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你妈妈简直太像了!”雷阿姨放下菜篮,又感叹了一遍,转手拉开书柜的抽屉,从一堆纸盒子中挑选出来一个。
雷阿姨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妈妈到底得罪过什么人,这么些年,好多过来查问她的人,前几天消停了一些,最近两年又总是来人。”
林岁岁转过头去看石晋楼——他对她使了个眼色。
查过她妈妈的人很多这点林岁岁深信不疑,别说林先生、林夫人,就是石晋楼估计都不知道派人过来查过多少次了。
所以在林岁岁离开“林家”住进“石家”的那天,石晋楼才会对林先生说那样的话。
雷阿姨显然是个状况外的,大概这么些年了也不知道她妈妈的具体情况——她并不是因为得罪人才被查。
“还有人跟我说你妈妈是个什么有钱人家的情妇,我知道他们肯定是在套我的话。”雷阿姨坚定地说,“你妈妈真要是有钱人的情妇,怎么可能会来到我们这个地方呢?怎么可能和我们吃同样的东西呢?她在这里住了十年,她怎么能受得了这个苦?”
“……”林岁岁有点哭笑不得。
十年了……
等一下!
十年???
她妈妈是在她八岁那年的冬天去世的,她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接到了林家,成为了林家的养女。
那么……十年?
如果真的是十年,那么就是她妈妈来到福荫村之后,一年多才怀上她,两年后生下的她。
总不能是林先生来到福荫村和她妈妈生下的她吧?
如此推算——
林先生和雷阿姨之间一定有一个人说了谎!
雷阿姨将纸盒子拆开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手掌中多了一封泛黄的信件。
林岁岁想来想去,问道:“雷阿姨,您住在这边多久了?”
“我从出生就在这里,五十多年了。”雷阿姨回答。
林岁岁状似无意地问:“您参加过我父母的婚礼吗?”
“你父母的婚礼?” 雷阿姨喃喃自语了几秒,“婚礼……婚礼……”然后她立刻恍然大悟的样子,“啊!我想起来了,你父母根本没有办婚礼啊,他们过来的时候就是一对小夫妻了,你爸爸是一个很低调的人,你妈妈也是……她后来确实性情大变,但那也是你爸爸死之后的事了。”
雷阿姨走过来,将手中东西递给林岁岁,“你妈妈的葬礼过后,你就被领养走了,后来你们家常年没人住,家里那一点东西也都被左邻右舍都瓜分掉了,这些东西是我找到的,就一直放在这了,想着万一你有一天会回来的话,就把这些交给你,如果你不回来,我死之前把这些东西一把火烧掉了。”
林岁岁伸手接过,她翻过信封一看——封面上用幼圆写着几个字:“于静亲启。”
于静?
什么情况?
于静是林夫人的名字啊!
石晋楼走上前来,站在林岁岁的身边。
林岁岁和石晋楼对视了一眼,慢慢地拆开那封信。
褪色的墨,泛黄的纸,很简短的一封信,却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女人的悲剧一生——
“于静。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对我说,如果你早知道我的存在,就不会同意和他的婚约。现在同样的话我也要还给你,既然你们已经结婚了,已经成为了夫妻,那么我要离开了,我对做别人婚姻中的第三者没什么兴趣。我不怪你,也不怪他,只怪自己当初眼睛瞎。”
林岁岁轻轻地合上了那封简短的信。
然后,石晋楼伸出手,抽走了信封。
几秒钟之后,他用指尖点了点信封上的邮戳,轻声说:“二十五年前。”
林岁岁转过脸,看着石晋楼。
石晋楼将信封放回林岁岁的手中,直接问雷阿姨:“您在这边还有亲人吗?”
雷阿姨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接着幽幽地长叹,“没了,我一生不育,老伴也在年前得肺癌去世了。”
“这地方没什么好住的。”石晋楼四处打量了一下她妈妈生前居住过的房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回京城,您是岁岁的老邻居,也是我岳母的老朋友了,我们不会亏待您,会在京城给您打点个好去处。”
林岁岁的唇角抽了抽。
石晋楼的这番话简直得体的不要不要的,完全是为人处事教科书般的样本。
但是她为什么怎么听怎么别扭呢?
岳母是什么情况?
“罢了罢了——”那妇人转过身去,抬起手抹了下眼睛,带着点哭腔地说,“福荫村再不好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五十多年了,我不会离开这里,不会去任何地方——我对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石晋楼看着那妇人佝偻的背影,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雷阿姨回过身来,往林岁岁方向看了看,然后对石晋楼说:“要不然你们先去和我一起去吃饭吧,村口那边有一家我开的餐馆。”
在去往雷阿姨所说餐馆的路上。
石晋楼一边拥着林岁岁,一边情圣说:“我想……那封信寄出去了,无人接收,又被退回你母亲的手中,也许是当时的情绪过了,她没有再邮寄,就一直收着了——在二十五年前,通信是十分常见的交流手段,且林家和林夫人的娘家都不算是没名没姓的,邮一封信到林夫人的手中并不难……”
林岁岁微微侧了侧脸,问道:“所以呢?”
“所以……”石晋楼面无表情地说,“合理怀疑这封信是林先生在中间进行了截胡,于是林夫人没有收到——如果她收到了这封信,知道了你母亲不会破坏她的婚姻,你也不是林先生的女儿,也许她就不会那么恨你的母亲,也不会给林湘莹灌输相同的思想……所以你在林家,这十二年的时间里,一直活在那对母女的厌恶和虐待之中……”
他顿了顿:“罪魁祸首,说不定正是那个一直道貌岸然的林先生!”
林岁岁问道:“你之前数落林先生的时候,知道这些事情吗?”
“知道个大概吧。”石晋楼如实回答,“自从福荫村暴露,并且林先生把你接走之后,林夫人一定派人来过好多次了,所以雷阿姨才会说总有人来问你母亲的事情,前两年我也派过人,但打听到的都是一些流言蜚语——不过从那些流言蜚语之中,我对林先生还是有判断力的。”
林岁岁突然笑了一声。
随后,她有些失落地说:“我的人生,前八年,在福荫村过的那么的凄苦,后来被林先生接到了林家,也没有过一天的好日子,我一直以为林夫人和林湘莹讨厌我、恨我,也就算了……没想到我一直尊敬的林先生竟然是我悲剧人生的罪魁祸首?”
“所以,这个世界上——”林岁岁停下脚步,在石晋楼的怀中转了个身,和他对视着:“除了你,还有人是真正的对我好的吗?”
石晋楼不以为意地哼笑了一声,用指尖轻轻捏了下林岁岁的鼻尖:“难道还需要其他人吗?你只要有我,就拥有了一切,知道吗?我会把世界上的最好东西都送到你的面前——”
林岁岁注视着石晋楼,眨了眨眼,小声说:“所以……我们两个为什么要在大街上肉麻呢?”
说完,她就挣脱了石晋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追上了前面的雷阿姨。
几个人在雷阿姨的餐馆吃了饭。
因为福荫村的前一天下过雨,雷阿姨觉得晚上再走山林太危险了,就想留林岁岁和石晋楼住一天。
林岁岁觉得自己无所谓了,毕竟从小在福荫村长大,但是……
她看了看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有一处不金贵的石晋楼。
这位大老板自打出生起就含着金汤勺,又是石先生和石夫人的独子,天时地利人和被他占尽了,睡的不是“金窝”就是“银窝”,他能遭得住福荫村这样连“稻草窝”都不算的见鬼环境?
石晋楼:“…………”
他看了看身后的保镖们。
雷阿姨又说:“餐馆的二楼有五间房,岁岁、石先生、三位先生,一人一间,能住得下,没问题。”
林岁岁和石晋楼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林岁岁小心翼翼地问:“那您呢?”
“我……”
还没等雷阿姨解释,石晋楼敲了敲餐桌,“岁岁和我住在一起。”
这下轮到其他人对视了……
五间房都打扫的一尘不染,但难以忽视的是,全是单人床。
林岁岁凑在石晋楼耳边,悄悄的说:“单人床,怎么睡啊?”
“挤。”留下一个字,石晋楼已经走进最左边的房间。
嗯……
和石晋楼挤单人床吗……
林岁岁挠了挠头。
石晋楼刚坐下,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走到外面去打电话,林岁岁坐到床边,整理好床铺。
等到石晋楼回来,林岁岁正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
她一直东抓抓,西挠挠,过好一会儿才好似自言自语:“这里哪都挺好的,可就是没有地方洗澡……”
完蛋了!
她是彻底完蛋了QAQ
今年二十一岁的她,整整过了二十年的苦日子,只跟着石晋楼过了不到一年的好日子……
但是一年,她就腐败了QAQ
她可是在福荫村长大的啊……
小的时候吃不起饭、穿不起衣,甚至连活着都困难,哪有人在乎生活质量?
可是她现在,又嫌弃单人床,又嫌弃不能洗澡……
腐败,她真是太腐败了QAQ
古人云的没错!由奢入俭……太TM难了!!!
石晋楼看了林岁岁一眼,没有说话,打开坐落在地、有些复古的“小太阳”取暖器,伸手放在前面试了试温度,几分钟后,起身走出。
“你去哪啊?”林岁岁追问一句,可只见到一闪而过的背影,随即紧闭的木门。
算了,他的事情她就别追问了。
林岁岁继续托腮望向雨中光怪陆离的福荫村,吃起雷阿姨为她准备的棉花糖。
四颗下去了,石晋楼还没回来。
第五颗。
一声门响,林岁岁拿着尚未放入口中的棉花糖,转回身看去——石晋楼抱着一个巨大的木盆走进来,抬腿趟上门,还踹了两脚。
石晋楼将木盆放在“小太阳”之前不远的距离,满盆的水晃晃荡荡,落地的瞬间溅出漂亮的水花。
林岁岁仍旧保持原来的姿势,微微动了动唇。
“岁岁。”
石晋楼蹲在盆边,仰起头。
林岁岁对石晋楼眨眨眼,一脸无辜迷茫,她看不懂石晋楼到底想做什么。
石晋楼面无表情的说:“快到盆里来——”
“…………”棉花糖从双唇中掉了出来,还不甘心的在床单上叫嚣着翻滚了三圈才停下。
“哎——??????”
到盆里???
难道他这是想要……把她放进盆里洗干净???
他要亲手给她洗澡???
第79章 撩七十九下
“…………”
林岁岁一错不错地盯着石晋楼。
石晋楼也一动不动地看着林岁岁。
两个人进入了一个微妙的僵持阶段。
洗澡?
开什么国际玩笑!
虽然林岁岁和石晋楼是一对有着婚约的未婚夫妻。
虽然他们早就进入了同居生活,在同一张床上睡觉,同一个餐桌吃饭……
但是……
终究是未婚啊!
没有夫妻之名,更没有夫妻之实!
平时石晋楼和林岁岁也非常的相敬如宾——她在浴室洗澡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突然进去的,睡觉的时候……至少在她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做越轨的动作。
林岁岁最喜欢石晋楼也是他身上的这一点——
他不止是喜欢她、宠爱她,而且非常的尊重她。
严格意义上来说,两个人都没有坦诚相见过,就这样冒然的……
洗澡?
就算是两个人一起在浴室洗,她就已经不会同意了,更不要说是石晋楼亲手给她洗!还是在这个奇怪的大盆里!
诡异!
太诡异了吧!
“岁岁。”
石晋楼打破了沉默,也冲破了林岁岁的胡思乱想。
“啊……”坐在床上的林岁岁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磕磕巴巴地回答,“不……不用麻烦了吧……”
石晋楼盯着林岁岁,冷漠脸:“不麻烦。”
林岁岁:“…………”
你不麻烦!我还麻烦呢!
石晋楼常年混迹在各种商务会谈、谈判桌上,那是何等的人精,察言观色的能力是无可挑剔的——只要一眼,他就能看穿林岁岁到底在想什么,在抗拒着什么。
他继续冷漠脸:“林岁岁,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林岁岁微微挑了挑眉。
“第一。”石晋楼指了指她,“你自己把衣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