那顾珩又是怎么样的?
还不是当场悔亲,宁可去守城门吃沙子。
随后他反杀回京城,跟随靖王灭萧氏一门。
她,马上就要和这些人对上了。
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回到京城那个地方去。
元瑾瞬间有些感叹。那些曾经对不起她,现如今高高在上的人,应该都过得很好吧。
她还真是想看看,顾珩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件事要去做。
元瑾第二日去了寺庙,想去找陈幕僚。一则是告诉他自己弟弟入选的喜讯。二是跟他道别,毕竟她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去京城了。
只是她到寺庙门口时,却看到院子门紧锁着,台阶上落了枯叶,疏落的阳光落在有些陈旧的木门上,似乎是很久没人来了。
元瑾有些失望,他……又出去了么?
她对陈先生还真的有些依赖,大概是因为他一直帮她,又保护她吧。除了太后外,这样的人再没有第二个了。而他又住在这寺庙中,就像是尊佛像一样。好像来拜拜他,一切的愿望都会实现。
元瑾在台阶上坐下来,想等等看他会不会回来。
不过她没有等到陈先生回来,却等到了一个小沙弥。
小沙弥拾阶而来,他穿着月白袈裟,光脑袋,白色袈裟。是那天曾给她带路的那一个。
元瑾看到他过来,就站了起来,正好行了个佛礼问他:“小师父,你可知道住在这里的人去哪儿了?”
小沙弥站定,也合十手道了声佛号,说:“先生外出有事,至于什么时候会回来,贫僧不知。”
元瑾听到这般话后沉默片刻,他这是不告而别了吗?
她本来是来告别的,却不想他竟然不在。也不知道陈先生会去哪里,她这一走,京城路途遥远,恐怕是很久都见不到了。
小沙弥看着她的神情片刻,又说:“不过先生临走前,给了贫僧一物。说要是看到你过来便给你。”
实际上,他已经等了五天了。
元瑾有些疑惑,陈先生能给她留什么东西。就看到小沙弥从袖中拿出一块不起眼的玉佩,这玉佩当真看不出任何异样,淡青色不透明的玉质,镂雕了一个‘慎’字,不过缠的璎珞流苏都是上好的丝线。这难道是他贴身的玉佩?
她接了过来打量,青莹莹的玉在她的微透的指尖转动。小沙弥就道:“先生曾说,若姑娘遇到危险,可以带着玉佩去找定国公帮忙。”
原是这个用处。怎么的,陈先生身为幕僚,还对定国公有恩不成?拿他的玉佩能怎么样。
那还是算了,何必给他添麻烦。
不过他也是一片好心,她就收下当做一个念想吧!
元瑾收起玉佩,谢过了小沙弥,才离开了寺庙。
小沙弥看到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庑廊下,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看来……是不认识殿下的贴身玉佩啊。
不知道,这块玉佩能有多厉害啊。
第29章
去京城的准备已经做好了,各房的物件装车,选了要带走的丫头婆子们,等入了族谱之后便可出发。
崔氏尤其喜气洋洋,她长这么大从未去过京城,对于京畿的繁荣十分向往,已经和姜氏合计好京城时兴的铺子,去了便要逛一逛。元瑾虽自五岁后就长在京城,不过她没出过紫禁城,用的东西也全是御用织造。对这些并不清楚,听着崔氏和姜氏如数家珍,觉得她们比自己更像京城人士。
薛青山去拜见了定国公薛让。而薛让觉得薛青山沉稳老实,倒也欣赏他,准备安排他进工部做个主事。虽然仍只是正六品的官,但这可是有些实权的京官,是极大的提升了。薛青山很激动,发誓日后好生报答定国公。
而最近让薛老太太比较头痛的,大概就是薛元珊的事了。
薛元珊同卫衡失了清白,卫衡却不愿意娶她。沈氏跟薛老太太闹了很多次,但薛老太太又能有什么办法,她又不是卫衡。只能拉下这张老脸,几次登门定国公府,想请老夫人帮忙调解。
最后卫家终于勉强松了口,倘若卫衡两年内没有合适的亲事,就娶薛元珍做正妻,否则也只能是贵妾罢了。
沈氏还不满意,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毕竟她也奈何不了卫家。
国公府选择了九月初六将他们记入族谱。
这天元瑾特地看着闻玉穿戴一新,替他整理了衣襟,问他:“闻玉自此就要是世子了,高兴吗?”
薛闻玉想了片刻,坦然道:“……似乎还没觉得。”
元瑾笑了笑:“你日后会感觉到的,小姐不同世子,你的身份才是真的,我和薛元珍都算不得什么。”
闻玉听后又思索,看着元瑾问她:“那姐姐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元瑾告诉他:“这是自然的。”
她即便有经纬之才,懂谋略争斗,但这些都是没有用的。普通人家里,女儿家就是应该相夫教子的,她毕竟已经不是县主了。很多事情,她都需要靠闻玉去实现。
闻玉露出些许释然的微笑:“这样就好。”
只要她一直在他身边,那也没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
他又告诉元瑾:“有件奇怪的事还忘了告诉你。那日国公爷同我谈话,问过我是否知道靖王殿下。”
元瑾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国公爷为何问你这个?”
闻玉道:“这却不知了,我答说只是听说过,国公爷便没再问了。”
元瑾沉思,定国公这话问得蹊跷。闻玉能和靖王有什么联系?
不过已经到了出发的时候,容不得他们在思索这样的事了。
薛府去定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准备好,载着薛家的人一同去了定国公府。
姜氏带着一双子女看热闹,周氏带着穿着比往日更显华贵的薛元珍,还有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的薛云海。卫家也来了卫襄和他母亲。
“你成了世子,日后可要提携我。”卫襄打趣薛闻玉说,落选世子这件事,似乎对他的心态没什么影响。
薛闻玉只是嘴角微扬。
他今天穿了件青色菖蒲纹杭绸直裰,衬得他玉树临风,典雅细致的白玉面容,眸如墨点。所谓翩翩佳公子,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元瑾注意到这个,是因为方才递茶给薛闻玉的丫头,因他低声道了一句谢而红了脸。
闻玉日后成了世子,又这般容貌,恐怕这些狂蜂浪蝶更是挡不住地向他扑过来。
元瑾觉得弟弟有很多人喜欢,自己也颇有功劳,所以很是欣慰。
礼开始了,崔氏镇定下心神,先走上前一步。她今天穿着件宝蓝色双喜纹遍地金褙子,头上戴了支纯金点翠的东珠簪子,气度高华,竟有了些世家主母的风范,这点翠金簪是姜氏临时给她救场的。
金簪虽然不少见,但点翠的金簪却是价值不菲,崔氏一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把簪子摔着了。
崔氏先带着薛闻玉先给老夫人、定国公行礼。再奉茶,改了口称“父亲、祖母”,老夫人和薛让便各自给了他一个封红。薛让更是从自己腰下取了一枚双鱼墨玉佩给了闻玉。随后由薛让带着闻玉祭祖,再寻了旁支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见证,把薛闻玉记入了定国公府的族谱。
而两个女孩则简单一些,给两位长辈行礼奉茶后,老夫人各送了一个封红,一对手镯,便记入了族谱。
这让薛元珍稍有些失望,没想到定国公府小姐入籍却是这样简单,和世子的隆重完全不一样。
“自此后,你便是我薛让的儿子了。”薛让拍了拍闻玉的肩,笑着对他说,“不过请封世子,还得回京城之后,上报了礼部,由皇上特批才行。”薛让又吩咐了府内的大小管事,“但至今儿起,闻玉就是国公府的世子爷,与我亲生儿子一般无二。你们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