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顿时安心了,他就说嘛,怎么可能卖这么便宜,于是飞快道,“行!我家里有银元和大黄鱼。”
他瞅了一眼直接道,“这两麻袋多少斤?”
“都是两百斤。”
“我都要了!”
钱淑兰知道自己卖的价格挺便宜,但是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有魄力,居然全买了,看来这人祖上还挺有钱嘛。
他似乎担心钱淑兰再卖给别人,忙道,“我回家拿东西,你别卖给别人了啊。”
“好!”
钱淑兰担心这人会带家里人过来抢,小心翼翼地趴在墙边看着他的动作,他拐进右边的巷子里。
这男人是小跑着的,速度非常快。不到五分钟就独自一人回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两个麻袋。
男人有些不放心,“你帮我倒一下,没有质量问题,我才能要。”
钱淑兰点了下头,“行!”
然后钱淑兰撑着口袋,男人往里面倒粮食,钱淑兰嘴里咬着个手电筒,光线就打在这面粉上。
男人不错眼地盯着。没发现有任何问题。
直接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黑布隆冬的东西递给她,“你看看,这可是老上海货真价实的小黄鱼。”
钱淑兰把手电筒的光线打在手心,这块小黄鱼色泽金黄,长五厘米,宽三厘米,厚二厘米。
她记得小黄鱼是一两,当时旧称,一斤是十六两,所以换算成现在的称大概有三十一克左右,她用灵力测试了一下,差不多有这么重。
“现在金价九块,这块小黄鱼大概两百七十九块钱。这两袋粮食一共是一百六十八块钱。我再付你一百一十一块钱。”说着从身上掏钱给他。
男人飞快接过来。
钱淑兰扭头就走。
她没有直接往王守仁那边走,而是怕这人看出来,那个开拖拉机跟她认识。
她往右拐,然后到了下一条小道再往右拐。
到了三元街,王守仁也开着拖拉机回来了。
她坐上车之后,还紧张得不行。
看来她还是不能把价格定得太便宜,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现在黑市一斤粮票两块钱,再加上供销社的粮价,面粉一斤就是两块一毛两分钱。
她这才三毛六分钱,比人家低了这么多,也难怪人家会怀疑东西有问题。
卖完粮食之后,钱淑兰就让王守仁自己步行回去。
“娘,你不让我跟你一起去割猪草了?”
钱淑兰看着他哈欠连天的样子,有些心疼道,“你先回去补觉吧。娘去就行了。”
王守仁忙摆手,“不用不用!”
钱淑兰去直接催他下车,“赶紧回去吧!”
等人下了之后,钱淑兰直接开着拖拉机就走。
等她拖着一车厢猪草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好饭,在客厅纺竹筐呢。
何翠兰见她进门,立刻道,“桌上已经给你留了饭菜,你赶紧吃吧。割猪草,你也不能这么早就去啊。”
钱淑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咋回事!这几头猪到了广州之后就水土不服,非得吃一大早割来的猪草。马上就要卖给人家了,总不能把它们再饿瘦了。”
何翠兰一想也是。
吃完饭,钱淑兰又开始她的兜售计划。
她走走停停,去过的家属区她都会做好标记,防止人生地不熟再走一遍。
下午的时候,她在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了饭。原本她也想在这边兜售的,可想到杜大海说过,他们国营饭店的东西都是由国家统一分配的,也就打消这个念头。
吃完饭,钱淑兰掏出钱维汉让她帮忙转交的信件。
想起拿这封信时,他罕见的不自在,钱淑兰就猜到这信封上的这个人名,一定是他的初恋情人。
张招娣!这名字足以说明了她的出生在怎样的家庭里!就原身的记忆以来起码有十几个叫这个名字的。加上这姓也有五六个。
钱淑兰顺着信背后的地址开始找。
安华大街134号。
到了!
钱淑兰站在外面打量这个房子,这间茅草屋真的很旧了,茅草顶上的草因为被大风刮过,留下坑坑洼洼的房顶。房子的墙体也已经开裂。颇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她站在这家漆黑的木门前,门已经腐朽了,上面有被蚂蚁啃咬过的痕迹,上面连个门环也没有,钱淑兰只能握紧拳头开始敲,“有人在吗?”
她一连敲了十几下,喊了三四声,依旧没人来开门,甚至连应一声都没有。
可这门明明没有锁。
她瞅了一眼天色,这才下午两点,应该不至于还在午休吧?
钱淑兰刚想去问邻居,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回应她。
似乎是东西落地的声音。
钱淑兰挣扎了半天,才下定决心推开木门,推开之后,把门敞得很大,主要怕别人误以为她是小偷。
“有人在吗?”钱淑兰特意加重脚步。
屋里又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
钱淑兰这次没有犹豫,直接推开堂屋的门。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迎面而来,熏得她差点作呕!
她捂着鼻子往后退,趴在门边狂呕不止。
门被她开得很大,等里面的味道散得差不多了,钱淑兰才尝试着进去,只见这间空旷的小屋。只摆了一张床,床头的东西零星地摆在地上,显得杂乱无章。
地上一个粗瓷碗里是发了臭的糠糊糊,上面许多绿豆眼的苍蝇绕着那碗飞来飞去。
床上躺着一个妇人,她年纪大概有四十来岁,面容并不是很苍老,只是皮肤干瘪瘪的,嘴唇发白,上面起了好几层皮。此时她半躺在床上双手正捂着肚子,双眼直勾勾地瞅着钱淑兰,嘴里发出一个轻微的音节,“饿”
钱淑兰也顾不上什么,赶紧从自己挎包里掏出一个饼子来。
那妇人显得已经饿了好几天了,看到有饼手忙脚乱地接过来,直接往嘴里塞。
等她大口大口吃完,身上恢复点力气时,钱淑兰才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招娣。”
钱淑兰愣了一下,所以这个妇人就是她大哥的初恋情人?
只是这人怎么混得这么惨呐!
“你的家人呢?”
提起这个,张招娣嘴角翕动片刻,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
“你要喝水吗?”
张招娣点了点头。
钱淑兰朝四周瞅了瞅,除了这张床,没有任何工具。唯一一个可以盛水的工具就是这个碗了。
钱淑兰恶心得不行!
“我去问邻居们借!”
说完不等张招娣就出了门,刚走了院子里,突然想到手里这封信,立刻回头递给她,“这是我大哥的信,你看看吧。对了,我大哥叫钱维汉。”
张招娣愣了一下,双手下意识地捏紧信件。
瞅着她的动作和眼神,钱淑兰暗暗猜想这人不会真的跟她大哥有什么瓜葛吧?
虽然她猜这妇人是他大哥的初恋情人,可人家已经结婚了,两人再勾勾缠缠总是不好。
咦!她猛得一拍脑门!不对呀!如果真的结婚了,她怎么会一个人住呢!还差点死在家里。钱淑兰觉得这里肯定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浇灌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139章
钱淑兰出了院门就到右边的隔壁打听。
来开门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先还有些不耐烦,看到钱淑兰的时候愣了下,“你找谁?”
钱淑兰装作有些好奇地道,“大妹子,我跟你打听一下哈。隔壁这家人是什么情况?”
妇女警惕地看着她,声音有点冷,“你打听他们家干什么?”
“嗨!还能为啥!我这不是听说这边有房子可以便宜租到就过来问问吗?谁知道敲了半天的门居然没人开。我就想问问什么情况?”
妇女一听这话,不屑地撇嘴,“张家姐姐还没死呢,他就想把房子给租出去,也太不是东西了!”
“什么意思?你说的是谁啊?”
“还能是谁?就是那成方永呗!”
钱淑兰一副嗅到八卦的架式一把握住她的手,双眼冒着精光,“咋回事,你跟我说说呗。”
这妇女一看就是个爱凑热闹的,见这个大婶也不像个坏人,倒也放下原先的戒备,“嗨,你可是问对人了!这事再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了,他们家那老方整天咬文嚼字,在家充大爷,对张家姐姐那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天天都能听到他在骂张家姐姐。就这也就罢了,日子嘛!吵吵闹闹也就过去了。谁知道,他脑子被门夹了还是咋地,居然要离婚,带着儿子入赘谢前进家。”
钱淑兰有些奇了,“谢前进是谁啊?”
“还能是谁,咱们这儿的火柴厂的采购科长呗。”
采购科长?那是挺能耐的,钱淑兰问,“他怎么就看上张招娣男人了?”
妇人一拍大腿,嘿嘿直笑,“还不是因为谢前进的那寡妇女儿看上这成方永了嘛。成方永也才四十一,长年不下地,长得细皮嫩肉的。那寡妇被他这皮相一迷瞪就要他入赘了呗。”
钱淑兰有些无语。这张招娣的男人才四十一岁,感情这他比张招娣小了五岁。像他这样的读书人在那年月应该最讨厌包办婚姻了吧?只是他最后娶也娶了,居然干出这种事。
她冷哼一声,“那他可真不是个东西。把两个孩子带走,就把张招睇一个人撇下?”
这妇女显然也看不惯成方永,听到钱淑兰跟自己是一头的,顿时也附和起来,“谁说不是呢!平时见他瞅张家姐姐不顺眼,可没想到他心这么狠!”
钱淑兰随口道,“那他们家成份没问题,这房子我还是能租的。”
“成份能有啥问题。咱们这一片全都是贫下中农。”
“那我进去问问。”
妇人注视着钱淑兰推门进去。而后自己也转身回了屋。
她就算对八卦再敢兴趣,也不会跑到离婚女人家里凑热闹,多晦气呀。
钱淑兰进了院子直接从空间里拿出军用水壶。
这玩意还是她怕走太多路口渴放进去的呢。里面灌得是凉白开。
钱淑兰拿着军用水壶一进来就看到张招娣哭过,她的眼圈红红的。
钱淑兰把军用水壶递过去。
张招娣把信折好了放进信封里,然后塞到枕头底下,才递过钱淑兰的水壶,咕咚咕咚往下灌。
钱淑兰见她喝得这么急,忙道,“别喝了!你乍然喝这么多水当心涨肚子。”
张招娣点了下头,擦擦嘴,把军用水壶的盖子重新盖好递给她。
钱淑兰接过来,把带子往身上跨,感觉到张招娣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突然听到她喊了一声,“淑兰姐?”
钱淑兰绝对是一愣,抬眼看她。刚好对上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眼神。
这人是老相识?钱淑兰飞快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原身记忆里的张招娣实在太多,从小到大各个年龄阶段都有。这个张招娣是哪个阶段的?
“你不认识我啦?”张招娣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然后指了下自己的鼻子,“我是招娣呀,我从小就跟你一起下地割猪草的。后来被卖给李拐子。”
她这么一提醒,钱淑兰才猛然间想起来。
这个张招娣家里非常贫困,父母一心想要个儿子,一连生了九个女儿才生下一个儿子。
招娣是老五,前面的四个姐姐只要养到九岁就全都卖给地主老财家当丫环。
招娣被卖的那一年,也是九岁,可因为时局动荡,到处都在打仗,种地根本没有出路。家里吃不饱,就把招娣卖给了李拐子。这人是镇上有名的人牙子。
“你后来怎么样了?”
一别三十几年,钱淑兰早就对那段记忆模糊了。她比较关心的是后来发生的事。
“还能怎么样,我被卖进成家当童养媳。成方永因为从小体弱多病,婆婆担心娶不上媳妇才买了我,就是为了让我伺候他。结婚二十几年,前几个月,因为粮店的粮食发不下来,我们这边都断了炊,他受不了苦,非要跟我离婚入赘到谢家,要吃好的。”
钱淑兰有些无语,这才哪跟哪呀,他就受不了了!后面那两年他要怎么活?
“你怎么会差点把自己饿死呢?”
提起这事,张招娣也是一脸愤愤,“自从到了成家,我每天除了洗衣做饭,一有空就去帮忙做些零工,我还到医院帮忙照顾病患呢,后来还遇到你大哥了,只是他后来病好了,人也不见了。当初他还说要带我走呢,可他只给我留下一封信就没影了。真是气死我了。
后来,我不得不嫁给成方永,我挣得钱全花到他身上去了,他身体太差,一换季就得大病一场,而且每顿还得要吃细粮。我手里根本攒不下钱。我为这个家付出那么多,可离婚之后,他连同两个孩子把全部的家当全都搬走,一丁点也没给我留下。淑兰姐,你说这人咋这么坏呢?”
钱淑兰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安抚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人最多七天吃不了粮食就得饿死。这才月中离月底还有十来天呢。张招娣身上又不像别人家有钱能买高价粮。她在城里根本活不下去。
张招娣低下头,“我也不知道。”
钱淑兰倒是想了个好主意,“不如你把这个房子给卖了吧?卖了钱直接到我们生产大队。”
她大哥肯定对招娣有意思,要不然她离村前也不会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她亲自把信送到张招娣手里。应该也是担忧张招娣的处境吧。不如她把张招娣拐去王家村让他大哥得偿所愿。
张招娣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这房子能卖钱?”她这房子都开裂了,住人都很勉强,居然能卖钱?如果早知道她就不会差点饿死了。
“当然能卖!”
张招娣脸上非常兴奋,“成方永千算万算居然没想到这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