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淑兰打算让正康,正国,小梅和小荷四个孩子全都下地。
孙大琴有些不高兴,以前她儿子可是从来不用下地的,就是她也不用去,因为她要在家带小儿子。
这割麦子可比拔草辛苦多了,要一直弯腰的。可是婆婆坚持要他们都下地。她只能把不满咽回肚子里。
好在王守仁的粮油局特地放了半个月的农忙假。让钱淑兰松了一口气。
周五晚上,王守仁就回来了。
钱淑兰对王守仁是真的很不放心。就怕他出去惹事。毕竟他现在的是非值也就3分。
钱淑兰把王守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皱眉道,“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娘不是给你钱和粮票了吗?”
听到这话,王守仁心里一紧,视线不敢往他娘脸上扫,他憨傻地挠了挠头,呵呵直笑。
钱淑兰撇了他一眼,心里暗自猜测,他的钱是不是被三个孩子给搜刮去了?
王守仁非常宠孩子,对三个儿子溺爱到不行,嗔道,“他们在家都能吃得饱饭,娘又没亏待过他们,你至于把钱都给他们吗?”
王守仁有些心虚,低头乖乖受训。
等钱淑兰说完了,才把今天刚从财务室领到的工资交给钱淑兰。
照理说王守仁才干一个星期,钱淑兰是不应该给他工资的。可估计他身上的钱也被孩子们要走了。
钱淑兰到底不忍心他饿肚子,钱接过来之后,递了五块钱给他,“这钱是给你花的,你别给他们了。”
虽然王守仁有些迟疑,可看到他娘虎视眈眈的看着他,还是点了头。
钱淑兰倒不怕王守仁阳奉阴违,他的性子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从来不会弄虚作假,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办到。
钱淑兰看着他拎回来的包裹,打开一看,全是小孩子的玩意。
叹了一口气,怪不得瘦成这样呢。她从包裹里拿出那个铁皮青蛙,瞪了他一眼,“你钱就省在这儿了?把自己饿得面黄肌瘦,跟个逃荒似的。你值得吗?”
王守仁羞红了脸,挠头傻笑。
晚上,王守仁把自己偷偷买回来的东西发给几个孩子。
他娘说不要当着三房在的时候发,要不然会引起家庭矛盾。
王守仁把那个铁皮青蛙递给正军,把那个铁皮运输车递给正国,“这个是二手的,爹还买不起新的,等爹有钱了,一定给你买个更好的。”
正国一点也不在意,拿着铁皮运输车一蹦三尺高。
看着两个儿子兴奋的小脸,王守仁笑眯了眼。
他伸手往布袋子里摸了一下,发现是盒雪花膏。
孙大琴一个星期没见自家男人早就想他了,可谁成想他给两个儿子带东西,却没有她的,心里既不满有些埋怨。
现在见他拿出一盒雪花膏,顿时也不生气了,咧着嘴刚要伸手接过。
可王守仁却站了起来,把孙大琴弄愣了。
“你上哪去?”
王守仁回过头,诧异地看着她,把手里的雪花膏举起来,“我忘了把这雪花膏拿给娘了。”
而后也不管孙大琴会有什么反应,火急火燎地往外跑。
把郁闷的孙大琴气得不行。她伸手把王守仁那个布袋子一把抓过来,伸手往袋子里摸了又摸,里面空空如也。
孙大琴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偏偏她不死心又把布袋子翻过来,还真的是什么也没有。
她气得坐回炕上。正国和正军偷偷朝孙大琴撇了一眼,然后两人捂着嘴偷笑。
等王守仁回来时,孙大琴满眼都是怒火,“你给你娘买,给正国买,给正军买,为什么就不给我买?”
王守仁愣了一下,仿佛是才想到什么,掏了掏口袋,摸出一个塑料包装的油棍递给她。
孙大琴欣喜若狂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这个多少钱?”
王守仁不会说谎,“三分钱一根。”
孙大琴被他噎住,“你娘那盒呢?”
“八毛。”
孙大琴简直要炸了,一个八毛,一个三分,差得也太多了吧?!她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见她一副要吃了他的凶狠模样,王守仁也有些生气了,他伸手就要去夺,“要不是我娘说对你好一点,我连三分钱都不想花。为了买这玩意,我连顿饱饭都没吃过。真是不识好歹。孙大琴,我稍微对你好一点,你就登鼻子上脸。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听他这么说,孙大琴立刻气消了,躲过他的动作,撇嘴嘟哝,“买给我的,你要回去干咳。你又不能用。”
王守仁理所当然道,“给我娘用啊,冬天她可以用来擦脚,那个售货员说的这个抹脚后跟正合适。”
孙大琴手刚抹了一点油刚想抹脸,听到他的话,动作一顿。嘴里鼓着气想喷他,可又怕他发火。她又憋回去。往脸上抹了一下,觉得又有些不甘心,腮帮子又鼓起来了。
正军看到这一幕指着孙大琴哈哈大笑,“爹,爹,你看娘,像不像癞□□?”
王守仁扭头瞧见了,仰起脖子哈哈大笑。
正国回头看了一眼笑容淡淡的。
孙大琴气得瞪了正军一眼,不过她倒是不敢动手。因为她男人疼这几个孩子跟命似的,要是她无缘无故打孩子,肯定饶不了她。
她装作没听到,把嘴里的话憋回去继续擦脸。
夏收开始,大队书记王井泉首先发表一场精彩的动员大会演讲,中心只有一个:多劳多得。
王家村一直都是按劳计工分。要想多挣工分,就只能靠多干。
队里的记分员站在台子上喊,“今年有没有要多挣工分的,到我这边来领下旗子。跟去年一样的,就不用过来领了,直接到去牛割过的地头找旗子就成。”
他们会把田划分成一块又一块,地头插上旗子,按地的大小来计工分。
这样能够调动队员的积极性。分粮食的时候他们也是按照人四劳六分的。不够工分的还要补满工分才能发粮食。如果不想补工分那就要花钱买。挂账这种事情在王家村生产大队是不存在的。除非是不得已的情况,才会挂账,比如说家里有人生了重病。其他情况坚决不允许。
王守仁按照他娘的吩咐,第一天就跟记分员要了一块一百工分的地。
孙大琴听到他的话,差点撅了过去,家里就六个壮劳力,剩下都是半大孩子,要这么多工分他想累死谁?只是对上自家男人的冷脸,孙大琴到底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心里一个劲儿地埋怨婆婆。
钱淑兰可不管她怎么想。
队里按家庭为单位划分工分,他们家再次细分。
“只要你们干活就能有鸡蛋吃。像正军就没有,你们想不想吃鸡蛋?”
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回答‘想’。
而后每个人都拿着镰刀按照自家奶奶分配的区域开始割。
钱淑兰是按照年龄层次划分地界的,每个人都负责各自的地方。
孙大琴可能是久不干农活的缘故,是几个人干得最慢的。
钱淑兰因为力气大,所以干得最快。
后来,见别人都在后面歇着,她也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喝点水补充一□□力,现在正是最热得时候。
真是要命!
汗顺着脸颊流入脖子,顺流直下,滑进衣服里,衣服很快就湿透了。
钱淑兰想着这种一天只能挣十个工分,一个工分三分钱,算下来也才三毛钱。
真是要命。
看来她得想个法子给队里增加副业了。要不然这么低的工分,这些人什么时候才能有十分的事业值啊。
通通都去当工人,似乎也不太现实。
到时候他们都去上班了,娃谁带?
她吗?那她才真成老妈子了。
而且工人也不是谁都能去的。像孙大琴这个性子,到了城里,要是一不小心管不住嘴,十年运动的时候,说不定还会被人举报,到时候再连累到家里。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要留一部分人在乡下。那发展副业就非常有必要了。
只是她要发展什么呢?
做粉丝?似乎许多村都会吧?
造纸?这个她还真不会。
村里有个豆腐房,似乎可以来点名堂。
对了她小时候养过鸡,可以养鸡。
到时候,办个养鸡厂也不错,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她们村有许多人家都是开了养鸡厂发财的。
不过那个鸡似乎不是这种土鸡,而是洋鸡。
虽然品种不一样,可饲养的方法应该大同小异吧。
钱淑兰就能列出好几条。以前她可是去看过好几回鸡是怎么养得呢。
她们村也有合适的地方,那个河坝上,就非常合适。
里面的水洼非常浅,两边长了清草,小鸡还可以在里面找食吃。
最主要的是地方比较宽敞可以方便散养。
钱淑兰在脑海里越想越觉得可行。
等她拍起大腿站起来的时候,发现别人已经追上来了。
钱淑兰继续弯腰干活。
等晚上,老大家做饭,老三家喂猪喂鸡。
因为四房不在,所以就两家轮着来。
吃饭的时候,孙大琴捶着腰开始抱怨,“娘,老四两口子怎么还没回来?他们该不会真的是去北京游玩的吧?”
钱淑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小桃都病成那样了,你觉得老四两口子是你啊,没心没肺得就知道玩!”
孙大琴还想说话,王守仁直接瞪了她一眼,孙大琴吓得赶紧闭嘴。
钱淑兰见李春花把鸡蛋留给柱子吃,忍不住劝道,“你自己吃吧,你那身子骨也不结实。”
李春花刚想说没事。钱淑兰皱眉朝王守义道,“小莲也是你的女儿,你要疼她,将来,她才会孝顺你。”这两口子真是有了儿子就忘了闺女。钱淑兰实在看不下去了。
王守义被他娘这一顿呲,眉头皱紧,虽然有些不情愿,可还是把手里的鸡蛋给了小莲。
小莲吓得赶紧摆手,一点不想要。王守义却不想跟一个孩子废话,直接把鸡蛋往她碗里一丢,鸡蛋稳稳地落到她的粥碗里,溅起几滴水渍到小莲脸上。
她却一点也不在意,朝钱淑兰感激地笑了笑,而后又朝她爹笑了一下。
看到她的笑容,王守义愣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居然给小莲夹了一下菜。把这孩子喜得眉开眼笑。
小荷一脸羡慕地看着她。
孙大琴原本想让自家男人也把鸡蛋给正军,可看到小莲这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也把自己的鸡蛋给了正军。
正军拿起鸡蛋就吃,连个笑脸都没顾得上,把孙大琴直接气歪了嘴,心里暗自憋气。
可是她又有些委屈。怎么王守义一个鸡蛋就能换小莲感激。她却一点用也没有呢。
她不由得想起,之前婆婆对她说得话。
难道将来这三个孩子都不是孝顺的?
家里的钱都是由婆婆收着的,她攒不到一分,孩子又不孝顺,等她老了,她还能指望谁?
孙大琴感觉天都要踏下来了。
干活的时候,像只蛮牛似的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钱淑兰不知道她又发什么疯。
可看着她的速度明显比上午快了不少,又不想劝她了。反正只要结果让她满意,她就当没看见。
除了孙大琴体会到干活的艰辛,另一个就是正康了。
之前正康虽然也跟着一起下地拔草,可他毕竟上学,不可能天天下地。
现在呢?学校特地放了农忙假,不干不行。
也不知道五叔怎么跟奶奶说的。居然让他一个人割这么一大片的麦子。而且还不让他爹过来帮忙。
本想撂挑子不干的正康,看到自家奶奶那阴沉无比的脸,愣是把丢在地上的镰刀重新捡了起来。
除了鸡蛋,钱淑兰还答应按他们每天挣的工分给他们结算工钱,队里是每个工分三分钱。他们拿一半,那就是每个工分一分五。
“正康,正国,你们的学费和生活从今天开始就自己赚,家里只能出一半的学费。如果你们俩攒不到,那就别念了。”
正国正在念初一,下半年升初二。正康下半年就上高二了。现在是实行的是五四学制,初中高中都是两年制。初中考高中,高中考大学。不像文革的时候,高中和大学都是靠推荐的。
两人傻眼了,初一地学期学费要五块钱,高二一学期要九块钱,就算只要一半也得两块五/四块五,他们哪有?
两人都朝王守仁看去,钱淑兰无视王守仁恳求的目光,阴沉着一张脸直直看向两人,“男子汉大丈夫,只要勤劳肯干,就一定能攒到。”她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鸡蛋,“你们手里这鸡蛋三分钱一个,如果你们不吃的话,我可以把三分钱发给你们。”
既然要教育就不能厚此薄彼。白眼狼从来都是被惯坏的。这老王家的男娃都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儿。她不教能行吗?
两人拿着鸡蛋,经过一翻挣扎还是决定不吃了。
王守仁看着两个儿子辛苦一天,居然连个鸡蛋都吃不了,心里一阵酸涩。
吃完饭,照旧就是上课时间。
上完课,钱淑兰特地找王守仁回房间谈话。
“老大,你这教育方法不对啊。你看看三个孩子都被你惯成什么样了?”
王守仁被他娘问懵了。教育?这不是学校老师该管的事儿吗?怎么轮到他来管了?
钱淑兰见他连教育的意识也没有,开口解释道,“孩子做错了,咱们作为长辈就要好好管教。我听小五说,正康这孩子被一个小姑娘骗了一百多块钱。大部分的钱还是从你我这边要过去的。你说说这不教育能行吗?”
一百块钱?王守仁吓得脸色惨白,从炕上腾地站起来,想去揍孩子,却又舍不得,愣是没挪步,钱淑兰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他,把他脸色看得通红。
钱淑兰也没指望他能去教育孩子,别说打了,就连说句重话都不太可能。正康之所以这么混跟王守仁的溺爱有很大关系。她拍了拍炕让他坐下,语重心长道,“老大,咱们得让孩子知道赚钱不容易。要不然你老了,干不动了,谁来伺候你?念书可不是教他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要让他们劳动,学会过日子,将来娶了老婆才能成为一家之主,你说娘说得对不对?”
王守仁重新坐回炕沿,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点头,只是面上仍有几分不忍。钱淑兰算是看出来了,这王守仁最是听原身的话,也最崇拜原身,所以,他的教育方法完全是照搬原身。但再让他这么教育下去,这些孩子迟早都会变成白眼狼。钱淑兰不能让他这么教育下去。“你听娘的绝对没错。还有,你以后不许再随便给孩子钱。要不然,娘就把他们的钱没收。让他们回家种地。再也上不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