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容九
时间:2018-10-20 09:40:31

  七叔点了点头,看向叶麒:“侯爷,接下来该怎么办?”
  贺松也顺着七叔的眼神探了过去,只见叶麒若有所思的踱到了门前,沉默了好半晌,突然道:“七叔,你再派人去查探一下,仔细瞧瞧那荆南絮究竟长得有多美。”
  七叔:“……”
  “……”贺松:“……这、这是重点么?”
  叶麒回过身来,“大哥,你路子够野,看看有没有法子找人混进将军府去,如果能画一张荆南絮的肖像就再好不过了。”
  “不是,我怎么听着有些糊涂……”贺松一脸费解,“你从前不是很鄙夷那种利用女人整手段的男人么?这次怎么了?出了趟门就脱胎换骨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别告诉我你连面都没见,单听人姑娘脸蛋好看就感兴趣了?”
  叶麒一脸“我懒得与你解释”,独自倚在门边想了一会儿心事,又飘飘忽忽补眠去了。
  贺松看他这般失魂落魄,倒是越想越奇,尚没来得及一展他的“野路子”,没过几日,荆府派人送来了一张请邀函——说是荆大将军重拾爱女,心情大好,特在府邸开办宴席,邀金陵权贵前来饮酒,顺道把女儿也介绍给大家认识。
 
 
第四十四章 :再遇
  长陵颇为纳闷。
  她混入荆府本是想循着荆无畏这条线顺藤摸瓜, 一来摸清当年越家军遭叛的始末;二来查出所有参与者的现状, 估算一下把这拨人团灭的可能性;三来将付流景与那半柄折扇的江湖传言给弄明白了……要是能混到宫里见沈曜一面那就再好不过。
  可惜她在这将军府晃悠了数日, 能摸索的地方不易摸索的都溜过一圈, 就连荆无畏的书房里的秘柜都打开过了——除了一些赃款和结党营私的信笺, 并没有更多可用之物。
  就仿佛……斩断了所有与十一年前越家有关的痕迹。
  长陵越琢磨越发肯定此乃做贼心虚的体现。
  算起来,唯一与过往有点瓜葛的人,是荆无畏的夫人薛宁玉。
  相较于荆无畏的诡谲叵测,薛宁玉倒像是个传统妇人, 从前每逢征战,薛夫人就在乡间生养孩子, 虽说长陵与她并无交集, 但这位薛夫人总会在逢年过节带一筐筐的粽子饺子什么的走动, 记忆中是个以夫为天的形象——至少通过这几日的相处, 也印证了这一点。
  夫君将外面和别人生的野丫头带回府中, 薛宁玉不仅没有表露丝毫的不悦,还殷勤的打点起来,荆无畏说要给女儿办宴席,一句话,她就忙前忙后就差没把将军府给翻新了一轮;长陵隔天傍晚回屋发现不仅是衣橱换了, 打开柜门里头全是精工裁剪的锦衣华服,新置的梳妆台上摆满了脂粉与首饰。
  长陵觉得这位薛夫人要么修的是“忍”字道,要么就是真缺心眼,才能把这种外室之女当成亲闺女般嘘寒问暖——但她更倾向于前者,毕竟蛇鼠一窝, 才能做这同洞中人。
  只可惜荆家的独子荆灿还在西关军营,要是他能回府,就是多蹲蹲墙角,都不信听不到什么私房话来。
  长陵无功无过的待了这么几日,既没查出什么眉目,也没有想象中的危机四伏,愣要说谁给她造成了什么困扰……大概就是符宴旸这阴魂不散的小子了。
  自打开云楼和方烛伊对过那么一手,符宴旸似乎就认定了长陵是真人不露相、能挽救他于水火的绝世高手,短短五天就登了三次门,死乞白赖的黏着长陵要学本事。
  “南姐姐,你明明答应过要助我过关的……”符宴旸坐庭院门槛上,一边啃栗子一边哭丧道:“现在离士院考核不到十日了,你倒是教我个一招半式啊……”
  长陵看他吐了一地的栗子壳,顿时头疼不已——她不是不愿意教,但就这小子的基础,别说十日了,多给三个十日,怕都悬得很。
  “那个王珣,确实有点真功夫……”长陵道:“哪怕教你个一招半式,你还是过不了关。”
  符宴旸腾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栗渣子,“怎么会呢?你不是会那个什么凌绝拳么?那天烛伊眼看着也要败下阵来,就那么飕飕一掌一拳,就把王公子制的妥妥帖帖的……我要求不高,只要过十招就……”
  “那日王珣是让着方烛伊的。”长陵打断符宴旸的话,“到了正式考核那天,方烛伊连三十招都招架不住。”
  符宴旸呆住,“不、不会吧……”
  “你要实在想过关,考核那日想办法把我带去,我找找有没有使绊子的机会。”
  “那不用,不用。我哥知道得大义灭亲的……”
  长陵看符宴旸变了的神色,眸光一转,“你之前说过你大哥不想让你进清城院,可有什么原因?”
  “说起来很复杂的……”
  “我有时间。”
  符宴旸轻咳一声,“简单的说就是,我哥他对于清城院的是抱有质疑的……”
  “质疑?”
  “这个真的……你在金陵城多呆一阵子自然就能懂了,但最好别来问我……”符宴旸苦恼的挠挠头,“我的立场很尴尬好么?”
  长陵不问了,“既如此,你又为何非要进清城院不可呢?”
  “因为我喜欢啊。”符宴旸理所当然道:“再说我哥的想法也未必就是我的想法……”
  这话一出口,长陵心念不由一动。
  “算了算了,我知道是我学艺不精,强人所难了……”他摆了摆手,垂头丧气就要走人,长陵看他这一副心灰意冷的可怜模样,不由叹了一口气,开口叫住了他:“符宴旸。”
  符宴旸转过头,长陵道:“过三天来一趟,我想办法让你过关。”
  “真的?”
  “只是你要答应我,我教你功夫的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大哥。”
  “我说了不是找骂吗?”符宴旸想也不想满口答应,“绝对不说,死守秘密!”
  符宴旸走后,长陵坐回石凳上,回忆着当日王珣擂台上的一招一式,要换作是她自己,在不动用内力的前提下,都没有把握在二十招内把他揍扁。
  她指尖蘸了点茶水,在石桌上画着横竖撇捺,脑海里过了十种八种拳掌之法,可没有一种是速成的,剑法就更别提了,符宴旸连太虚剑最基础的八十一式都耍不溜,哪有本事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学会一套像样的。
  长陵从早琢磨到了晚,又从夜半零星琢磨到晨曦初起,眼见期限过半,才勉强为符宴旸量身定做了一套看上去十足唬人的剑法——仍没有太多把握。
  毕竟符宴旸是她见过习武人里资质最差的,而且这厮临时抱佛脚也抱的太迟了吧?
  一想到事可能办不成,长陵心中好生不爽,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这家伙抓来突击魔鬼式训练的时候,薛宁玉带着一波下人大张旗鼓的来到了北厢。
  长陵熬了一个通宵,面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薛宁玉一看到她就“唉哟”一声,“看这漂亮的小脸蛋,怎么才半日未见就苍白成这样?”说罢,冲身后的伺候丫鬟沉声斥道:“是不是你们照顾不周,叫小姐受累了?”
  丫鬟一听,连忙跪下求饶,长陵站起身来看向薛宁玉:“夫人怎么来了?”
  薛宁玉见她一身的朴素扮相,讶然道:“南絮,你怎么还没开始准备?”
  长陵皱起眉,“准备什么?”
  “今儿个是老爷为你办宴席的日子,你不会是忘了吧?”
  长陵倒还真不是忘了。
  她以为这种虚头巴脑的场合只是荆无畏巧立名目的笼络手段,根本没她什么事,最多就是象征性的晃一圈,没料想还需要她伴席在侧。
  她自然不情愿。
  但转念一想,能被邀请到将军府的多半都是金陵的权贵,指不定宴席之上还能见到昔日故人或是仇人也尚未可知呢?
  薛宁玉眼看离开宴不到一个时辰,忙把长陵推入屋内,召来一群使唤丫鬟,正准备撸好袖管打算梳个朝云惊鸿髻,却听长陵推诿道:“我昨夜没睡好,落枕了,头上东西挂太多脖子撑不住。”
  薛夫人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由着她垂发于后,只结了一个燕尾髻,饶是如此简单的装点,就已经够脱俗的了,再施上粉黛口脂,连一旁偷瞄的丫鬟都瞅得脸红。
  本来薛夫人还想挑选玉镯珠链,抬头端看这番艳比花娇,也觉得没必要再画蛇添足了,她捻起一块轻烟罗纱,笑了笑道:“这宾客多是男子,你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还是戴上面纱比较合适。”
  长陵:“……”
  既然面纱都备好了还在脸上涂涂画画是为哪般?而且戴着这个赴宴……是尽让她坐着不让她动筷的意思?
  长陵默念了一句“小不忍则乱大谋”,镇定的接过面纱,问:“几时开席?”
  *****
  此间家宴往往都是在晌午前开席的。
  园中绿柳周垂,引蔓牵藤,沿池塘而坐,一面饮酒聊天,一面赏荷听曲,恰恰合了那些权贵的附庸风雅之意,人未到齐,已热了场子。
  长陵坐于侧席之上,眼神时起时伏,盯了好半晌,一个熟人没见着不说,还要任凭宾客前来观瞻,真是烦的不行。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荆无畏端着杯盏来回走动,看上去言谈欢畅,实则不过敷衍寒暄,长陵眼瞅着没劲,正欲起身离席,突然听前院门的仆从高声喊道:“侯爷到——”
  但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施施然步入园内,那人穿着一身雪白的直襟长袍,袖口镶绣金丝腾云祥纹,轩轩如逢新雪处霁,丰朗中又透着几分贵气。
  席间各权贵一见来人,纷纷起身相迎,好不殷勤,他也只是客气浅笑,眼神中带着疏离之意,虽然人人上前奉承,却又不敢过于逾越。
  长陵远远望着被围在人群中心的贵公子,微微怔住。
  她虽然一直知道叶麒生的好看,但这金冠束发的形象与此前的不羁颇是不同,不仅多了几分庄重,气场之足简直判若两人——
  一时间主场的重心似乎悄无声息的挪移了。
  荆无畏见来了贵客,立马上前相迎,说了两句客套话,便将叶麒往长陵坐前引来。
  “快来见过贺侯。”荆无畏比了长陵一下,“侯爷,这就是小女了。”
  长陵缓缓站起身,轻纱遮不住她的风华,她没有施礼,而是对上了他的眼,淡淡开口道:“哦,见过贺侯爷。”
 
 
第四十五章 :误认
  叶麒的瞳仁颤了一下, 一时既没说话, 也忘了将视线移开。
  当日在参狼山, 他听余平说起南絮被符宴归带走, 心中本是盛着滔滔怒火, 想着回到金陵定要将这个小妖女剁成肉碎,以偿“长亭”之命。
  回了都城,方得知她是荆无畏之女,今日前来赴宴, 本还带着侥幸之心——也许当日五毒门门主并有没有剥去她的皮,只是他弄错了。
  直到此刻, 他看着这一双波湛横眸, 心脏嘣地快跳了一拍, 有那么一个须臾, 他几乎快要认定这个人就是“长亭”。
  荆无畏见叶麒瞧的出神, 还当他是被小女的外貌所慑,于是轻咳了一声:“侯爷?”
  “金陵城中都说荆将军的女儿沉鱼落雁之姿,”叶麒开了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长陵只当他是认出了自己,为了配合做戏才不揭穿, 心下暗暗舒了一口气:这小子倒反应的快,没有蠢到当场问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荆无畏正待回应,又听叶麒道:“荆小姐瞧着有几分眼熟,我们之前可曾在哪里见过?”
  长陵:“……”
  “侯爷说笑了,我这小女一直都流落在外, ”荆无畏神色稍稍一变,“怎么可能有幸见过侯爷呢?”
  “本侯前阵子还在游历北川,兴许和荆小姐打过照面也说不准呢?”
  长陵不知这叶麒是中了邪还是失了忆,听话里处处带着刁难的意思,她眯了眯眼,道:“我从未见过侯爷,您见到的恐怕另有其人吧。”
  叶麒心下打了个突——另有其人这四个字总觉得听着不对劲。
  突然席边宾客有人出声道:“符相来了!”
  众人偏头望去,但见符宴归跨步而来,端的是一派从容,谁也不敢小觑,于是这边和侯爷打过招呼的,又不约而同拥向了丞相大人,符宴归只是春风和煦般的点了点头,便径直朝往叶麒方向走去。
  长陵本来还待给叶麒多一点暗示,这下只能先把话咽回肚中,符宴归走上前来先行了颔首礼,随即对叶麒笑道:“贺侯,北境匆匆一别,符某就一直记挂着侯爷的身体,回京后未来得及登门拜访,如今看侯爷神采奕奕,我也就放心了。”
  “符相客气了,在北境时我人事不省,谈不上一见自然也就谈不上一别了。”叶麒也谦和笑了起来,“不过,在我的印象中符相甚少参加这种聚会,不知荆将军家有什么稀罕宝贝,居然能让符相也来凑这个热闹?”
  荆无畏闻言,呵呵道:“侯爷有所不知,符大人与小女本有婚约在身,此次能寻回小女,也全仗符大人出力了。”
  符宴归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他看长陵端站在那儿,主动关切道:“这两日可还习惯?”
  长陵没想到他会忽然找自己聊天,怔了一下,“还好。”
  “那就好。”符宴归的语气像是和她认识了八百年似的,“我这几日公务繁忙,所以才没来找你,过两日,我再带你出去逛逛?”
  长陵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哦,好。”
  正常情况下,人家小两口聊私房话,识趣的也该自动回避,贺小侯爷看上去一点也不通人情世故,站着不走不说,还笑盈盈道:“真是郎才女貌,可喜可贺啊。我听说荆姑娘之前流落在外,符相是如何找到她的,又是何时与荆姑娘定亲的?”
  长陵眉梢反射性的一挑,符宴归丝毫不介怀,道:“我那时救过侯爷之后与荆姑娘无意间重逢,亲事是多年前定下的,侯爷没听说也正常。”
  长陵听出了弦外之音:救你这件事没讨你还个人情已经不错了,至于我要和谁定亲什么时候定的都是我的家事,关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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