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女人不想嫁给爱情。可这世上的婚姻恰恰很多都不能称作为爱情的归宿,更多的家庭是两个人凑和在一起过日子罢了。
但是她虽然欣赏王丹娜的冷静自持,可她同样也讨厌始乱终弃,不负责任没有底限的人。
“你要和郭明德处对象,我没有意见。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丹娜见她娘表情严肃又认真,莫名有些忐忑不安,“娘,你说吧。”
“结婚之前,我不管你们。但结婚之后,如果郭明德将来有一天落魄了,他也没有对你不好,你就不能离开他。老王家不能接受陈世美那样的女儿。你明白吗?”
这世上许多事情都不可能一成不变的。尤其在这个年代,瞬息万变,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结婚前,王丹娜怎样,她可以不管。但是结婚后,就是两个家庭的事。
如果王丹娜做出始乱终弃的事情,那就是坏了老王家的名声。
她不可能因为王丹娜一人而让家里的女孩嫁不到好人家。
这年代的名声可是关乎到家庭的上学,升迁以及嫁娶。
如果是郭明德对她不好,她提出离婚!钱淑兰可以理解。甚至不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哪怕是被人戳脊梁骨。
如果是因为她吃不了苦,只想共富贵,不想共患难,对不起,钱淑兰坚决不能接受这样的女儿。
更加不会留她在家,而让老王家承受那么大的压力。
王丹娜低着头,好半天也没回答。
钱淑兰也不催她,“娘要管理一大家子,不可能事事以你为重,你的婚姻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将来你过得好与不好,都要自己担着。我对郭明德没有恶感。如果你选择嫁给他,你玉瑛姐有的东西,你都有。而且我还给你一百块钱压箱钱。但是你要考虑清楚,如果万一有那么一天,你能不能跟他共患难。你别看县长似乎很风光,可同样也很危险。你不能只想着好处,却不考虑自己能不能承受风险。”
王丹娜一时半会儿也做不了这个决定,“娘,我会好好想想的。”
钱淑兰点头同意,“不急,你慢慢想。”
这事也确实不急,因为接下来的日子根本没法让大家有闲心想这些。
以前钱淑兰就听人说过灾荒的时候会有蝗灾,她特地到地里翻找,发现泥土里已经长出许多蝗虫卵,等这些卵长出来,这些麦地就会被它们啃噬干净。
她立刻把这一消息告诉王守泉和钱明华。
王守泉便把这一消息上告周社长。
周社长对此也很重视,也派人下来调查。
这蝗虫看着只是一个小小的虫子,生命期也非常短暂,可它的卵众多,每平方米土中产卵4 000~5 000个卵块,每个卵块中有50~80粒卵,即每平方米有20万~40万粒卵。因为蝗虫生长较快,而且生殖力较高。成千上万就非常恐怖了。
周社长把下面的农技员全部招来商讨怎么灭蝗虫。
许多人说用火,可自从大炼钢之后,许多树木被砍伐早就用完了,哪有那么多材料制作火把,更何况如果成千上万的蝗虫来了,逃命还来不及呢,哪有胆子举火把。有的人说大面积喷洒农药的方法灭蝗,可现在就是缺少东西的时候,这个法子根本行不通。
有的人说把卵杀死,就长不成蝗虫了。可这么多卵怎么找。
最后商定的方案就是组织人开始把有卵的地方翻出来。
虽然麦地里的不能挖,可好歹地地头这些地方能减少一些。
钱淑兰时刻关注地里的蝗虫,见它们已经长成了幼虫,就让负责养鸡的媳妇负责把生产队的鸡全部赶到麦地吃虫子。倒也减少了不少蝗虫。
但即使如此,到了七月初的时候,还是长出来不少蝗虫。
干部们经过商议过后,开始组织队员割麦子。也不管有的麦子还是青的。
就怕蝗虫长大了,这些麦子全部颗粒无收。
村里的壮劳力们全都下地割麦子。年纪小一点的人就负责搬麦子。
钱淑兰负责运麦子。白天她不方便施展空间,晚上她就趁着天黑运麦子。
自家拉完,她就帮别人家拉,总之要跟蝗虫赛跑,不能让庄稼糟蹋了。大家对她的帮忙很感激。
麦穗放到打谷场,队里安排一些不能下地的老太太专门负责在家撸麦穗。把上面的麦子摔掉。然后杆子做成草帘子。
草帘子可以用来盖住红薯秧。麦子虽然熟了,可红薯还在生产阶段。队里也买不起那么多的塑料布,白天只能用草帘子先盖着。晚上再去把草帘子掀开让红薯藤透气。
经过关东大悍的老人都知道,蝗虫基本不怎么挑食,几乎各种阔叶绿色植物的叶子都吃,尤其是禾本科植物。蝗灾发生时,蝗群所过,赤地千里,这就是铁一般的证明。
社员们时刻注意蝗虫的生长周期。一旦蝗虫变多,便用草帘子盖住这些被铡刀铡过的麦穗。好在天气热,麦穗晒完之后,就开始脱粒。
以往是用牛车马车,现在直接有拖拉机,速度快上不少。
全队上下,男女老少只要是能走动路的,全部有任务。
包括正军都可以帮着捡麦穗。
虽然一天只有三个工分,可也算不错了。
钱淑兰怕蝗虫来的时候,他们来不及跑,于是便用打补丁的布给他们每人做了一个书包,书包里放着一个麻布袋子。
等蝗虫来的时候,把麻布袋子往自己头上一套,就会很安全。
怕他们不熟练,钱淑兰还练习了好几次,直到他们一听到人喊有蝗虫,就快速拿出麻布袋子。
整个动作连一分钟也不到,十分熟练。
其实她手里的粮食足够一家人人度过三年饥荒了,可钱淑兰不想自家太独特,要不然等大家都没饭吃,而他们一家吃得白胖白胖,很难不发现问题。
到了七月下旬,蝗虫还是来了。
蝗虫之多,遮天蔽日,也是罕见的。蝗虫飞过来,简直像天阴了一样,太阳也看不见了。这样说并非夸张。大的蝗群方圆几里,一落地,顷刻间就把几亩、几十亩甚至几百亩农作物吃得一干二净。蝗虫所到之处,寸草不留。
王家村还留在地里,没有长成熟的麦子直接被啃噬干净。
听说附近有的村子,因为麦子熟得晚,收得也比较晚,留在地里的庄稼全部被蝗虫吃掉。
甚至有人逃跑得不及时,还被蝗虫啃掉一块肉。
钱淑兰趁着没人的时候,躺在空间里用灵力攻击这些蝗虫。可惜她的灵力不够,只杀掉一部分。
她把这些蝗虫捡回去,等没粮食的时候用油炸了吃。
钱淑兰去钱维汉家还奶粉的时候,跟他一起听过广播,也知道了全国大部分地区都在闹蝗灾。
今年大灾荒,各生产队上半年好不容易勒紧裤腰带挨到夏收,都不敢再虚报产量。自己都要饿死了,还争那荣誉干什么?
周社长也拿这些犟驴没办法。
周社长语重心长道,“咱们不争荣誉可以,我也不是那贪图先进公社名头的人。但咱们的粮食不能少交。少交一粒粮,我们这些人全都跟着一起玩蛋。我也不要你们多交,你们就按照前年的量来交吧。”
前年没有虚报产量,所以大家也没什么意见。
可紧接着他们发现不对劲儿了,虽然量是一样的,可他们剩得却不多。
毕竟前年是丰收,今年因为蝗灾和干旱而减产。
可任务粮是大事儿,不交就得挨批斗,就会被冠上落后分子的帽子。
谁都不敢担这个责任。但下面那么多的队员看着,围在生产队仓库门口就是不让人把粮食拉走。
生产大队长只好再去公社求情。
周社长自己还头疼呢,上面又下来文件了,今年必须取得大跃进,粮食必须高产,没有政绩的官员都要被撤职查办。
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周社长硬是咬牙组织武装部下乡收粮。
干部们率领全副武装的民兵和积极份子,荷枪实弹下乡“征粮”。
就地收割,就地征购,就地入库,入库封仓!农民的口粮,种子粮所剩无几。
许多生产大队收割下来的粮食,全部变成征购粮,就这还是不够完成征购任务!
周社长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没办法只能把全部任务粮交上去。
可他报上来的任务粮根本达不到征购任务,上级领导不满意,派人下来调查。周社长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他的权力直接被上面的人架空。
王家村也被波及了,应该说整个刘关县所有的生产大队长都被波及了。
这些生产大队长全部被扣在公社挨批斗。
要说为什么会这么疯狂,起因还在于上面。
八届八中全会上彭元帅因为批评大跃进运动而受到批判,引发第二波主要限于清洗军队中彭支持者的反右运动。
反右运动再次刮起。之前的反右运动多数都是民主党人士,可这次却不一样了。
像王家村生产大队原本跟反右运动不沾边的。
可上面领导见大队干部报上的任务粮数量不够,就说他们没有抓好农业生产,说他们犯右倾机会主义错误。
于是上面派了工作组下来调查反瞒产运动。
自从钱明华被抓到公社之后,王守泉就去公社打听,陈书记让他放心,周社长是不会拿钱明华怎么样的,下面的人也没有虐待过他。
因为公社干部也有亲人朋友在生产队吃粮,他们不愿或不敢做得太杀情,因此他们对上阳奉阴违,暗地也保护这些生产大队长。
可钱明华一直被抓,王家村的人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粮食都已经被收走了,怎么还要抓他们的生产大队长呢?
钱淑兰和钱维汉也是急得嘴上起燎泡。
照理说王家村生产大队的粮食全部上交应该不会被批斗。
可因为整个刘关县的土地太贫瘠,再加上之前又一直没有放过大卫星,所以上面领导特别重视。
几个干部召集开会,钱淑兰也被叫过去。虽然她不是大队干部,可她至少还是个厂长。
自从钱明华被抓,王守泉心情非常糟糕,担心好兄弟在公社受苦,他可是知道那些被定为右派分子的遭遇的,全都没有好下场,实在太过凄惨。
一想到明华会被人毒打,他就整夜睡不着觉。此时的他慌寸大乱,竟然出了个馊主意,“要不我们各家各户再交些粮食上去吧,我担心明华真的有可能会死。”
年后各家从钱淑兰那边买了一些粮食,大家省吃俭用都还有点剩余。
钱淑兰冷着脸,“你现在把粮食交上去,才是真的想让他死。咱们根本就没有瞒产,你现在交上去不就做实他的罪证吗?你还有没有脑子?”
众人一听也是,纷纷说这法子行不通。王守泉也是憋得脸红脖子粗的。
钱维汉异常的沉默,他把自己的收音机拿出来给大家放最新的广播。
里面又是广播员在用很夸张的声音说某某地方亩产万斤!众人脸色十分难看。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王守泉气得直接把桌上的搪瓷缸子扑到地上。眼睛充血,像头愤怒地狮子。
钱维汉重重叹了一口气,“小泉,千万别慌!你不也说了明华现在没受苦,就是被人关起来了,咱们现在要做的是洗清他身上的污点。”
王守泉一屁股坐在墙边。这大队干部当得实在太窝囊。不仅仅要当队里的公仆,还有被上面打倒的风险。他实在是怕了。他怕明华被打倒,也怕很快自己也会被关进去。更加是因为几年前被那场运动吓怕了。
钱淑兰直接道,“我们整个生产队要紧密团结,一致对付工作组,一口咬定己上报的产量。而且要让大家把手里的粮食藏好,千万别被那些人搜到。”
钱维汉把王守泉从地上拉起来,拍着他的肩膀,“打起精神。明华能不能救,还得靠我们大家努力呢。千万别让他背上罪名,到那时才是晚了。”
王守泉抹一把眼泪,从地上爬起来。
“咱们待会儿挨家挨户通知,见到工作组的人就避开,不要别跟他们说话。”这些工作组都是会耍嘴皮子的,老实憨厚的农村人一不注意就被他们套话。所以避开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众人一听立刻行动。
工作组现在就住在食堂那边。目的是为了隔开他们,不让他们跟村里人接触。
吃饭的时候,王守泉就安排工作组到贫农家里吃饭。
贫农户就是穷苦,到这些人家吃饭就是去吃苦挨饿,这边早餐不吃,中午喝很稀的粥,晚上吃蕃薯渣或蕃薯。饿得一个个全都受不了。
抓住王守泉就要他给他们换地方吃。
“王书记,咱们可是交了粮票的,怎么就给我们吃这些东西呢?”
王守泉吓得赶紧摇头,“上面不是说了吗?要到贫农家里吃饭,我这是贯彻上面领导的指示。你们可不能害我成落后分子。”
工作组的人被他一噎,“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想到大队吃饭,你们的食堂不是盖好了吗?为啥不用?”
王守泉也想让这些人从贫农家里出来,如果这些人拿东西诱哄说不定有那眼皮子浅的人就能被腐蚀。“行,我让人给你们开食堂。”
工作组喜不自胜。这下子不用顿顿都吃红薯了。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大队食堂也就比贫农好那么一丁点,每顿饭多了两根萝卜干。
工作组气得脸都绿了。找到王守泉,可对方一口咬定食堂没粮食了。
工作组吃不好,就想早点把工作落实好离开。
于是找准机会开始问社员,可这些人看到工作组远远就跑开,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哪怕是小孩子都不例外。
工作组就开始召集大家晚上到食堂开会。
会上社员们一言不发,不是抽烟便是打瞌睡,工作组的人讲话社员不听,会难开下去。
工作组就开始搜粮。搜了那么多家愣是没搜到一粒粮食。多数都还是红薯干和野菜。而且数量非常少。
有的人见一无所获就想要整生产队长。
每个生产大队分为好几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生产队长。
但因为王家村是王姓聚居地,所以多数人都还是听生产大队长的,也就是钱明华。
王守泉见他们居然要把瞒产的锅背到生产队长头上,就对这些人说:“生产队长一不拿工资。二不拿工分,你要整他,他就不当队长,咱们下面的粮食就没人收了。去年就有四个生产队没有人肯当队长,你看这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