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追妻记(重生)——清尧微凉
时间:2018-10-22 10:16:02

      “清河?”沈天枢眉角一挑:“我仿佛听谁说过,清河的县令被孙珏那纨绔迫害了,可是真的?”
      清璇点点头,微愣,未曾想到,沈天枢竟会留心这些事。
      沈天枢便说:“最可怜的还是知县的千金,我听老师说,知县去了不久,他那千金又暴毙了,想来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就这么香消玉殒……”
      听着自己在别人嘴中“暴毙”,清璇好一会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那日杨桓带自己离开林府的时候,确实警告过周围的人,李清璇在清河“暴毙”,没想到这条消息传得这么快,连哥哥这样寡淡的人都知道了。
      杨桓……他真是把自己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啊。
      如今两人的身份比不得从前那么亲近,交谈几句,便各自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清璇心头忽然便升起一股失落。
      原本最亲近的兄长,此刻见了面,却像陌生人一般。重生之后好不容易有了个自己满意的身份,却被杨桓安排暴毙了。
      今后的路,该何去何从呢?
      余生真的没名没分跟着杨桓吗?思及此,清璇便苦涩一笑,跟着杨桓?连青楼的舞姬都知道杨桓薄情,用完便扔,怎能奢望他太多?
      而望着清璇踽踽而去的背影,沈天枢也有片刻的恍惚。
      自己居然能同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说那样多的话,真是不可思议。而且,这姑娘可真是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夜幕低垂之时,纷纷暮雨敲着行船,清璇坐在船内,听着“簌簌”的风雨声。
      今日见到了阔别三年的兄长,自然欢喜。从那短暂的相处来看,哥哥似乎比从前成熟了不少,他今日居然能和“素不相识”的自己聊那么许久,可见并不从前一般沉默。
      可哥哥今日无心的一句话,却是提醒了一件一直被她忽略的事情。
      那就是杨桓安排了她的“暴毙”。
      清璇不知杨桓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自然不知道杨桓介意她定了婚约的心思。此刻对着桌上一盏幽微的烛火,她心里想到的,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杨桓毁了自己知县小姐的身份,从此自己便成了见不得光的人。那么是不是从此之后,自己便要深居杨家后宅,每日靠着他施舍的一点怜爱度日?
      从此荣辱随他,去留也随他?
      若要真的等到杨桓腻味的一天,是不是又要流落街头,无家可归了?到时候的自己,又该怎么办?
      不行!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这一天的到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清璇侧耳一听,仿佛是两个值夜的守卫,正一边巡逻,一边聊天。
      “在船上飘了这么些天,总算是快要到京城了。”
      “对了,这附近是哪儿啊?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你傻啊,这不就是京郊么?在往前走一阵子,就是灵云寺了,到时候老子回清河,可要在这边求个签,家里婆娘要生了……”
      清璇听了两人的谈话,眉头深蹙,灵光乍现!
      记得小时候母亲去灵云寺还愿,曾经埋了一罐碎银在灵云寺后山的桃树下,如今,船正好行至灵云寺!
      那还不如趁着如今天黑,跳船游到灵云寺,挖出那罐碎银,用它做路费逃回京城!若是杨桓认为自己淹死了,那更好,自己正好投奔尚书府,说出前因后果,从此便能在尚书府的皮庇护下远离杨桓。
      若是杨桓一定要追踪自己……那就靠着这笔钱远走高飞吧,免得连累家人。从此远离京城,隐居山野,闲时做点小生意,也总能安稳度日。
      这个想法令清璇清璇兴奋,等到了夜深人静,船上的人都进入梦乡之时,清璇便独自一人悄悄甲板边,最后看了一眼这船上的景致。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此景壮阔,令人震撼,清璇心中微微舒畅,若是此去能远离桎梏,便从此天高任鸟飞,不比关在他人后宅惬意的多?
      清璇三两下便解了外衣,仅着中衣,又活动了一下手脚。环顾四周,确认周围并无他人,便毫不犹豫的一头扎进了江里。
      虽已是初春,可深夜时分的江水还是寒冷的刺骨,清璇打了个哆嗦,游了两下,可猝不及防,一股浓烈的恐惧猛地从心底升腾起来。
      三年前关于落水的恐惧几乎是瞬间就攫取了清璇的理智,这令清璇骤然想起来,这具身体最后的记忆,就是对溺水害怕啊。
      该死!清璇在心底暗骂,怎么就忘了,真正的李清璇就是溺水而亡啊?这具身体关于水的恐惧早已深深埋在了记忆深处,如今这恐惧蔓延,迟缓了她的动作。
      原本水性极好的清璇,忽然就不知道该怎样游泳,她茫然的沉在水底,似乎忘却了怎样游泳,又该游到何方。
      难道……逃过了杨桓的后宅,却又要命丧于此了么?
      四肢逐渐脱力,恍惚间仿若能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这声音渺茫极了,仿佛来自远方的远方。
      清璇的意识逐渐模糊,意识与身体都在这冰冷的江水里沉沦,不知今夕何夕,又身在何地。任凭这江水灌入了鼻口,却无力动弹。
      意识的最后,似乎是一个温暖的臂弯。
      嗯,也许是到了生命的尽头,家中早逝的长辈前来接了自己。
      清璇这么想着。
      **
      回京的前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京城是杨桓住了许多年的,本来归京,也无须有什么忐忑。可如今却是不一样的,身边携了佳人,倒生出了些“近乡情更怯”的念头出来。
      杨桓对着案前一柄小小的烛火发愣,心里想着,既然宣称清河知县小姐暴毙,那便要好好盘算一下今后该怎么安置这个丫头了。
      小丫头人小,脾气可不见得小。要是安排的不好了,她生气不说,自己也舍不得啊。
      正兀自出神,却看见安排给清璇影卫喘着气跑来:“丞相,不好了,清璇小姐跳江了,属下……”
      话还没说完,眼前却有一道白影呼啸而过,再一看案前,却哪里还有少年丞相的影子了?
 
第20章 渡气
 
      归京前的一晚是如此的惊心动魄,以至于此事过去了许多年之后,经历过此事的下人们依旧心有余悸。
      那晚清璇走到船边,准备跳江而逃。可她不知道的是,杨桓偷偷派给她的影卫一直跟在她身边。起初影卫只当她在赏景,便按下不动,后来见清璇沉进了江底,这才慌忙去救。
      就在这时,一直悄悄跟着清璇的蓝锦冲了出来,急急拦住了他:“你又不通水性,跳下去也是送死,你快去通知丞相!”
      话刚说完,蓝锦便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江水中,去寻找江底的清璇。
      跑去通知杨桓的路上,影卫还不禁佩服蓝锦的心细,蓝锦是杨府的家奴,因为平素很有头脑,杨桓便派她在维扬清河一带管理杨家的铺子。后来杨桓出来的急,便临时抽了她过来伺候清璇。
      杨桓自然是所有人中间最着急的一个。
      他匆忙赶到船边,外衣都没顾得上脱,“噗通”一声便跳了下去。
      蓝锦本已经找到了清璇,可终究是个姑娘,带着清璇快要游到岸上之际,因体力不支,又沉了下去。蓝锦心中慌乱,看着杨桓跳了下来,便拼命的喊:“丞相,小姐在这里!丞相!”
      杨桓连忙闭了气,向那处游去。
      借着皎白的月色,杨桓清楚的看见,他的清璇,此刻正毫无生机的淹没在江水中,动也不动一下。
      杨桓心中绞痛,三年前痛失阿璇的惶恐再度将他笼罩,他慌忙游向清璇,把清璇搂进臂弯,将一口宝贵的气轻轻渡给怀中这不听话的女孩,唇齿相依之时,怀中佳人唇瓣的娇软,恍若一根轻柔的羽毛,缓缓划过他的内心。
      这三年来,恐惧与后悔不仅没能淡忘,反倒历久弥新,越来越深。只有将眼前这人紧紧搂在怀里之际,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船上的侍卫们早已吓傻,这时才反应过来,成群结队的跳入江中,手忙脚乱的要拉丞相起来。其中有个不长眼的侍卫献错了殷勤,看丞相气喘吁吁,便想分担丞相的负担,替杨桓抱清璇。
      杨桓立刻狠狠的瞪他一眼!
      这是他的宝贝,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即便是负担,那也甘之如饴,哪里容得他人接手?
      所有的大夫都被叫到了清璇跟前,而杨桓坐在哪里,忧心忡忡的问:“如何了?她的病可还重?”
      随行大夫们有一些知晓杨桓的身份,看杨桓面色不虞,心中忐忑,当下便抖抖索索的替清璇把脉,望闻问切下来,小心的说道:“公子莫急,小姐不过是受了凉,待老朽开些驱寒的药物,小姐便能醒来了。”
      “如此甚好,”杨桓握着清璇的手,轻轻搓揉着,想为她增加一点热度。“你们速去开药,若是天明之前,她还没能醒来,本相就把你们丢到江里去喂鱼!”
      众大夫俱吓的一颤,杨桓的影卫却担忧主子,劝道:“主子要不也请大夫们看看您,属下见您面色……”
      “无妨,”杨桓却不甚在意,随意说道:“不过是下水游了一趟,能有多大的事?我就在这里坐着,等清璇醒来。”
      **
      清璇昏昏沉沉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她想撑着自己坐起来,却发觉手臂酸软,几乎用不上劲,不由得“嘶”了一声。
      “小姐醒了?”
      清璇睁开眼睛,好一会才适应这刺眼的眼光,面前这丫头是自从来没见过的,又环顾四周,发觉不是自己之前住的那间屋子。
      心下便生疑,难道自己是溺亡在了嘉临江,又重生在了那家小姐的身上了吗?若真是如此,那可要求神拜佛,再也别遇见杨桓了。
      见清璇面有惑色,那丫鬟心下了然,笑着说:“小姐不认识我,我是才调过来的,蓝锦姐姐昨天落水受了寒,现在正修养呢。”
      清璇一听“蓝锦”,心中便一沉。
      怎么,自己还在杨桓的船上吗?是自己出逃不成,溺亡之际,又被杨桓的人给找回来了?
      清璇尤不死心,接着问道:
      “我看这间屋子,也眼生的很。”
      那丫鬟又笑说:“小姐您有所不知,昨儿大夫说了,要给你找一件向阳的屋子,方便您养病,丞相便连夜将您移到这儿来了。”
      听了丫鬟的话,清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逃跑的事,杨桓肯定是知道了,也不知他那样心胸狭窄的人,会怎么惩罚自己?
      于是又小心问道:
      “丞相他现在在何处?”
      那丫鬟似有些为难,对着清璇,皱眉清秀的眉头,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清璇只当时杨桓对自己有什么责罚,这丫鬟惧怕于自己,不肯说出,便安慰道:“无妨,你说罢。”
      那丫鬟才期期艾艾的说道:
      “昨儿您落了水,杨丞相担心于您,便跳下水去救了您上来,后来又坚持守在您床边,非要等您醒来。结果后半夜撑不住,便昏了过去,被下人们送了回去,现在还没醒呢。”
      **
      此时的时节已是暮春,阳光倾泻在房里,一室温暖。蓝锦却裹着一团棉被坐在床上,昨晚的江水寒冷,也伤了她的元气,可大夫们都围在了清璇和杨桓的身边,哪里能有人注意到她这个卑微的奴婢?
      她一个人窝在被子里出汗逼寒气,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见杨桓的情景。
      那时杨桓还未及弱冠呢,小少年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姑娘,在大街上走的十分招摇。虽然两人都换了普通百姓的衣裳,可那通身的派头,一看便是世家的公子小姐。
      彼时自己不过是个流浪的乞儿啊,家里的老父亲去世了,哥哥嫂嫂便将自己赶了出来,眼看就要饿死在了街头,可耳边却响起了一个娇嫩软糯的声音:“桓哥哥,你看那个小姐姐昏过去了!”
      这一对小兄妹就这么蹲在了自己面前。是来嘲笑自己的吧?蓝锦十分阴暗的想着,她想将这一对小屁孩赶走,可却没这个力气,只能用眼神警告他们。
      可当时的蓝锦实在是太虚弱了,瞪过去的眼神,软绵绵的,像一只羊羔。
      “桓哥哥,你看,她看着我们呢,她想让我们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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