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披散长发的掩映下。红红的肚兜也映红了琅王的眼儿。
琼娘刚想说容她换一身庄重些的寝衣,可是肉已在狼口岂有松口之理?
还没等琼娘将话说全,人已经被按进了红浪翻飞的喜床之上,重重帷幔被一扯而下,只听王爷言语含糊道:“换甚么衣服?这件最可心意,以后倒是要多缝几件,穿给本王看!”
再接下来,琼娘未尽的话语全被搅动的口舌吞咽得细细碎碎。
再接下来,她便知,自己虽再世为人,可是前世粗通的那些个皮毛却是尽用不上的。
她嫁的不是个人,是个熬饿了的兽,最后竟是到了什么时候,她也不知,只知道眼皮发沉,浑身酸痛,只想睡死千年。
待到了第二日,翠玉鸳鸯轮流温热了五遍的盘水,都不见内室叫水。
偶尔有声音,翠玉贴着窗棂一听,立刻羞怯地缩回了脖子。
喜鹊久在乡野,对这等子男子之情,倒是知道的比翠玉多,只干脆去小厨下烧了一锅子的热水,时时添水添柴地温炖着水温,对着伸脖子张望的翠玉道:“别看了,一时出不来的。没看见我们王妃将王爷迷得神魂颠倒吗?那内室里有湿巾帕子,还有竹管引入的温水,只怕王爷王妃一时贪睡,要起得晚些。”
翠玉小声嘀咕道:“按理是要早起,王爷没有父母,昨日是万岁代为主持,两位主子合该早起面圣敬茶的……”
喜鹊吃着昨夜管家赏下来的喜饼,一边吃一边瞪大眼儿道:“我们王爷还会管那个?我昨日可是亲耳听见王爷跟万岁说,明晨恐怕乏累,不及进宫面圣,还请万岁恕罪。那万岁爷也是甚有宽厚仁慈的心胸,只道王爷莫急,且慢慢来,彭祖有云什么……‘食疗不如气疗,气疗不如人疗,以人疗人,真得其真……’只要慢慢来,最是将养进补,待过个三五日去面圣也可……”
难为喜鹊能抖干净听来的书袋子,可是说放到一半,便觉得大不妥。皇帝可是听闻了王爷的隐疾之说,也是半信半疑,便让王爷拿着她家的小姐,好好治病呢?
第85章
彭祖的以人疗人之道, 贵在阴阳调和。
待得快及中午时, 琅王依靠在床栏处,摸着怀中人儿光洁的后背, 意犹未尽地感慨,饿透了之后,吃对了药的感觉, 着实不错。
可是琼娘却是觉得自己得吃副药来补补。
原来这男人文武一道也是更不尽相同。
前世里尚云天虽则身材高大,但终究是一介文人, 力道终是绵软不足。可是楚邪却是武将出身,从小便跟随老琅王习练武艺, 手臂腰身皆是力道。
想及前世里, 贵妇人们偶尔相凑,谈及各府秘事艳史时,提及哪家的爷是公狗的腰子, 一些夫人便心灵神会暗笑不止。
而琼娘两世为人妇,过了这一夜才明白那公狗腰子为何意,竟是两眼发黑,凝望着床帐发呆。
而如今那狗儿还未怠足, 竟是兴致勃勃地复又将她翻过道:“今日闲暇, 无甚琐事烦扰,你我且再行一场, 这次我慢些, 缓着你的劲儿来可好?”
这话琼娘觉得耳熟, 大前次时, 他也是这般说的,可到了最后,也不知是缓了谁的劲头。
若是再信,自己活该马上风,累死在床上,成为满京城贵妇们的笑柄。
“王爷……你还年轻,这般不知节制,身子是要透用坏的!”琼娘强撑着起身,取来了被扔甩在床尾的寝袍,拿出前世正经说教的正妻样儿,准备好好说教一番。
可是在琅王看来,小嫁娘蓬乱乱的乌发,粉白儿的脸,眸子都透着之前未尽的泪花,嘴唇也因为他太用力,而被吮得红艳艳的。
这般风情,就算再怎么正经,也透着一股子不正经。这便像只香透了的薄皮大褶的肉包子,颤巍巍地劝导着狗儿:“别再吃我,再吃便要撑着。”
琅王虽不承认自己活似恶狗,但是的确吃不够肉包子,便还要再吮吮肉汁儿,可就在这时,琼娘却哭嚷着喊饿,这才到底被琅王放行下了床去。
待翠玉和喜鹊端着水盆服侍着琼娘漱洗了一番后,头发只简单地打了辫子,便跟琅王一起在外屋的地桌上盘腿用饭。
知道两位主子早餐未尽,空乏了肠胃,厨下里煮得是烂熟的南瓜百合粥。晒干的海鱼干儿用香醋搭配佐料上锅蒸透后,再用葱油调汁儿,用来配粥最佳。一小笼子的水晶青瓜虾仁饺,用的还是琼娘在府里帮厨时,调下的制法。
简单的吃食最是开胃,琼娘已经许久没这么狼吞虎咽地吃东西了。待吃了两口,缓了缓饿劲儿,却看琅王不吃,只一个劲儿看她,不由得用巾帕揩拭了嘴角,疑心自己吃相不佳。
其实琅王经过了昨夜,这心里也是略有些不是滋味——自己怎么就跟没见过女色一般,对着这小娘就是吃不够呢?
他知自己爱这小娘颜色绝艳,不然也不会不顾及她卑下的身份一味求取。
但是心内一直鄙薄她甚是有手段,总是能想出法子吊着自己,偏偏自己又是个禁不住的,最后竟是愈加对这小妇欲罢不能。
原以为待得婚后,这种整日里总是满脑子是她的无聊该是消减了。谁承想,却似半点未减,但好在肉已经在自己的锅内,随时都能炖煮着吃上一锅,便没有以前那种隐隐心慌。
想到琅王心情大爽,只两手一摊,吩咐着琼娘:“且布菜喂本王吃。”
琼娘慢慢吞咽下嘴里的东西,伸手取了筷子夹了一颗青瓜虾饺送到了他的嘴中。
琅王又指示她做了几样,琼娘皆是一一照做,俨然是贤良妻子的表率,再不见以前那等子牙尖嘴利的模样。
这让琅王再次心情舒爽,一时觉得成亲这事儿还真是不错。
就在这时,常进来通禀,说是江东的部将才入京,因为当初琅王被赐婚时太匆忙,他们一时不及赶到,只差了一天,甚是扼腕连连。
楚邪向来看中他的江东子弟,听闻这话,便吩咐常进,在京城望月楼设宴为部将洗尘。
因为皆是男人,新嫁的王妃不宜同席,琼娘便留在了府中。
不过琼娘也是闲不住,这几天为了筹办婚宴,自己的食斋,还有新近刚刚买入的铺子的琐事都未及照管。
现在琅王不在府里,正好趁此机会出府巡视一番。于是照例换上了男装,出去巡视店铺。
她新买的店铺正在京城最繁华的街市上,待得货船一到,从南方运来的各色货物尽是要展示出来的,有了这家店铺,才好为基石,延伸到其他各处。
不过今日当她入了店铺时,那乔掌柜却一脸焦急地走了过来,低声道:“东家,原以为您得多歇息几日呢。”
琼娘看着他的脸色,直觉有事,便开口问道:“柜上可有什么事?”
乔掌柜自从柜子里端出了几样粉盒,倒出里面的胭脂水粉道:“东家,你看,这跟我们进的货,是不是同一路的?”
琼娘细细端详,有用手指抿了些摊在手背上,顺滑服帖的粉质的确与她进货色同样。
乔掌柜一听,额头都冒汗了,叹着气道:“这个怎么办,那白家也不知哪里打听到的,竟然手眼通天,进了跟我们一样的货品,最主要的是,他们家现在卖的那叫一个便宜,连您定价的一半都不到,到时候我们货就算来了,只怕那些订货的夫人小姐们也会吵着退货啊!”
琼娘拧起了眉,其实乔掌柜的说的那些还是轻的,只怕两家货色比较后,那些个贵女们会疑心她崔琼娘牟取暴利,故意高价杀熟。
这样一来,崔家商铺岂不是要就此臭了名声,在京城里再无生意可做?
好一个白家,硬来不成,便软刀子伤人。
他这是宁可赔了本钱也要断了自己的商路啊!
乔掌柜看着琼娘凝神不语的样子,想了想开口道:“商贾的根本在诚信二字,现如今。若是想维护了崔家的名声,少不得要赔银子,实在不行,我们也降价认赔,免得被贵人们背后非议我们做生意不厚道。”
琼娘摇了摇头,缓缓道:“他们白家既然使出这一招儿来,便是不怕赔银子也要搞臭我崔家的商行。你今日降价,我保管他白家明日将价格降得更低……且容我想想。”
她又与掌柜详谈了一会,问清了这几日有无货船的消息,然后再无心去食斋。只在夜色将晚时才坐车回府。
她原本以为琅王应该是与旧部饮酒达旦,可没想到琅王回来竟是比她还早。
离老远,琅王便看见自己的新婚娇妻,扮作翩翩公子的模样从马车上下来,看样子又是去人前招摇去了。
以前,他只一心讨好着小娘,花样百出,尽是想着赶紧将肉按在锅里。却不曾想,这小娘可半点没有为人妇的自觉,只第一天便回来这么晚。
这是眼看着府里没有婆婆之类的长辈看管,心里没有半点的规矩!
虽则男人腰力各有不同,但有一样都是相通的,那便是新婚后便要给自己妻子立下规矩,免得触动了自己的忌讳,闹得伤了夫妻和气便是不美。
他不想刚刚新婚便吵,只趁着琼娘在屏风后换衣时,手里捏着朱砂茶壶,尽量压着火儿道:“以后你出门之前,须得跟本王知会一声,有什么琐事,尽是安排在上午本王入朝时,下午的时候不得外出,免得本王人前少了服侍,可都记下了?”
琼娘的手顿了一下,复又慢慢将衣服换好,然后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看看琅王不虞的神色,开口道:“今日回府晚了,的确是我的不是,可是新铺刚开,难免有些琐事,让人事必躬亲。只上午去办,恐怕是不够的。”
琅王拖着长音道:“那你的意思,便是本王回府,却看不见王妃,还得去个商铺请人不成?既然是这样,上午甭去了,尽给本王老老实实呆在府里!”
琼娘坐在了琅王的对面,尽量低眉顺眼地道:“婚前不是说好了,不会阻了我的生意吗?今日的确是我做得错了,便是特例,以后绝不会这般晚回来。”
琅王直觉如今人已经娶到,倒是要扬眉吐气些,不能再如从前被这小娘拿捏了,便径直道:“不阻你做生意,可是不代表任着你出去野了心思,你身子瘦弱,给你看病的郎中说了,若想要孩儿,便要好好将养,这几日便留在府里,至于那些个事情,你不是雇佣了伙计吗?他们是白吃干饭的不成?”
琼娘也不想刚刚新婚便与他吵。其实在她的心里,总是觉得琅王要比自己小上很多,一个半大的少年郎,成婚后想耍耍威风,在适度的范围呢,也是看着可爱的。
可是这位江东王就是有本事将几分可爱,化作讨打的惹人厌!
他那翻脸不认账的无赖,可不就是觉得自己已经入府,可以任着他拿捏了?
第86章
想到这, 琼娘不想再跟他言, 只起身出屋,往一旁的小书房走去。
这是当初琅王为讨她欢心, 特意给她归置的房子,让她有个拨算盘,看账本的地方。
琼娘此时便想一个人去书房静静, 这也是人的脾气习惯使然。前世里,她与尚云天相敬如宾并不代表两人没有争吵, 只是没闹到脸红儿的时候,二人便有意无意地各自分开做自己的事情。
待得高涨的怒气冷却了, 二人也便若无其事地翻到下一页去了。这日子就可平静而看似和美的过下去。
而如今, 琼娘不想跟一朝得逞原形毕露的王爷吵,便想在小书房里囫囵一夜,顺便想一想应付白家低价倾销的计策。
可惜, 楚邪却不是尚云天。他在战场上向来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岂有避战的道理?他说得正热,可琼娘却掉头便走,这是何道理?
王爷当下便绷着脸直追撵到了小书斋:“与你说话, 只说了一半, 掉头便走是何道理?莫以为府里没有长辈,你便没了形状!”
琼娘从书堆儿里慢悠悠地抬起头, 抽冷子来一句道:“谁说府里无长辈, 你干姨母站在你面前, 你不也是大呼小叫的?”
楚邪没想到这小娘如今嫁入府里, 身在他的屋檐下,竟然越没了章法,连敬语也不用,直接你啊你的,朝中御史都噤若寒蝉,不敢轻易言及的事儿,她却扔甩出来堵自己的嘴。
当下气得眉头一挑,邪笑着道:“怎么?觉得外甥不够谦恭?那你也得有个样子出来啊?说你几句便拿了乔儿,你见过哪个姨母躺在外甥的身下红着眼儿的哼哼?”
琼娘相敬如宾的夫妻之道,在琅王府里注定是要行走不通的,只这几句热热的刀枪剑戟,便将琼娘的火气全拱出来的了!
当下扔甩了手里的书本,来到书桌前,磨墨拎笔一气呵成,落笔走龙游凤写下了和离书状一封,然后递给了琅王道:“请王爷过目,若是无不妥之处,还请按押写上名姓,明日一早。请人递了宗人府录入,琼娘自会收拾行囊自归崔家!”
琅王没想到这小娘写和离书跟抄录诗句一边顺畅,甩手便是一张。
这该叫什么?年幼轻狂不知世道险恶?还是故意拿乔儿,跟他起杠?
若是此时服软,岂不是被她死死压上一头,越发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当下冷言瞪着琼娘,只伸手接笔,在那和离书上写下自己的大名。
琼娘的脸色未变,也许是婚前便想过无数次这样的情形,每个细节都考量得甚是周到。真到了走这一步的时候,便是可若齿轮碾合一般,一步步地依着轨迹前行。
她想了想开口道:“万岁御赐的封赏本就是依着王爷的功勋人情,所以琼娘半件都不会带走。王爷赠给琼娘的嫁妆也一并留在府里。我只抬走爹娘配给嫁妆,一会我写成册子交由楚管家,让他跟我的丫鬟翠玉一并核对清点,若是有错处,自可让他派人来崔家与我对账。”
竟是这般条理清晰,账目清楚!还真不愧是他精挑细选的商贾金算盘,都他娘的细算到家了!
当下堂堂江东王也是怒极生异,脸上挂着笑道:“这么说来,你样样都不要,岂不是是本王占了公主你的便宜?”
琼娘想了想昨夜的红被翻滚,壮硕的公狗腰身,便诚恳道:“王爷昨夜服侍也算是周到,诚心而论,若在是相公馆里,也是一夜千金。请王爷莫担忧顾虑,且算是本宫占了王爷的便宜吧。”
说完这话,琼娘自不想多言,只想回去收拾下简单的行囊,天一亮,先自早早离府。
“王爷,时辰不早了,还请您回房休息,不敢劳烦王爷,今夜我自呆在书斋里过一宿。”
下了变相的逐客令,琼娘自低下头来,去看手里的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