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枕(长嫂为妻)——墨书白
时间:2018-10-24 10:19:55

  卫韫这一身服饰黑色广袖绸缎外套,金色卷云纹路绸缎压边,背绣日月星辰,广袖上绣十二神兽,红色蔽膝垂在身前,朱雀展翅衔珠,华贵非常。
  许多人围绕在卫韫身边,卫韫没有父兄,楚临阳、宋世澜这喜人便被请来当卫韫的兄弟,柳雪阳站在卫韫身后,含着眼泪说些什么,卫韫坐在镜子前,含笑答着话。
  楚瑜静静瞧了一会儿,也没进去,他身边已经有很多人,也不必他去打扰。
  楚瑜自己在屋中洗漱好后,穿上翟衣带上金冠,到了时辰,便乘着轿子去了校场。
  校场已经布置好了,宾客被引进来,逐一落座。楚瑜上前坐到高处,中间是卫韫的位置,她和柳雪阳的位置要比卫韫稍微高一些,又靠后一些。
  她们两人的位置上垂了珠帘,楚瑜进去时,柳雪阳笑着问她:“今早上我瞧见你来了,怎么没进来看看?”
  “听见小七那里热闹,我便去看看,知道你们在高兴什么了,便也不上去添乱了。”
  楚瑜笑了笑,从旁边端了茶,和柳雪阳寒暄着:“婆婆吃过早点了么?”
  “喝了些粥。”
  柳雪阳随意答了话。没多久,便听鼓声响起来,却是仪式正式开始了。
  那鼓声响得密集,随着鼓声响起,地面开始发颤,几千士兵从校场远处排列而入,他们每一步都跑得极其整齐,从入场到站定没有乱下分毫。步兵、骑兵、弓箭手……
  鼓声之间,随着士兵高呼之声,一只完整的军队逐一而入。
  柳雪阳静静瞧着,叹了口气道:“他的冠礼,本不该这样动刀动枪的,不过这次借着冠礼的名头宴请了这样多的宾客,他的意思怕不止于此吧?”
  “正是如此,”楚瑜平静道:“如今大家都在观望侯爷和华京里那位,侯爷要给天下一个定心丸。要结盟,至少要让人看看实力才行。”
  “你哥哥那边,”柳雪阳看着步兵在下方打着拳,貌似不经意道:“是如何想的?”
  楚瑜没想到柳雪阳会管到这些事上来,柳雪阳一贯不爱管事,今日却突然发问了,楚瑜愣了片刻后,慢慢反应过来。
  柳雪阳怕是不放心她了。
  她不由得苦笑,只能据实以答:“我母亲和大嫂都是谢家人,如今赵玥最大倚仗乃谢氏,我哥哥怕不会偏帮任何人。”
  一面是妻子和母亲的母族,一面是自己妹妹所嫁的人家。对于楚临阳来说,谁都不管,或许是最可能的选择。
  柳雪阳皱了皱眉头,片刻后,她叹了口气:“个人有个人的难处。”
  说着,她们静静看着士兵在合乎声中排列成方正,然后统一跪了下去。全场一片寂静声中,卫韫从台下提步走了上来,他跪立在蒲团上,陶泉抬着金冠站在他身后,他挺得神色庄重,脊背挺得笔直。
  他已经彻底长成青年模样,五官硬挺,没有了少时那几分柔软的线条。
  他看上去如同一把彻底铸成的利剑,在旭日下熠熠生辉,带着破开那万丈黑暗的坚韧华光。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她看见礼官上前来,拜请柳雪阳出席,柳雪阳由人搀扶着,走到卫韫面前。
  “这本该,是由你父亲来做的事。”
  陶泉站在柳雪阳身后,柳雪阳平日声音一贯娇弱,却在这一刻,用了足以让大多数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平稳又温和道:“可如今你父兄都不在了,只能由我来你替你做。在你弱冠之年,母亲没有什么想让你做的事,只有一件,我儿可知是什么?”
  卫韫抬起头来,看着柳雪阳含着泪的眸子,卫韫认真开口:“请母亲示下。”
  “承我卫家家风,”柳雪阳抬起头来,骤然扬声:“还得大楚盛世!”
  说完,柳雪阳猛地回身,看向众人:“我大楚建国以来,历经四帝,我卫家乃帝王手中之剑,北境之墙,抵御外敌,广阔疆土,得我大楚千里江山,百姓无忧山河。”
  “然而这些年来,百姓流离失所,不知凡几;路上尸骨成堆,不知源何。犹记得当年,华京乃梦里乡,大楚乃国上国,路无遗骨,街无空室,可如今呢?”
  “揽月楼金雕玉砌,皇宫中歌舞升平,可皇城之下,苛捐重税、民不聊生,纵使我卫家守住北境,夺回江山,可大楚也早已不是当年的大楚了。华京不是梦里乡,大楚不是国上国。”
  “我如今乃天命之年,一生历经无数,夫君儿子都战死沙场,然而这并非令我最痛惜之事,老身最痛惜,乃是我大楚铮铮儿郎在此,却眼睁睁看奸人当道,江山零落!”
  “我儿,”柳雪阳闭上眼睛,沙哑出声:“这天下人的脊骨都能断,你不能。这天下人的头都能低,你不能。纵使我卫家,仅剩下你和我等一干女眷,却也不堕百年风骨,不折四世脊梁。”
  “孩儿谨记。”
  卫韫低下头来,声音平静淡然,仿佛这一句话,他已经说过无数次。
  柳雪阳捧起金冠,含着眼泪带到他头上。
  这是她儿子。
  她唯一的、仅剩的儿子,她看着他从懵懂不知世事,成长至今日。哪怕他早已面对风霜雨雪,然而这一次,在柳雪阳心中,他才真正成人。
  她给他带上金冠,卫韫站起身来,转向众人。
  旭日高升,他身着王爵华服,头顶金冠,整个人沐浴在晨光之中,似执光明之火而来,欲点九州黑暗于一烬。
  “昏君当道,百姓无辜,卫韫承得天命,于今日举事,自封为王,愿我卫家,永为大楚利刃,护得百姓康定,盛世永昌!”
  “百姓康定,盛世永昌!”
  朱雀包裹着“卫”字的卫家家徽慢慢升起,士兵们陆陆续续跟随着大喊出声。
  楚瑜听着下方声音越来越大,如浪潮一样卷席而来,似乎是要将卫韫、将她、将这时代所包裹。
  “百姓康定,盛世永昌!”
  “百姓康定,盛世永昌!”
  楚瑜静静看着背对着她的青年,他站立在最前方,狂风吹得他广袖烈烈,金冠旁的坠珠在风中摇曳翻滚,他似乎就是一个人,在面对着这世间所有狂风暴雨,然而他一派坦然,毫无惧色。
  她看着他的背影,她突然特别想走过去,站到他身侧去,握住他的手,陪同他一起,看狂风骤雨,盛世安泰。
  然而她却只能坐在这高处,他长辈所在之处,以长辈的身份,陪同这柳雪阳,静静凝望他。
  用冷静压抑内心那份敬仰和热爱,用理智克制那份不顾一切想要拥抱的热情。
  直到他转过身来,目光看向她。
  他只是那么轻轻一望,隔着晃动着珠帘,她看见他站在阳光下,骤然就笑了。
  那是人群很难看到的角度,他那笑容正对着她。那笑容带着几分少年气,带着些许得意张扬,与他方才所有模样,格格不入。
  只是一瞬之间,他便又偏过头去,楚瑜坐在珠帘内,紧握着扶手,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哭了。她笑着落泪,抬手用帕子抹着眼泪。旁边晚月有些担忧道:“夫人?”
  楚瑜摆着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晚月抿了抿唇,没有多说。
  等到整个仪式走完,所有人都散了,柳雪阳身体不适,由蒋纯提前扶着走下去。
  卫韫来到楚瑜珠帘前,他卷起珠帘,就看见那双含着水汽的眼。
  他不由得笑了:“怎的哭了?”
  楚瑜含笑站起来,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风沙迷了眼,我揉得重了。”
  卫韫没说话,他笑着退开,恭敬迎她走出来。
  她由晚月扶着,卫韫跟在她身后,卫韫送着她走到人少的地方,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他还穿着方才那身华服,手的温度却一如既往。
  “阿瑜,”他轻声说:“你知道我的字是什么吗?”
  “是陶先生取的吧?”
  楚瑜想了想:“方才为何没说呢?”
  卫韫转过头来,笑着看着她:“不是陶先生取的,是我自己取的。”
  楚瑜有些疑惑抬眼,卫韫顿住步子,拉过她的手心,在她手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字。
  “怀……”楚瑜念出第一个字,然后她看见他写下第二个字:“瑜……”
  楚瑜愣了愣,卫韫将她的手包裹握住,似乎是将那个名字握在手里。
  “阿瑜,”他认真开口:“无论未来我走到哪一步,在你面前,我一辈子,也只是卫七郎,卫怀瑜。”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个冠礼查了好多资料啊……
  然后发现……啊,好复杂,而且一点都不气派,我一定要写一个气派一点的封王大典 冠礼!!!
  写着写着……先来群人跳个舞,嗯再来个阅兵式,看着牛逼,嗯,再来……
  emmm……感觉有点不对劲了,emmm……为啥有点像奥运会开幕式??
  “现在朝着我们走来的是步兵方阵……”
  “……”
  算了,还是删了吧。
 
 
第124章 (8.25)
  楚瑜不知道该说卫韫心思纤细,还是说他每次都刚好撞在那个点上。
  每次她心绪难安的时候, 这个人总会恰到好处走过来, 给她安抚。
  她握着他的手, 慢慢道:“还好你来了, ”说着,她抬起头,瞧着他笑起来:“方才我觉得,你离我特别远。”
  远得她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悔叫夫君觅封侯。
  “我知道,”卫韫拉着她的手,他低垂着眉眼, 慢慢道:“阿瑜, 我未来的路很长,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走到哪一步。我也怕权势迷了我的眼,怕荣华蚀了我的心,所以我告诉自己, 人前我是卫韫, 人后我只能是卫怀瑜。这一辈子,我永远要像最初喜欢你时一样,这份感情干干净净的,容不得半点杂质。”
  楚瑜不说话,她静静看着他:“若你当了皇帝呢?”
  “当了皇帝如何?”
  “三宫六院,总该有吧?”
  卫韫笑了:“没有, 如果皇帝一定要有三宫六院,那我就不当了。”
  “阿瑜,”他握着她的手,神色郑重:“这时候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如果在我身边,要让你受这样大的委屈,那就是我无能。这样无能的男人,”他顿住声音,片刻后,却还是极其艰难开口:“弃了也不可惜。”
  听到这话,楚瑜骤然笑了。
  “是你说的。”
  她声音轻轻的:“卫怀瑜,你要守信用。”
  卫韫看着她,抿唇笑开:“当然。”
  两人走了一段路,卫韫还有许多访客要接待,楚瑜便先行回去。回到了卫府时,卫府里十分热闹,远远就听见女眷的笑声,楚瑜走了进去,却是柳雪阳和许多达官贵人的女眷正在说笑。
  如今卫韫在外设宴,这些女眷就被安置在了卫府,这是楚瑜一手安排,只是不曾想宴席居然开始得这么早。
  楚瑜有些诧异,她走了进去,便看蒋纯站在门前,见她来了,楚瑜还没开口,蒋纯便知道了楚瑜要问什么,苦笑着道:“婆婆先回来了,见许多女眷已经到了,便先开宴了。
  楚瑜点了点头,抬眼看过去,便见柳雪阳正同魏清平在说些什么。魏清平面色沉静如水,跪坐在柳雪阳身边,柳雪阳握着她的手说笑,柳雪阳说一句,她应一句,看上去与这局面格格不入,似乎还有几分不知所措。
  楚瑜看出魏清平难受来,她笑着走上前去,同柳雪阳见礼,随后和大家一一打了招呼,此时气氛已经热络起来,楚瑜见魏清平有些坐立难安,便同魏清平道:“清平郡主看上去颇为烦闷,不如同我等出去逛逛园子?”
  魏清平抬眼看来,眼里却是带了几分感激。魏清平接着楚瑜的台阶同柳雪阳请辞出去,楚瑜领着魏清平到了长廊,魏清平舒了口气道:“多谢大夫人。”
  “郡主似乎不擅长这样的场合?”
  楚瑜双手拢在袖间,含笑询问,魏清平点头道:“甚少接触这样多话的女子。”
  听到这话,楚瑜忍不住笑出声来,转头看向魏清平:“你这样说我婆婆,就不怕我不喜?”
  魏清平愣了愣,皱眉思索了一下,随后点头道:“是了,我不该同你说这样的话。”
  楚瑜被魏清平逗得发笑,她领着她进了屋,从柜子里拿了酒壶,背对着她,语调平和:“玩笑话而已,郡主不必放在心上。郡主走南闯北,本就不该拘于内宅,如此性情,”楚瑜转头看向魏清平,眼中带了艳羡:“我甚为羡慕。”
  魏清平没说话,她看着楚瑜,一贯冰冷的面容里带了笑意:“但比起当年独守凤陵城的大夫人,清平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楚瑜取了酒壶转身,迎上魏清平的目光,片刻后,她慢慢道:“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儿了。”
  说着,她递了一瓶酒给魏清平,领着魏清平走到长廊外,靠着柱子随意坐了下来。
  “听闻郡主常年游走于大江南北,悬壶济世,想必有很多趣闻吧?”
  “还好。”
  魏清平不是太会说话的人,就淡淡说了一句,楚瑜笑了笑,喝了口酒,漫不经心道:“郡主和侯爷怎么认识的?”
  “三年前,外界传闻他在白城抗敌,实际上他在河西,那时我在河西行医,刚好遇见,就顺手救了。”
  “那时他中了毒?”
  “入骨缠。”
  “听说郡主亲自去天山取药?”
  魏清平听到这话,沉默下来,没有多说。楚瑜喝了一口酒,慢慢道:“怕是别有隐情,郡主不说无妨。一直是我同郡主找话,郡主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魏清平没说话,她抬眼看向楚瑜。楚瑜容貌长得艳丽,她手腕极细,举着酒壶喝酒的时候,衣袖落下来,露出那皓白如玉的手腕,将柔美与英气混杂,带着一种别样的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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