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可怜的样子，润玉哪里还忍心责备他，且他本来就没有生气。
“日后有什么事便与我说，不能再故意躲着我，可好？”这三年来她深居简出，对他颇为冷淡，他还以为有什么变故，谁知道……
“好。”锦棠哪里不应之理。又想起了师尊之前的嘱咐，便道：“我之后还要到人间历劫……”
“为何？”
“我杀了穗禾，还间接逼死了荼姚，师尊让我去人间走一遭，好消除身上的业障。”荼姚和穗禾出生不凡，又都曾身居高位，她们因她而死，就算她是天地间的变数，身上多少也会沾上些业障。
润玉沉默不语。人间历劫不过数十年，于天界不过数十天，倒是无妨。只是锦觅与旭凤当初的人间历劫，让润玉留下了阴影。
“棠儿去人间历劫，须等我们大婚过后……”
☆、三十七
等大婚之后？锦棠直接点头答应，反正师尊也没说一定要什么时候去。只是成婚与历劫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吗？
“我们成婚后你再去历劫，我便能名正言顺去人间守着你。”守着自己的妻子，为了她的安全，也为了杜绝她在人间的桃花。
“幸亏你没说要跟我一起去人间历劫。”锦棠着实松了口气，不然她都要怀疑润玉是不是傻了。
“我又不是旭凤。”还傻乎乎地跟着锦觅跳下因果天机□□，在凡间转世做人。
要是旭凤直接以神仙的身份下凡，不是能更好地守着锦觅？也不至于两人都差点回不来。
那只凤凰的确挺傻的。锦棠暗自点头，说实话，认定了锦觅便不放手的旭凤是真让她讨厌不起来。
“我昨日也没来得及问你，这几日……你似乎格外疲惫？”总不会是因为筹备他们的婚事吧？
“这几年，我无心朝政，逐渐放下手中的权利，而旭凤又屡立战功，鸟族行事便愈发嚣张。父帝恐怕想对我委以重任，以牵制鸟族。”
润玉没有隐瞒，直接告诉锦棠。
“那你……”答应了？
润玉一笑，牵起锦棠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道：“棠儿不喜天界，润玉亦不喜，日后，我们便做一对逍遥散仙，闲游六界，棠儿觉得可好？”
好！怎么不好！锦棠被润玉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的，只觉得夜色之中，润玉似乎更加好看了！
不过，花痴归花痴，理智却还在。“天帝能答应？”
“父帝只当我是一时的玩笑话，殊不知我再认真不过。”
几千年来，他看着废天后荼姚挟势弄权，跋扈横行，天帝深谙帝王之道，舞弄权术，两人手上不知沾满了多少生灵的鲜血！
天界众仙之中，或多或少都跟着沾染了风气，捧高踩低。这样的天界，又有何值得他留恋？
“这几日父帝将我带在身边，教我处理政务，也许是想让我知道权利的重要性。”可惜，这些都只是徒劳罢了。
“权利固然重要，可一旦成为权利的囚徒，哪怕可与岁月同行，又有何意义？”锦棠轻叹，大概是因为她不在乎，才能理直气壮说出这些话吧。
……
“姐姐！”锦觅已经习惯随意出入水庭，今日来找锦棠也是直接推门而入。
“你、你们……原来姐姐与大殿灵修了吗？”不然怎么躺一张床上呢！
“觅儿！”锦棠只觉得脑袋疼。爹爹平安回来，锦觅似乎就又变回了以前无忧无虑的模样，说话还是这般不知轻重地乱咋呼。
“我先出去了！”锦觅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便赶紧溜了。
锦棠看着润玉穿戴整齐，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都怪他，明明她睡下时他还是原型……
“灵修一事还是待我们大婚之日……”润玉掩嘴轻咳了一下，倒是显得有几分不自在。
他向来遵规守礼，顾及锦棠，所以即使两次与锦棠同睡一张床，也并未做出出格之事。
“……”锦棠直接转过身去，小脸还有些发烫。他该不会以为她看他是因为在想灵修一事吧？
既然已经被锦觅看到自己了，润玉也就没有再变作原型缠在锦棠腕上，而是光明正大地与锦棠去见水神风神。
“润玉见过两位仙上。”
“夜神殿下何时来了花界？”风神诧异。
“润玉心中记挂棠儿，便早早寻来了。”笑容温和有礼，任谁都不会觉得他在说谎。
“夜神有心了。”水神也是面带笑意，只是眼底到底有些戏谑。他行事想来随心所欲，既然锦棠与润玉的婚事已是铁板钉钉，他自然不会反对两人之间多亲近。
润玉自知瞒不过水神，只是他知晓水神不曾戳穿他，便已是默许，所以也没有丝毫羞愧之意，一派淡然的模样让水神更为欣赏。
“夜神可有兴致与我对弈一局？”
必须得有！
水神夜神对弈去了，风神向来不谙棋道，便去寻做饭的锦棠和看锦棠做饭的锦觅。
“为什么我觉得姐姐做的鲜花饼总是特别好吃呢！”锦觅左手一个鲜花饼，右手一个鲜花饼，嘴里还嚼着一个！
锦棠失笑，爹爹回来了，觅儿也恢复了无忧无虑的模样，真好。
“觅儿这般贪吃，待棠儿大婚之后可如何是好。”风神笑道。
“临秀姨，你来了，你也吃！”锦觅给风神也拿了个鲜花饼。“姐姐成婚以后不还是我姐姐，照样可以给我做吃的呀。”
“不然，临秀姨也可以做给觅儿吃嘛。”锦棠随口道。
“好啊，我做给觅儿吃！”风神颇为高兴。
“呃……”锦觅傻了眼，临秀姨做的饭？还是不要了吧！
“哈哈……”锦棠与风神相视一笑。
水神风神的回归让花界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似乎连小路边的花草都更鲜艳茂盛了。
水神平安归位，天帝的复杂情绪不说，锦棠也被润玉“押”到了璇玑宫选喜帖要用的纸。
“不都是上好的澄心堂纸？” 只是颜色和花纹不一样而已。而且天界的婚服虽是白色的，可红色仍是喜庆的颜色，直接选红色就好了呗。
“那就依棠儿，选红色。”润玉从一排纸张中抽出红色的放出来。
“殿下！上神！”邝露进来，行了礼，方道：“殿下，天帝陛下传唤您去七政殿。”
润玉微微蹙眉，眼底深处浮现出些许不耐。
“你快去吧。”锦棠倒是没什么不虞，还催促润玉快去。
“那你在璇玑宫等我回来。”
“好。”如今爹爹已经重掌水神之位，锦棠眼前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待嫁，所以闲得很。
润玉不急不缓地走了。
锦棠又看了大婚的婚服，当真是选用了天界最好的丝线织造，华丽无比。只是，这纯白之色着实寡淡了些。
闲着无聊，锦棠便搬来椅子，对着润玉寝殿中的睡莲发呆。
“邝露，你想说什么？”要说就赶紧说，从润玉离开就一副想说又不想说的模样，她看了都着急。
邝露闻言，踌躇了一下，有些迟疑地说：“不知上神，可介意殿下纳妃？”
☆、三十八
介不介意润玉纳妃？
“当然不介意。”锦棠头也没抬便随口说道。
邝露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锦棠乃上神之尊，地位非凡，若她直接说介意，邝露都不会觉得意外。
“不过，若是润玉纳了别人，我就不会再留在他身边。”锦棠轻笑，补充了一句。
其实在这一刻，她之前对邝露的那点好感已经消失殆尽了。一个在你大婚前光明正大窥视你丈夫的人，还指望她会对她有好感？
“邝露听闻，就算是凡间的男子也会三妻四妾，何况是殿下乃是天帝之子，地位尊崇……”
“邝露。”锦棠起身，与邝露面对面，肃然道：“一个女人，如果对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而无动于衷，那只能说明，这个女人并不爱她的丈夫。”
“我……邝露所求不多，只要能留在殿下身边……”邝露的声音越来越小。只要能站在殿下的身边，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位置，她便心满意足了。
锦棠垂眸不语。她在一夫一妻制的现代社会生活过，哪怕再爱一个人，也不会容忍自己的丈夫纳妾，这是她的底线。
“就算殿下纳了别人，心里依然只有上神。”虽然内心极不想承认，但邝露知道，润玉对她并无情爱，至始至终只把锦棠一人放在了心上。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锦棠微叹，“若是润玉纳妃，只能说明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不重要了。”
“天帝深爱着先花神，不也照样娶了天后……”邝露脱口而出，随后又有些懊悔，她怕锦棠恼怒。
“所以我娘选择离开天帝。”锦棠笑道，并不在意。事实上，天帝娶了荼姚后，先花神的果断离开让锦棠颇为欣赏。
“邝露，若是你直接去问润玉，我兴许还会欣赏你的勇气，可是你却来问我，在我与润玉即将大婚之际。”
她与润玉大婚在即，邝露却来问她是否介意润玉纳妃，这不仅是在羞辱她，更是在羞辱她自己！
堂堂上元仙子，太祀仙人的独女，居然低声下气地上赶着做小，这是何等笑话！
邝露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连一个牵强的笑容都露不出来，眼前似乎又浮现出昨日殿下淡漠的眼神：若是不想待在璇玑宫，自离去便是……
她何尝愿意到锦棠面前自取其辱，只是她知晓，若是锦棠愿意接纳她，她尚且有一丝希望，若是锦棠不允，那她就永远站不到殿下的身边了！
邝露失魂落魄地走了，锦棠估计她是找个无人的寂静地方哭去了。
锦棠继续盯着睡莲看。
“棠儿。”
润玉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是说，他根本就没去七政殿？
润玉接下来一句话证实了锦棠的猜测。就算不是一直都在，但方才她与邝露的对话想必他都听见了。
“邝露方才的话，棠儿不必在意，除了棠儿，润玉此生绝不会再爱上别人。”润玉肃然道，只差举指立誓了。
锦棠自然信他，抿了抿唇，心中有些犹豫，却还是说道：“方才你也听到了，如果你日后喜欢了别人，便告知我，我不会纠缠着你的。”
润玉闻言一怔，双眸中潮流暗涌。
“我是说如果，我知道现在润玉肯定是喜欢我的！”锦棠拉着他的手，在他怔愣中与他十指相扣。“对吗？润玉。”
“无论是现在还是日后，润玉心中都只有棠儿一人。”一生能有她这一挚爱，足矣。
锦棠微微一笑，也没有说信或不信。日后的事，谁能说清楚呢？
“你方才说现在和日后，那你以前呢？喜欢过谁？是不是还和哪位仙娥有过肌肤之亲了？”锦棠故作凶狠道，活脱脱的人间醋娘子的模样，大有‘你今日不从实招来，以后就别想好过’的架势。
润玉见状也不生气，反而笑得十分开怀。
“润玉并非轻佻之徒，又有婚约在身，定不会与别人有半分肌肤之亲。”
锦棠只是与他开个玩笑罢了。她与润玉相识两千年，哪里不知他看似温和，与人相处却十分疏离，若不是真心喜欢之人，万不会与之亲近。
“哼，那就好，我可不喜欢你与别的女仙有肌肤之亲。”
“润玉只想与棠儿亲近。”润玉含笑而言，伸手将锦棠揽入怀中。
说就说，突然抱她做什么！锦棠挣了挣，发现润玉却抱得越发紧了，便随他去。都要大婚了，抱一抱也是无妨吧……
婚期一天天接近了，不仅天界到处洋溢着喜气，连花界都能随处听到欢声笑语。
“姐姐，大殿亲手写了喜帖，邀请诸位芳主前往天界观礼？”锦觅问道。
“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锦棠抬手敲了敲她的头，锦觅缩了缩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喝了口茶把嘴里的鲜花饼咽下去。
“我听长芳主说了，大殿给每位芳主都送了喜帖，邀请众芳主在你们大婚之日去天界观礼？”
“对，润玉之前跟我说过，喜帖用的纸还是我挑的呢。”特地带她去璇玑宫，就为了挑喜帖的颜色！
还有邝露……
☆、三十九
“姐姐？”锦觅继续啃着鲜花饼，不解锦棠怎么突然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了。
“无事。”锦棠笑着摇了摇头，心中的思绪却不知云游何处去了。
前世见多了说分就分，说离就离的情侣或夫妻，锦棠以为寿命长久的修行之人会更加淡薄情爱。可如今看来，不管哪里，都不乏用情至深之人。
水神、旭凤、穗禾、邝露和……天帝。哪怕为了权势娶了荼姚为天后，可天帝心心念念的还是先花神。
还有润玉……
“爹爹，临秀姨。”锦觅见水神风神携手而来，自是高兴不已。
“棠儿，觅儿。”
水神看着还是小孩般烂漫的小女儿，心中的柔情几乎洋溢而出。他掏出手绢，给她擦了嘴角的点心屑，笑道：“都当上花神了，还这般小孩心性。”
风神哪里听不出他话中的宠溺，笑道：“觅儿尚且年幼，活泼些也是应当。”已经下意识忘记锦觅与行事稳重的锦棠一般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