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声音放低:“老师,您不会告诉他吧?那他肯定会更加严厉的斥责我的……”
然后立刻稍稍抬高声音:“老师,我是生化系的!”
然后就看到吉老师的脸,一点点地阴沉了下去,虽然嘴上还在温柔地安抚高阳,但是心里估计已经把系主任打死一百次了。
生化系的系主任,出了名的腹黑,也是出了名的怕老婆。
等到完成演完一出,吉老师出去打电话的空档,高阳赶紧跑到简安旁边:“安,咱们这儿一天能来多少人咨询问题?”
简安被高阳这一出唬得一愣一愣地,反应过来,立马敲了高同学一个脑蹦:“你刚这是干嘛呢?”
高阳揉揉头:“系主任刚把我叫过去威胁我,我这不,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么。”
说完立刻正色:“快告诉我,有多少人?”
简安翻翻记录的小本:“不多,一般一天就3到4个,不能再多了。”
高阳算了算,觉得应该也还可以。
在池轩的视角里,辩论是高大上的,是脱离菜市场风格的,是不讨好围观群众的,但在高阳眼里不是,辩论,应该是有用的,应该是贴近大家日常生活的,应该让人听了有所得,是烟火气儿与烟火气儿之间碰撞的东西。
所以她还不想加入A大的辩论队,先在烟火气儿里尽情摸爬滚打一阵儿,再言其他。
既然是为心理咨询室做活动,辩题也离不开心理学,搞学术太脱离生活,不合她的初衷,索性了解大家的烦恼,去真正的解决一些问题,也算她尽了一份力。
系主任威胁自己的仇是要报的,但也不能给系主任丢脸,事有大小,高阳拎得清。
吉老师打完电话,又跟高阳聊了聊,就收拾东西去给大二上选修课了,心理咨询室开到晚上九点,中午和晚上剩余的时间,由简安和另一个同伴换班,以防出现什么急需帮助的同学。
高阳也跟着简安坐着。
一直坐到中午,才有了第一个来咨询的人,说是咨询,其实更多是倾诉,没任何意外地,是因为感情问题。
高阳听得快打瞌睡,在本子上写了个“分手,下一个”。
简安瞥了一眼,冲高阳翻了个白眼。
待到下午,一共有三个人上门,全部是因为感情,高同学听得乏味,一页纸上全是“分分分”,等没人了,简安笑高阳:“还以为你会直接拍案而起呢,今天你倒是挺老实的。”
高同学合上本子,已经做好今天一无所获的准备,不理简安调笑,认真地:“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妹子,做不到‘你若无情我便休’,但是我明白的是,人人眼里只知道自己,不知道别人,我这样认为,只是我自己,不应该也要求别人,所以我就闭嘴不说话。”
高阳说完,简安就明白了:“你是上这里来找素材来了?”
高同学点头:“我吧,脑筋大,想不出来我有什么困惑的东西,要找个贴近大家心理的辩题,还真有点儿困难。”
等高阳都肚子饿扁,准备想走的时候,终于来了一个对她有点儿帮助的问题。
大学宿舍,大学女生宿舍。
“对于这样的室友,我应不应该直接挑明说我讨厌她的这些行为?”
叙述完情况,妹子抬头,迷茫地望了眼高阳,又望了眼简安。
高阳:“应该!”
简安:“应该!”
“不应该。”
然后高同学和简同学对视了一眼,俩人齐齐望向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换班的,已经打上瞌睡的学姐。
高阳:“心里有嫌隙,为啥不说出来?”
简安:“不说出来,对方只会越来越过分。”
学姐打了个哈欠,抬起头:“同一件事情,两个人的视角就有两面,比如你刚才说,一起出去吃饭,回来以后她没有给你钱,可能她觉得你表现得很大方,所以不知道如何给你钱,也可能她觉得,不必AA,你请我吃这顿,我就请你吃下顿就好了,你在计较这些,不如最开始就跟对方AA,现在在背后猜测,这个行为很不好哦~”
咨询的女同学立刻站起来解释:“不是的,不是我恶意揣测别人,很多事情都能体现出来的,在宿舍,自己的东西就藏起来偷着用,平时都用别人的,脏东西也扔的到处都是,我们的桌子上,宿舍的地上,都有好多她的垃圾。”
学姐又打了个哈欠:“你在这件事情上,有哪些受益?”
“比如,一个一直忍耐她的,‘可怜柔弱的好室友的形象’,人的本性就是趋利避害的,这个人当真如此过分,而你还能忍耐到她现在,还没有说,只是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发泄,你也一定在这件事情上有所得,在来咨询室之前,你一定和其他室友和身边同学都抱怨过吧?看到她们厌恶的表情,会不会觉得有些痛快?问问你的心,如果你是这种心理的话,请不要说,请一直忍耐下去,你会继续维持住你的形象,得到你潜意识里想要的。”
打瞌睡学姐还没说完,咨询的女同学已经摔门走人了。
高阳和简安都愣住。
高同学先一步反应过来:“学姐,你这么说不对。”
学姐继续犯着困,没理高阳。
高同学绕着学姐座位一圈儿:“如果能毫无顾忌地快意恩仇,那没人愿意一直忍耐,她先前忍耐是因为想以和为贵,后面无法忍耐,觉得心中委屈是正常,左右她都是受害者,受害者哪有有错在先的道理的。”
学姐终于抬眼看了一眼:“既然一直选择忍耐,那就用心忍耐下去,以防人设崩塌。”
“强压之下必有反扑,把老实人逼急了的例子处处都是。”
“环境里的和平是因为大多数人想要和平,然后努力粉饰和平,大家都在和平中有所得到,所以当然要继续和平下去。”
“所以才有沉默的大多数,既然心中有愤懑,就说出来,大家吵也吵一个光明磊落,互相背后抱怨诋毁的日子都充满霉味儿。”
“一个我说她两句都承受不住要推门就走的小女孩,要是在宿舍有一个天天跟她不说话的室友,分分钟就会抑郁。”
“停!”简安站起来:“停了,你俩停一下。”
“你有什么高见?”俩人异口同声。
简安揉揉脑门:“不是,你俩站在我两边噼里啪啦,这是拿我当辩论台,在打辩论呢?”
听完,高阳挺不好意思,学姐也终于瞪大眼睛愣了一愣,给简安粗糙地道了个歉。
高阳越过简同学,冲学姐伸出手:“你不是她,我也不是她,但学校里有很多人是她,我有能力说服你,或者说,说服她们,要不要,跟我打一场辩论赛。”
作者有话要说: 乖乖,恢复更新了。
☆、19.
“要不要,跟我打一场辩论赛。”
不是问句。
高阳看着学姐的表情,面儿上看过去,像是情绪高一阵,低一阵的,高阳猜不出个所以然,正觉得冷场,没想好往下说什么的时候,学姐突然冷不丁开口:
“我不。”
我不……
一边站着的简安差点儿没摔倒,不答应很正常,但是学姐的表情很不正常。
不正常到,尽管高阳觉得再多说就有些不太礼貌,也继续问了句:“为啥?”
学姐施施然端着好坐姿:“辩论,是我极其讨厌的东西,极其无聊,无趣,活脱脱一个大学菜市场。”
哦?
高阳也拉个椅子,坐在学姐对面,也是一副端正的姿态。
“可学姐,我感觉你好像一点也不讨厌大学菜市场。”
“强烈地反驳别人的欲望,我刚拆道你就搭桥,一句一句,唇枪舌剑,反应和表情明明是情绪高涨的,如果我是菜市场里想吆喝什么吆喝什么的,你就是菜市场里特想吆喝但是端着不敢,但大家从你对的表情已经看出来你多么的,想要吆喝的那种人。”
高阳说完,学姐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辩就辩,但是我有个条件。”
“啥?”高阳歪头。
“你想辩论,我陪你,算送你个人情,你得还回来,才行。”
“你说。”高阳敞亮。
“喝酒,我要喝酒,喝赢我,我就不说二话,算我自愿。”
“一言既出。”
高阳伸出手,学姐也伸出手拍上来。
雄赳赳了三分钟,高阳都快哭了,长这么大,高同学,就靠一张嘴忽悠,别人都以为她是什么狂妄的不良少女,其实抽烟、喝酒、打牌、烫头,诸如此类年轻人玩儿的东西,她一样也没碰过。
现在要喝酒,还真是难住她了。
俩人往宿舍走的路上,简安叹口气:“你觉得学姐,适合辩论队吗?”
高阳点点头 :“我就是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
反应够快,角度刁钻。
我行我素,浑身上下一副“爱谁谁”的气质,最好玩的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跑到心理协会当助手,冷静又矛盾。
高阳觉得,这学姐就是个高配版的自己。
等到回宿舍换完衣服,到了吃饭的地方,高阳和简安在门口合计了一下。
高阳左右看看:“一会儿我要是吐了,你就大嘴巴把我打醒,我去厕所吐完了,回来再战。”
简安痛心地点头,带着一点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进了包间,学姐已经坐好了,没等高阳吃口菜先垫吧垫吧,学姐直接一杯啤酒倒上,高阳看了眼这冒泡的液体,准备闭上眼一饮而尽的时候,学姐先一杯闷了。
这一刻,空气是凝固的。
等高阳喝了半杯,学姐突然就懵倒在桌子上了。
高同学和简安互看了一眼,有点儿闹不清发生了啥。
高阳走过去,拍了拍学姐的背,小声地:“我赢了哈?”
学姐也挺大气,昏昏沉沉:“算你赢了!”
高阳一脸黑线:“那我送你回家???”
正说着,学姐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高阳正愁不知道怎么把学姐弄回家,就翻过手机,准备接电话找找她的亲人朋友,等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高阳还是吓了一跳,不知道是说冤家路窄,还是说这世界也忒小了点儿。
池轩。
高阳看了简安一眼,又看了眼已经迷迷糊糊的学姐,小声:“我接了哈?”
划开屏幕,高阳本来已经打好腹稿,准备在不侵犯学姐和池轩间任何隐私的情况下,找到办法把学姐送回家,没想到自己一通话还没来得及说,池轩那边倒像是未卜先知了一样。
一声“高阳”吓得她差点儿把手机扔了。
“高阳?”
“啊?”
“我五分钟后到,房间号发我微信。”
“哦好……”
池轩说完,高阳就挂了电话。
虽然这情况她不太摸得清头脑,但是一会儿见到人,能问清楚,也行。
高阳刚挂,手机就又响起来了。
这回有心理预期,高同学平淡地:“你到了?”
池轩沉默了三秒:“没有,我刚没有说完,为什么挂电话。”
不是问句,也不是责备,高阳挠挠头:“那你就赶快说呀?”
“池雯是我姐。”
“哦,猜到了,还有要说的吗?”
池轩已经被气得不行,高同学:“没有?那?我挂了啊?”
听筒那边儿刚传来一丝气音,高阳就眼疾手快给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