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城十二中虽然没有明确禁止早恋,但肯定也是不提倡的,那俩学生平时在学校没什么出格的举动,但这个年纪的孩子,总爱凑热闹,爱起哄,其余学生哄个一两次,林老师作为过来人,自然就心知肚明了。
因为两人分数一个在班级排前面,一个得从后面数来,他担心影响了那个女孩子的成绩,曾打电话给家长暗示过,但家长很开明,说只要孩子开心就好。
家长都这么说了,他身为老师,就没必要去做这个恶人,但平时总免不了多一分关注。
他知道阎昭从前是骑自行车的,把两个轮子骑得跟小旋风一样,让人看着都觉得怕,现在竟老老实实跟那女孩子搭坐公交车,而且看样子,是每天去接那个女孩,晚上又给送回去。但凡见过他打架时凶狠的样子,怕是谁也料不到,那个看着凶巴巴的大块头男孩,竟有如此贴心的一面。
而那名女生,瞧着柔柔弱弱的,却有让人意外的能量与耐心,别人对阎昭敬而远之,她却带着他向上。
这两个孩子都很沉默,但林老师看得出,他们正手牵着手,向两个人更好的未来一同前进。
他虽是个大人,虽算是长辈,对他们除了祝福以外,却也有几分敬佩,毕竟,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勇气与决心。
许多人都看出阎昭的变化,但两个当事人,其实并未刻意为此做什么。
姜芮知道阎昭成绩不好,不爱学习,上课总睡觉,她并没有要求他好好听课,或者是好好做作业,也从未自作主张提出要为他补课什么的。
但是两人总是形影不离,上课时她听课,阎昭从一开始的睡觉,到后来牵她的手,或看她发呆,再到时不时听几耳朵,提笔写几个字,这个过程并没有多长。
写作业也一样,原本她写他看,后来她写他随意写些,再后来,两人会为了一道题目讨论研究许久。
阎昭本就不笨,只是是不耐烦学,如今在这样不知不觉的过程中,成绩一点点提上去。
受他影响,原本吊儿郎当的林杭和王晓东两人,如今也开始在学习上花功夫了。
摸底考成绩公布之后,林杭抓着阎昭说:“昭哥,不容易啊,现在你也是班级排名前二十的好学生了,苦日子熬到头,是不是要请客庆祝一下?”
“请个毛线。”阎昭不耐烦地撇了下嘴角,他从不在乎别人说他好学生还是坏孩子,也无所谓成绩好坏,林杭行这么说,好像他为了进步花了多大努力似的,让他听了不高兴。
姜芮玩笑道:“要是请客,可别忘了带上我。”
阎昭正准备怼林杭,听她这么说,立刻问:“想吃什么?”
这差别待遇,林杭看得啧啧摇头,这么久了,每天还得被迫吃几口新鲜狗粮,他觉得自己也挺心酸的。
姜芮与阎昭讨论了一会儿学校附近新开的小食店,忽然小声说:“你这次好厉害,比期末考进步了九名。”
虽然她说的和林杭刚才提起的是同一件事,可阎昭听着,心里头只觉得美滋滋的,面上作出满不在乎的表情,“有什么。”
姜芮又说:“我觉得保持下去,我们两个可以考同一所大学。”
阎昭一顿,转头看着她的眼,“你觉得我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姜芮也看他,轻声问:“难道你没想我们继续上同所学校?”
阎昭略有些心虚地撇开眼,他还真没想过。
他原先的计划是,不管她到哪里读大学,他都会跟她去同一所城市,却没想过读同所大学,因为两人成绩实在差得太远,而他现在虽然进步了,但其实也并未花多少心思在里头,他学习只是陪她学,并不为了自己成绩的进步。
姜芮对此心知肚明。阎昭的心不在学习上,以他现在的学习态度,想要继续前进,其实有些困难。毕竟,名次从40名提升到20名,和从20名提升到10名,这两者的难度有很大差距。所以现在她不准备继续放任了,要给他一点诱惑,一点压力,让他主动上进。
她看着他,失落道:“你真的不想和我一起吗?”
阎昭心头一紧,急道:“想,怎么不想!”他拉着姜芮的手,有些无措,小心翼翼地说:“你、你别难过。”
姜芮回握他,“刚才有一点,现在不难过了。”
阎昭连忙表明自己的决心:“从今天起我好好听课,好好写作业,以后都不让你难过。”
姜芮笑着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后排两人目睹整个过程,看得瞠目结舌。他们很想问一问,从前潇洒酷拽的昭哥哪里去了?面前这个女朋友说句话,就赶紧摇着尾巴附和的人,是他们认识的昭哥?
而对于能轻易把昭哥驯服的好学生,他们只能低下头,佩服的喊一声大佬。
阎昭见状,才安下心来,看看左右,忽然举起手中的书遮掩,飞快地探身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然后干咳一声,若无其事退开。
姜芮摸了下唇,微微皱眉看他,“你又吃糖了。”
自从之前那几次后,他现在随身都带着水果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自己吃完糖,出其不意地亲她,让她猜他吃的是什么口味的。
阎昭怕她说他,试图转移话题,主动说出答案,“这次是山竹味的,你觉得怎么样?”
“味道是还可以,不过你小心蛀牙。”
“放心吧,不会的。”阎昭自信道。
姜芮只摇了摇头。
从这天开始,所有人都看得出,阎昭的改变更加明显。对于学习,他不再像从前那般漫不经心,终于有了高三学生的样子。
而学习以外的活动,他也比从前更积极,不管是年段篮球赛,还是学校运动会,都能见到他的身影。
旁人不知道,以为他开窍改性,只有高三八班的同学清楚,他这么卖力,全因为女朋友一句话而已。
而林杭王晓东则知道的更加详细,原本根本不屑打年级篮球赛的昭哥,因好学生无意间夸了七班篮球队长一句好帅,他就撸起袖子上场,硬生生盖了人家好几个球,成功把七班打出场,才拉着一张又帅又拽的脸回来。
至于参加运动会,起因就更简单了,因为班级同学不积极,参赛人数不够,体育委员一人参加了三个项目,好学生说人家真尽责,于是昭哥就去报名了。
其他同学纷纷说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对此,林杭只想说,男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到了高三中后期,阎昭在枫城十二中的名气越来越高,毕竟从前他只靠一张脸,就引得一群女生围观。如今他不止长得帅,成绩还好,打篮球更是厉害,家里还有钱,简直是完美的校草人设,新入校的高一小女生一提起他,个个脸蛋红红,胸口砰砰跳。
可惜他有女朋友,而且他女朋友成绩比他更好,长得也漂亮,总是甜甜的笑,就算是同性,也很难讨厌她。
不过,据说校草以前成绩很差,还爱打架,因为交到了优秀的女朋友,才变得像现在这样优秀。
新入学的学生,从二三年级学长学姐那听说他们两人的故事,一个个捧着胸口羡慕不已。直到这届高三毕业之后好几年,枫城十二中校园里,仍有他们两人的传说。
这都是后来的事了,紧张的高三一年很快过去,又一次暑假来临,意味着他们即将离开这所共同学习了三年的学校,奔向各自的前程。
姜芮高考考得不错,阎昭发挥超常,两人如愿被省城同一所名校录取,王晓东也考到省内一所三本学院,林杭家里则为他联系了国外的高校。
去年暑假说要去海市看海,因台风没去成,这次成绩出来后,几个年轻人带着简单的行李出发了。
痛痛快快玩了两天,第三天时他们说要去近海潜水,姜芮没什么兴趣,便留在海边房子里。
那三人像是玩疯了一般,天黑了也不知道回来,姜芮到阳台上望了望,海面和沙滩上都是黑黢黢一片,看不见人影,耳边只有汹涌的浪潮声,也没有别的动静。
她倒是不怕黑,只担心他们出了意外,走出别墅,打开手电筒,顺着木质的台阶一步步踏下沙滩。柔软的沙子一下渗入鞋中,她索性脱下鞋,一只手拎着,光脚在沙滩上慢慢行走。
刚转过一片椰树林,黑漆漆夜空中忽然闪烁起许多星星般的烟火,一串火苗飞快的在沙滩上蔓延,很快画出一个大大的心形,有个熟悉的身影一身僵硬站在爱心正中央,边上两个人不怕事少地在那起哄。
姜芮停下脚步。
两人在摇曳的微光中对视,最后是阎昭撑不住,不大自在地咳了一声,朝她走来。
虽然光线并不明亮,但姜芮看得出,他的脸和脖子已经全红了,放在身侧的手也不住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
她也朝他走去,在他踏出心形烛圈之前先踏进去,两人便被包围在内。
阎昭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张了张嘴欲说话。
“亲她!亲她!”林杭和王晓东忽然开始喊。
阎昭哽住,偏头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那两人在黑夜里收到他的视线,乖乖住嘴。
他转回头来,清清嗓子,才说:“我——”
“抱起来!抱起来!”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又起哄。
阎昭眉头跳了跳,他已看出这两人是存心不让他好过,深吸一口气,低声对姜芮说了句稍等,忽然转头,如猛虎一般窜出去。
“哇呀,昭哥发怒啦——”那两人赶紧转头就跑。
阎昭现在正憋着一口气,哪能让他们轻易跑掉,一个个逮住痛揍几拳,沙滩上响起阵阵鬼哭狼嚎。
等教训完了,他才又跑回来,到了姜芮面前,刚才打人的霸道势头全没了,脸又开始红,整个人看着都毛躁起来,哼哧哼哧半天,才干巴巴地问:“晚饭吃了吗?”
姜芮等了许久等出这么一句话,忍不住笑道:“你大费周章的,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还有……”他一连还有了好几声,姜芮也不催,就在一旁等着。
阎昭终于酝酿足了情绪,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移开,竭力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开口有点磕巴,“我、我想跟你结婚,你同意么?”
姜芮微微挑眉,“我们两个都还没到结婚的年纪。”
“可以先订婚!”阎昭急匆匆地说,不自觉拉住她的手。
看他这样,她就忍不住逗一逗,笑问:“要是我不同意,你是不是要哭鼻子?”
“才不会!”阎昭抿着嘴角,两只手都拉住她的手,怕她跑了似的,“要是不同意……我就每天问一次,问到你同意!”
还真是有出息,姜芮心想,含笑点了点头。
阎昭整张脸都亮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忘了之后该做什么。
“那……就这样?”姜芮问。
他才回过神,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脸慢慢靠近,喃喃道:“还有这个……”
接吻这种事,他已经做得很熟练了,不像之前那样慌慌张张。
这又是一个甜味的吻,但味道和之前尝过的都不一样,姜芮仰着头,正分神想是什么味,就听面前的人唔了一声,松开她,一手捂住脸颊,眉毛皱起。
“怎么了?”
阎昭拧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又有点委屈,带着几分可怜道:“牙疼……”
姜芮:“……”
这大概就是乐极生悲的真实写照吧。
兵荒马乱般的求婚之后,等回到枫城,两家人就坐在一块,给两人订了婚。
订婚之时,二人都只刚成年,连家长都不敢确定他们可以长久。
但这一辈子,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悲欢离合,唯有他们始终不曾分开,携手走完了一生。
第119章 流氓土豪01
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一座庭院外,院子有些年头了,五月盛开的蔷薇爬满青色石墙,娇艳的花朵与绿叶随着清风拂动,花海如潮。
助理从副驾驶座下来,打开后车门,车内的人迈开长腿踏上地面,西装革履,皮鞋锃亮,一身行头,仅腕上的表,就足以令普通人奋斗一辈子。
作为一名男性,他显然是成功的,看着不过三十五六的年纪,身材高大挺拔,面容英挺俊朗,浑身上下写满人生赢家的字眼。
“就是这儿?”刑衍抬抬眼皮,打量面前的庭院。
能在如今寸土寸金的市区闹中取静,保留这么不小的一座院子,沈家确实有些底蕴。
可惜,也只剩底蕴了。
他想起什么,惋惜似的摇摇头,嘴角却挂着笑。
“是的,这就是沈老居所。”助理小林回答。
邢衍抬了下下巴,“去敲门。”
小林扣响木门上的古老铜环,正等着人来开,院内忽然传出一阵悠扬的乐曲。
曲声缠绵,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带着甜蜜宁静的忧伤。
“《卡农》……”小林嘀咕着。
“什么东西?”刑衍挑挑眉头。
小林忙说:“这首小提琴曲是帕赫贝尔的《d大调卡农》。”
刑衍笑了一声,“看不出你还是个文化人?”
小林不好意思道:“这首曲子挺流行的——”
恰好此时吱呀一声,院门开了,他住了嘴,向门内的人说明身份来意。
院门打开后,曲声越发清晰,看来弹奏的人就在院内,刑衍百无聊赖地瞥了一眼,并未发现人在哪里。
来开门的是个保姆,听说了来意,请他们稍等,匆匆跑进屋里传话去了。
“刑先生,沈老在午休,咱们要稍微等一等。”小林怕他不耐烦,解释说。
“没事,”刑衍不甚在意,“文化人么,规矩总是比别人多点。”
两人便伴着连绵的小提琴曲等在院外,那曲子只有几分钟,没多久就停了。耳旁一下子空下来,倒让人不太适应,好在保姆很快来请他们入内。
沈家的院子不算大,一条弯弯曲曲的鹅卵石小道由门口通向正屋,小道两旁花树繁多。
刑衍眼角看见侧面一栋小楼阳台上,蔷薇花簇拥的地方坐着名女子,背对庭院,看不清面貌,只隐约可见松松散散挽起的长发,和一节白皙纤细的后颈,她手中正擦拭着一把小提琴,显然是刚才拉曲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