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家兄弟喜出望外,急忙给六叔敬酒谢恩。王智浜的几个手下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羡慕之色,但他们心里明白,王智浜可没有六叔这么豪爽大方,心里再痒痒也只能干看着。
酒过三巡,六叔讲究养生,笑眯眯的放下了酒杯。展家兄弟人逢喜事精神爽,所有的敬酒都来者不拒,半个小时不到,两瓶50来度的白酒就下了肚。在外人面前,六叔故意收揽人心,对展家兄弟的贪杯行为不仅不置一词,反而还主动叫服务员再拿几瓶白酒过来。
展家老大红着眼眶说道:“六叔,我们两兄弟身无长物,就是这辈子跟对人了。”
六叔爽朗的笑笑,道:“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今天是个好日子,只管喝痛快,别怕六叔付不起饭钱。”
满桌子的汉子哈哈大笑,纷纷说六叔真是风趣,谁不知道您那盛世饭店日进斗金,别说一顿饭钱,就是把这家酒店盘下来,也是谈笑之中的事情。
六叔笑的很谦逊,但得意的神情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其实六叔并不是一个出手豪阔的人,不过从王智浜最近的动作当中,他找到了新的生财之道,所以干了二十多年的饭店,现在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王智浜的几个手下喝多了酒,越来越觉得六叔待人亲近,体恤下属,比王智浜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王智浜为人简单粗暴,用得到手下的时候,态度异常诚恳礼貌,用不到的时候,直接翻脸不认人。他心情不好之时,甚至把一群手下当成孙子一般,非打即骂。
一个汉子仗着酒劲笑着说:“六叔,反正您跟我们王总也很亲近,以后有什么用的到的,尽管吩咐。”
六叔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马上站了起来,倒了满满一杯酒,道:“六叔年纪大了,但是比较看重你们这样的热血汉子,有空的时候多去六叔饭店坐坐,别的不说,饭菜管饱。”
一群人笑的前仰后合,争相跑到六叔身边给六叔敬酒。六叔喝完自己杯中的酒,摆着手道:“不行了,不行了,已经喝到位了。”
“砰”的一声,一个敬酒的汉子摔倒在地面上。
周围的人又是一片哄堂大笑,道:“周青,这回不说你酒量好了,怎么喝趴了?”
六叔没笑,不仅没笑,反而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十多个汉子这才反应过来,叫周青的汉子不是喝多了,而是被人一棍子打昏了。低头看看周青的脑袋,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顿时流的满地都是。
站在门口的人是程黎平。虽然他戴了一块廉价的白口罩,遮住了大半个脸,但六叔认得出来,那个人绝对是程黎平。
展家兄弟也反应过来了,直接拎起桌上的酒瓶子甩过去。程黎平侧身闪过,手里的实心木棍直接敲在展家兄弟的手臂上。骨折的声音很清脆,展家两兄弟酒喝的有点多,居然没有感觉到疼,看见手臂不听使唤才意识到胳膊断了。
六叔仓惶向后退去,可是包间就十几个平方,再退也退不到外面去。程黎平反手关上了门,站在门口像天神一般。两个醉汉还不知天高地厚,提着椅子向程黎平冲去。程黎平用木棍挡住椅子,反腿就是一记窝心腿,把当先的汉子踢倒在地。不等那人爬起来,木棍又落了下来,嘎嘣几声,那人的胳膊和腿也断了。
整个包间里都是哭爹喊娘的惨叫声。六叔见过的大场面不少,但这样的场面可真的没体验过。
程黎平也没管他,反正这个老狐狸不具备武力上的威胁性。因为是跟六叔聚餐,王智浜的那些手下没有携带武器,所以除了利用饭桌上的东西之外,只能用肉体跟程黎平对抗。程黎平的武器就是原始的木棍,但在此刻却异常有效,没过几分钟,十多个汉子全都躺在了地上。
这是程黎平第一次下这么狠的手。每个人的胳膊和腿骨全部用木棍打断了,只剩下六叔一个人,颤巍巍的站在墙角里。
程黎平走到六叔跟前,静静的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六叔吸了口气,道:“姓程的,我知道是你。”
程黎平扯开口罩,特意让六叔看了一眼,道:“没想到我会来吧?”
六叔摇摇头,道:“确实没想到,你现在应该在市局里的。”
程黎平神秘一笑,把口罩戴回去,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在市局里。”
“你敢杀我吗?”六叔板着脸说,“杀了我,你逃得掉吗?”
程黎平劈头给了六叔一个巴掌,六叔脑门上所剩不多的头发飘了起来,又零散的覆盖在头皮上。一股怒气从六叔的胸膛里升起来,似乎难以控制。鼻血从六叔的鼻子里流了下来,舌头也感觉到了腥甜的血腥味。他的耳朵也嗡嗡的叫着,整个脑子里除了愤怒,只剩下一片空白。
都说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六叔活了大半辈子,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他踉踉跄跄的站直身子,恶狠狠的看着程黎平,突然手腕一翻,摸出一把精巧的小手枪,对准了程黎平的脑袋。
“嘿嘿,你也想不到吧?”六叔抹去嘴角的血迹,阴恻恻的说道。
程黎平确实没想到这一出。刘卫国早就告诉过他,六叔有一把防身用的小手枪,可是程黎平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连吃饭都随身带着。
经过短时间的忍辱负重,六叔终于扭转了不利局面。他把枪口顶着程黎平的脑门,说:“这把枪里头有两颗子弹。一颗子弹打进去,掀开你的脑盖骨,两枪下去,就能把你的脑袋打成稀巴烂。”
程黎平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枪口,淡定的说:“那你开枪吧。杀了我,警察肯定能想到下午的枪击案跟你有关,到时候你一样跑不掉。”
六叔狰狞的笑道:“别拿这种话吓唬六叔,六叔不怕。人是王智浜的人,枪是王智浜的枪,六叔是合法商人,正当防卫不算犯罪。”
程黎平笑了笑:“那你的枪是哪儿来的?”
六叔老奸巨猾的努努嘴,道:“枪是你带来的,只不过被我抢过来了。”
“你以为警方会相信吗?”程黎平说。
六叔摇摇头,道:“他们相不相信,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开不了口,讲不了话。是方是圆,六叔一个人说了算。”
程黎平瞪着六叔看了几秒钟,突然笑了,笑的有些高深莫测。
六叔也在笑:“你小子真不错,这个时候还能笑的出来。”
“我笑的是你。”
“那你慢慢笑,”六叔根本不上当,“希望到了地底下,你还能继续笑。”
程黎平脸上露出了怜悯的神情,道:“石老板,我笑你真可怜。”说话这句话,程黎平的语气猛然尖锐起来,大声喝道:“鲁大彪,还不动手?”
六叔吓了一跳,转头向门口望去,就在这一刹那间,程黎平右手在六叔胳膊上一搭,稍一用力,那把小手枪就脱手而出,落在程黎平的左手上。
六叔明白了,哪儿有什么鲁大彪,程黎平是故意诈自己的。或许换了旁人六叔都不会上当,可程黎平喊的是鲁大彪,而鲁大彪这个家伙正是六叔派到热电小区去的。老谋深算的六叔再一次阴沟里翻船,从上风落到下风,而且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程黎平摘下口罩,用口罩裹住枪柄,对准六叔的脑袋,砰砰连开两枪。而后把手枪扔在六叔身上,口罩遮住面孔,径直推门走了。
六叔没死。程黎平打的部位不是脑门,所以六叔没死。
可是,六叔的两只耳朵都没了。枪声响起来时,六叔只觉得头上一痛,顿时吓昏了过去。可是,痛感越来越强, 硬生生把他疼醒了。他摸摸脑袋,脑袋还在,没有什么烂西瓜的质感。但脸颊两侧都火辣辣的疼,不停的向下滴血。六叔心里头一阵冰凉,这回完了,彻底完了,身为道上的老前辈,被人两枪崩掉两只耳朵,以后还混个屁啊。
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六叔真的气傻了,傻乎乎的坐在血污里,连去医院的念头都没有。
程黎平好事做绝,出门后不仅打电话通知了急救中心,还变着腔调拨打了110。
第98章 勾心斗角
杜德永和谢和平两个人各自带着一队人马来到饭店,看到满包间里都是伤员,顿时惊呆了。受伤的人大多都打过照面,是王智浜的得力干将,屋角那个人叫石柳书,本市餐饮行业的著名企业家。谢和平很头疼,这怎么一波不平一波又起,就算警察都是机器人,也忙活不过来啊。
杜德永眼睛比较好使,看到六叔身上有把小手枪,马上告诉谢和平这是涉枪案件,按照规定,要立即上报。谢和平有些犹豫不决,苦笑道:“下午的枪击案还没有眉目,这儿又来一出,王局肯定要发脾气了。”
杜德永说:“发脾气是他的事儿,咱们要按照规定来。”
救护车呜啦呜啦的也赶过来了,但他们没想到满屋子都是重伤员,赶紧又通知总部,再增派救护车和急救医生。市局那边,王敦儒很快就赶过来了,得知消息的王智浜也回来了,只不过眼前的一切都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让他们摸不清头脑。
医生给六叔做了简单的清理,王智浜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拦,急冲冲的晃着六叔的肩膀,道:“六哥,到底是咋回事啊?”
六叔怔怔的看了一会王智浜,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是姓程的,他妈的,这个千刀万剐的兔崽子,他把我耳朵打掉了……”
王智浜吓的连退几步,脸都白了。“姓程的……他不是在公安局关着吗?”
王敦儒很沉稳,道:“可能犯罪嫌疑人越狱作案,各单位注意,马上进行排查,搜寻程黎平的下落。”
没过几分钟,黄灿的电话打了过来,张嘴就说:“王局,怎么又下达搜寻指令?程黎平不是在咱们这关着呢吗?”
王敦儒板着脸说:“你仔细看清楚,他到底在不在。天豪饭庄刚刚发生重大案情,很有可能就是程黎平干的。”
黄灿也顾不上还没吃完的宵夜了,赶紧上车赶回市局。回到审讯室一看,程黎平趴在审讯桌上,半个身子都吊在那里。
“王局,我就在市局,犯罪嫌疑人还拷在审讯室里。”黄灿放宽了心,又打电话给王敦儒。
王敦儒蒙圈了,这人在审讯室拷着,怎么出来做的案?六叔又不是小孩子,不可能认错人啊?
与此同时,杜德永和谢和平也接到了杜德仲的电话,让两人处理完手上的工作,马上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王敦儒生怕这两个不同心的人查出来什么猫腻,正巴不得两个人别插手这件案子,顺水推舟的说:“杜副市长喊你们,你们就赶紧过去吧,这案子我亲自负责侦破。”
话虽说的明朗,但王敦儒又担心这两人在杜德仲那里说坏话,随即补充道:“谈完话赶紧回局里,这边需要人手。”
自从杜德仲升任副市长,杜德永还没有来到过他在市政府大楼的办公室。顺着楼梯走上去,杜德永居然感觉有些畏惧。当警察的大多都是热血汉子,凭着一腔正义与热情风雨无阻,可在政府大楼里,面对的都是政府官员,处处讲政治,让人难以收放自如。
来到三楼,谢和平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来杜德仲威严的声音:“进来。”
两人进去以后,向杜德仲敬了个礼,同时说道:“杜市长好。”
杜德仲点点头,让两人坐在对面,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干脆利落的说道:“知道为什么叫你们来吗?”
谢和平摇摇头,杜德永却试探性的说:“是不是因为枪击案?”
“不错,”杜德仲说,“还有刚才天豪饭庄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这案子性质比较严重,省厅那边已经介入,你们现在掌握了什么线索?”
杜德永看看谢和平,谢和平看看杜德永,俩人都没说话。
杜德仲眉头一竖,道:“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杜德永说:“杜市长,停车场枪击案的枪手已经找到了,但是都受了重伤,就是刚才在天豪饭庄发生的事。现在问题很复杂,因为没有怀疑对象,我们不知道是谁把他们打伤的。”
谢和平也点着头说:“监控我们都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可疑情况。”
杜德仲冷笑道:“你们两个,也学会说谎了。那个耳朵被打掉的人,不是说是程黎平干的吗,程黎平呢,现在在哪里?”
杜德永说:“杜市长,程黎平是无辜的,他下午刚被那几个枪手打伤了腿,还在医院躺着呢。”
杜德仲拍了一下桌子,道:“胡说,他已经被黄灿带走了,一直关在你们市局那边。”
谢和平愣了,自己明明是枪击案专案组组长,怎么程黎平被带走的事情,自己一点都不知道?看着杜德仲愤怒的样子,谢和平突然明白了,原来王敦儒暗度陈仓,根本没按正常的调查秩序来,私自派黄灿抓走了程黎平。
因为王敦儒最近一段时间跟朱家营市长走的比较近,所以杜德仲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把满腔怒火憋在心里。不过现在省厅介入了此事,想必杜德仲也想惩治一下王敦儒,因此特别关注这个案子。
杜德永说:“杜市长,我怀疑,枪击程黎平的人是王智浜派出去的。那几个人都是他的手下,而且王智浜跟程黎平有仇,所以我认为他有充足的犯罪动机。”
杜德仲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办案要讲证据,你们都是老警察了,这一点不知道吗?”
谢和平说:“停车场的监控录像可以证实,枪手就是王智浜的手下。我们可以根据这个线索,先把他们抓起来进行审讯。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可以挖出王智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