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二答应了一声,也出门走了。趁着天还没黑,他要赶紧去买个新手机,办个新号码。虽然没了农大叔和孙大叔的手机号码,但知道他们的住处,所以找起来非常简单。程黎平喝完啤酒,一头钻进办公室,从柜子里拿出厚厚的一叠装修方案纸,凝神思考起来。
从这些装修方案上就可以看出来王智浜是什么样的人了。尽管程黎平的公司目前接的生意还不多,但已经大致了解了市场行情。王智浜那边设计的装修方案,大多都是成本8万元左右的普通装修,可是报给程家村住户的价格,基本都在20万上下。换句话说,利润率达到了惊人的150%。这只是账面上的,还不包括后期的其他费用。
程黎平明知道乡亲们吃了大亏,但是也没有办法去解决,毕竟白纸黑字的合同在这放着,谁也不能违背契约精神。何况这些合同当中,还有三成的利润要返还给智浜实业集团。
吃晚饭的时候,刘卫国和胡闹一起回来了。胡闹的眼睛红通通的,似乎哭了一场,看见程黎平,胡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压低着嗓子说道:“对不起,程哥,我误会你了。”
程黎平起身笑道:“快起来,动不动就下跪,算什么男子汉。”
胡闹抹抹眼里的泪水,噌的站起身,郑重的向刘卫国点点头,出门走了。程黎平说:“你跟他说了什么,怎么这么激动?”
刘卫国淡淡的说:“我跟他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想给家里人讨个公道,就要学会隐忍,壮大自己。否则,下次断的就不是胳膊了。”
程黎平无奈的摇摇头,你这哪是劝解,分明是吓唬他嘛。不过胡闹的脾性在那放着,讲道理行得通,唬是绝对唬不住的,能让他多长点脑子,倒不失为一种好手段。
“胡闹呢,去哪儿了?”丁二领着农大叔和孙大叔都过来了,看见屋里就 程黎平和刘卫国,诧异的问。
刘卫国说:“回饭店了,这边就留你一个人帮忙,胡闹以后在饭店管事。”
丁二跟胡闹感情较好,嘟囔道:“饭店那边不是有勇哥吗?”
刘卫国说:“何勇以后跟小程哥。”
对于刘卫国的安排,程黎平打心眼里是反对的,不过他也知道,刘卫国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上次在停车场,只要人家一枪打结实了,程黎平就得嗝屁,哪怕你身手再好,也敌不过一颗小小的子弹。人家常说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饭桌上,关于装修的事情,程黎平和刘卫国一起向两位有经验的老装修师傅讨教了几个小时。农大叔和孙大叔都是实在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帮了程黎平很大的忙。饭后,程黎平想起来上次提过合同的事,马上叫丁二打印了两张合同,递给两位老师傅,说:“农大叔,孙大叔,合同签了字,以后你们两位就是咱们公司的常驻员工了。别的不敢说,最起码旱涝保收,没有工程的时候,你们一个月也能领几千块钱。”
两位老师傅又惊又喜,急忙推辞道:“这哪儿行啊,小程,我们干苦力的,又没啥文化。听说咱城里的高中老师,一个月才三千块钱工资,你给我们哥儿俩开五千,这也太多了。”
程黎平笑道:“你们可不是普通工人,你们是咱们公司的工程师。这个钱呐,不多。以后效益好了,年终还有你们的分红。”
老师傅不懂得分红是什么意思,见程黎平说的诚恳,便点点头答应了。除了身份证号,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便干脆利落的按了两个手印,就算把合同搞定了。
“你们村里,还有没有实在的装修师傅?”程黎平从兜里掏出来烟,分发给两位老大叔。
农大叔接过烟,嘿嘿一笑,说:“小程,你也抽喜鹊啊?”话没说完,他和孙大叔同时摸出自己的香烟。皱巴巴的烟盒子上面画着一株梅花,枝头上趴着一只喜鹊,看上去无比吉庆。原来三人抽的,都是两块五一包的喜鹊牌香烟。
另一边,刘卫国也把自己的烟盒子丢在了桌上。还是喜鹊,无非是包装盒换成了新的,可能是刘卫国刚才出门时在外面买的。
五个人都笑了。连丁二也从刘卫国的烟盒子里抽了一支叼在嘴里,闷头抽了几口,呛的连声咳嗽。
“装修师傅啊,这个倒多的是,俺们那村里,都是外出干建筑活的。只不过年轻点的都在南方的工地上打工,像我们这种年纪大的,跑不动了,南方也不要咱,所以留在城里帮忙。”孙大叔说,“程总,你包的工程大吗,要几个人,回头我打电话给你问问去。”
程黎平说:“人实在的,有多少要多少。跟您两位一样的,都可以签个合同。”
孙大叔吓了一跳,说:“小程,那这个成本,可不低哟!干生意,可不能毛躁,容易出事的。”
程黎平笑着说:“你放心,孙大叔,我心里有数。”
孙大叔瞄了瞄这家简陋的小公司,似乎还有点怀疑,那边农大叔却很踏实,直接表态说:“没问题,我先把我小舅子叫过来,在外头是干,跟你程老板也是干。比较起来,还没咱这里舒坦呢。”
三言两语间,工人的事情就谈妥了。按照他们的平均水准,程黎平制定了一天两百六十块钱的工资标准。像农大叔和孙大叔,干满一个月的话,除了工资能拿七千多块钱之外,还有额外的五千块钱工资,加起来就是一万多块,比田里一年的收成还要高的多。
第105章 胸大无脑
几人都很高兴,饭桌上不免多喝几杯。农大叔和孙大叔不怎么喝啤酒,逮着十来块钱一瓶的牛栏山二锅头像喝水一样,不大工夫干掉了整两瓶。刘卫国递给丁二一百块钱,说:“小丁,再去买几瓶,剩下的钱,弄两条喜鹊过来。”
丁二拿过钱,像脱缰的野马似的跑了。
农大叔有点激动,抹着眼泪说道:“这回好了,终于能攒钱在市里头买套房子了。就因为这套房子,我儿子都三十多了,还打光棍呢。”
孙大叔拍拍农大叔的肩膀,道:“老农,别激动,咱两家不都一样嘛。我那儿媳妇也是的,不在市里弄套房子,打死都不愿意嫁过来。我儿子也埋怨我没本事,这都两年了,家也没回过。唉!”
两位大叔越说越有同感,烟抽了一支又一支,酒喝了一杯又一杯。程黎平和刘卫国对视一眼,知道他们也需要适当的发泄,便一直坐在那里陪着说话。直到丁二又买来的酒全部喝完,才安排丁二把两位大叔挨个儿送回自己家。
没过两天,两人找来的装修工人都到位了。人数不多,只有十来个,但个个都是好把式。程黎平看了一眼,虽然感觉其中两个人贼眉鼠眼,不太实诚,但不忍心挥了农大叔的面子,便大手一挥,带着这些人进驻程家村新址。
正如杜德永之前的预测,一建集团承建了程家村的楼盘建设,可本地居民的装修工程,谁也没交给他们做。这让柯铮亮和施华标郁闷不已,因为楼盘销售的钱款,是直接交付到集团总部账户的,他们手上一分钱好处也捞不到。至于被他们视为建功立业以及中饱私囊的第二十二号楼,呼啦一声塌陷了,差点给他们惹出*烦,要不是以往还有点功劳,早被人一撸到底了。
“柯总,这样可不行,”施华标皱眉道,“咱们栽树,别人乘凉,集团总部连笔奖金都不给咱们发,这也太寒碜了。”
柯铮亮板着脸不说话,过了几分钟,才喝了口茶水,缓缓的说:“你有什么主意?”
施华标说:“搞装修啊。六成给集团,四成留分公司。”
柯铮亮说:“装修工程都签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施华标说:“签是签完了,但他们签给的是王智浜,不是现在这个姓程的年轻人。楼盘是咱们建起来的,一建集团又是国企背景,再怎么着也不能便宜了那群小子,柯总,你说对不对?”
柯铮亮摇摇头,笑着说:“你知道王智浜为什么要把这么一块蛋糕给他吗?”
施华标说:“听说过,不过这里面门道多了,谁知道是真是假。姓王的现在搞上市,哪儿会把这么点小生意放在眼里。依我说,柯总,省城不是来了很多混子在本地立棍吗,花点小钱请他们出马,天天给姓程的捣捣乱。他干不下去,不能按照工期完成任务,这活儿不就落咱们头上了?”
这番长篇大论,说的柯铮亮直点头,可是从直觉上讲,柯铮亮又觉得太过异想天开,世上没有那么简单的事。不过有句话施华标算是真说对了,一建集团是国企,年利税十几个亿,连分公司都是正处级别,哪里会怕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
“行,你去办吧。”柯铮亮吐口道,“注意影响,别拿名头吓唬人。”
施华标明白柯总话里的意思,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
生意起步了,程黎平也忙得不可开交。除了要打理公司的日常事务之外,还得经常去工地看着。何勇烧烤是一把好手,但管理那批装修工人可就不在行了,刚过了两天,就跟程黎平喊冤,说:“程哥,你让我干别的差事去吧,装修那地方实在太呛了,根本待不下去。”
程黎平说:“装修工人不是人啊?”
何勇说:“他们待习惯了,我不行啊,抽口香烟,肺里面全是粉尘。”
程黎平说:“你找刘哥去,这是他安排的。”
何勇听程黎平话里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屁颠屁颠的去找刘卫国。刘卫国等何勇明明白白的说一遍,才慢条斯理的说:“那里比监狱还难熬吗?”
何勇不说话了,他发现自从刘哥从越南回来,越来越不近人情了。成天板着脸,话也很少说,乍一看上去是挺酷的,实则愈发孤僻冷傲。何勇没办法,再去找程黎平,程黎平笑道:“刘哥这样安排,肯定有他的用意。勇子,既然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难道你还想窝在饭店干一辈子烧烤吗?”
何勇一股热血涌上大脑,说:“当然不想。”
程黎平说:“那一点苦都不愿意吃,你能成大事吗?”
何勇挠挠脑袋:“行,我回去,这就回去还不行吗?”
待何勇走了,程黎平叫上丁二去临近的4s店买车。这次买的车子更便宜,是一辆国产的长城m4。排量不大,只有1.5l,而且还是手动挡。所有手续办下来,一共不到七万块钱。丁二大惑不解,一路耷拉着脑袋,似乎提不起什么劲头。
程黎平心里暗笑,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去车管所办理手续,居然又碰见了卓中队。这次卓中队并未坐班,而是站在大厅里,正在对几个年轻的小姑娘训话。看那些小姑娘的神情,似乎都是刚过来的新职工。
八月份的黎城热的要命,车管所里虽然有空调,但架不住人多。卓中队穿着车管所的制服,完美身材展露无遗,每次语声加大的时候,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倾,露出一大块白嫩的肌肤。丁二看了一眼,瞬间满脸通红,干巴巴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程黎平扫了一眼值班名单,才发现卓中队名叫卓文樱,今年三十七岁,已经从交通中队调任车管所任副所长了。
卓中队也看见了程黎平,踩着黑色的高跟鞋走过来,冲着程黎平喝道:“有没有规矩,怎么又随便乱插队?领号了吗,领号了后头排队去!”
卓中队个头不低,大概一米七四的样子,站在程黎平面前,几乎相差无几。程黎平笑道:“我不是交罚款的,买辆新车,办手续来着。”
卓中队跺了跺脚,脖子下方波涛汹涌。幸好程黎平最近跟许璟雯打的火热,要不然鼻血都要流下来了。“我管你新车不新车,看不见外头有人排队吗?”卓中队没好气的说道。
程黎平指了指外面,说:“不好意思,外面没啥人。”
卓中队的名字很好听,不过脾性却跟那个文绉绉的名字一点都不相符。她一把将程黎平手里的证明材料抓在手里,草草看了几眼,说:“流程不对,办好了再过来。”
程黎平愣了:“哪儿不对?”
卓中队说:“上次你那货车罚款还没交,有案底,所以新车手续不予办理。”
程黎平笑道:“新车入户规定上可没这么一条,再说了,卓副所长,上一辆小货车,我根本就没过户,怎么留的案底?”
卓中队扭着屁股回了办公室,坐在办公椅上,露出两条性感的黑丝大长腿。“我说有案底,你就有案底。”卓中队不客气的说,“回去吧,把流程走齐了你再过来。”
程黎平明白了,人家纯粹是在刁难自己呢。虽然跟卓中队打过几次照面,但俩人可没啥交情。严格说来,中间还有一道梁子,毕竟她当交通中队长的时候,程黎平闯到人家办公室里威胁过她。所以,今天卓中队给他添点堵,也在情理之中。
程黎平不想跟一个女人较真,不管她是公务员还是小市民,毕竟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漂亮女人。漂亮是真的漂亮,成熟也是真的成熟,不过最大的缺点就是胸大无脑。程黎平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只要他一个电话打给杜德仲,或者打给谢和平,再或者打给自己的对头王敦儒,他们都会站在自己这一边,拿掉卓中队的乌纱帽。
原因很简单,谭家霖的风格太严厉,太清明。前有第一看守所,后有某镇国土所,没有二话,全部是一窝端,连带着市国土局,都被通报批评了。在这种大环境下,刻意给办事人制造困难,不被严惩才奇了怪了。程黎平跟着卓中队走进办公室,把手机递给卓中队,说:“我是来办事的,今天也不想给你添麻烦,这几个号码,你觉得我找哪个人合适?”
卓中队看着程黎平的手指划过杜德仲,又划过谢和平,再划过杜德永,最后停在王敦儒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