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吻热可可——乔其紗
时间:2018-10-27 09:36:20

  她力度不重,没想付峥往后猛退半步,脸上一闪而过痛苦之色。
  “怎么了?”姜可诧异。
  “没事。”他神色如常。
  “到底怎么了?”她也不确定,疑心自己是否眼花。
  付峥低头,盯她几秒,忽地用手钳住她下巴,指腹摩挲着,“这么关心我?”
  “关心你妹…”
  她话一出口,那只手便重了,两指用上力,面孔微冷。
  姜可眉目不动,任他掐着,下颌还顺着他的手往上抬,迎上他的脸。
  他的眼睛很黑,如化不开的夜色。
  她睁着眼睛,深棕色的瞳仁映着浅浅的月光。
  半刻,付峥略有烦躁地松开手。
  他不喜她的倔强。
  刚才柔软清甜的气氛消失殆尽,换成一种剑拔弩张的燥热。
  没走几步,公寓楼下急急闪出一道熟悉人影,声音关切紧张:“可可!”
  姜可一转身,见陈敏信从女生公寓楼跑出,手里提着饭盒,快步往这边来。
  付峥想起她那句“男的进不来”,鼻尖一声冷哼。
  “你是?!”
  陈敏信刚才便看见这人对姜可拉拉扯扯,离近后,更觉得不像善茬,神色警惕:“你想干什么?再乱动我叫保安了!”
  “关你屁事。”付峥正气闷着,嘲弄一笑,“你叫啊。”
  陈敏信性情温和,平素哪里见过这样的人,一时愣住。
  “你怎么来了?”姜可挡在付峥前,问。
  “我、我还是不放心你,所以就来这里等你。”陈敏信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姜可瞥见付峥黑沉的脸色,怕他真发火,说:“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陈敏信以为这话对他说,点头,“噢,那个…这是给你带的小笼包,还有解酒汤,你电话里不是说你喝酒了吗,回去好好休息,别熬夜。”
  他说话时神态亲昵熟稔,付峥在一侧瞧着,先前的火又冒了出来,却无处可发,最终低嗤一声,转身便走。
  姜可知道他误会了。
  但她并没叫住他。
  陈敏信见那人离去,警惕的神色褪去,“那谁啊?”
  “…没谁。”
  “喝酒了?头晕吗?”
  ……
  尚悦大酒店,顶楼套房。
  付峥满头大汗,掀开被子坐起。他抹了把汗,额头青筋跳了跳。
  ——发短信时甜蜜的笑,出去打电话,送夜宵。
  每一个迹象都表明,她有别的男人了。
  不对,是又。
  想起刚才的梦,付峥愈发暴躁。
  去卫生间冲了个澡,他怒气稍稍压制了些,手臂撑在洗手台两侧,身上水珠未干,顺着古铜的身躯滴滴答答滚下。
  他盯着镜子,忽然觉得这画面熟悉。
  出现在刚刚的梦里,也出现在几年前的夜里。
  一向骄傲美艳的女人变得柔软且乖巧,坐在华贵的洗手台上,环着他的脖颈,声音娇娇的,迷离又渴求,“不要叫我姜可。”
  于是他放低声音:“可可。”
  “也不准叫我可可。”她眯着眼睛,白白润润的肌肤泛着粉色的光,手指还不怕死地撩拨着他的胸膛,“宝宝。”
  付峥好笑,但并没叫出口。
  直到清晨,刷牙时看见她妩媚凌乱、满身红痕的模样,他心一软,才叫出来。
  付峥从浴室出来,深觉这澡白洗了,躺倒在床上。
  可能动作撕扯略大,他又感觉腹部一疼,伸手按了按那道旧伤。伤很深,非刀伤非枪伤,呈方型,是三·棱·军·刺直接扎进肉里,随之旋转,带出的大面积血肉爆开。幸好当初救助及时,现在已基本愈合。
  这种上世纪就因“人道主义”而被禁用的残忍军刺,确实凶恶。
  付峥叹口气。
  晚上那混子刺她,他用力时刀柄不小心挤压到伤口,原以为没事,没成想现在泛了红,估计是缝合周围又有些发炎。
  窗外晨光亮起,他叫了份早餐,原想今天启程返回C市,眼下不得不多留几日。
 
 
第6章 
  青风镇上只有一家医院。
  付峥挂了号,坐在污迹斑斑的塑料椅上等待。
  “峥哥。”方脸知道那伤势,担忧看他,“要不我们回C市看?或者去隔壁市?”
  “不用。”付峥摇头。
  他昨天细看过,内里没有大事,但发炎地方必须赶快处理,拖着舟车劳顿,只会严重。
  方脸点了点头。
  他们左侧有一面小窗,窗帘束在一边,防盗网将外面的风景隔成好几道。
  镇医院是老医院,在老区,放眼望去,一栋栋白墙灰瓦的老房子掩在柳条中,地上铺着青石砖,早被风雨淋得斑驳,青苔从缝隙冒了出来,透出一股子安宁、陈旧的味道。
  付峥想不明白,她那样爱热闹的人,为何会留在这样一个小镇子。
  “峥哥,大刘那边接到电话,说远山同意给咱们再降一点。”大刘是圆寸大名,方脸放下手机高兴说。
  “哦?”付峥倒没想到。
  远山集团稳固传统,大多做的是军方、政府的单,还曾做过阅兵服装,但他们订做价格略高,所以才会到考虑对面的尚悦集团。
  尚悦怎么说呢,亚历山大这个品牌也不错,但集团定位比较…活泼大众,这几年还弄出什么潮牌,付峥他们十分不喜。
  “知道了,我会考虑。”
  刚说完,尚悦总部那边又打来电话,是先前联系过付峥的侯先生,方脸看着付峥脸色,客套了几句。
  *
  这两日,姜可工作有点心不在焉,那套会展的工作服她迟迟没做出来,款式图改了又改,始终不满意。
  此外,女工晕倒的传言也慢慢扩散,有说是失误操作,导致一整批面料出错,几个月工资全赔进去,惊惧过度。
  还有说是小小年纪怀孕流产,身体不适。
  还有说加班太多了,太累导致。
  总之,很可怜。
  办公室的人,尤其是女人,好像总喜欢讨论年轻小女工的事,每次都是一副怜悯的、又略带不屑的口吻。这在他们乏味的、每天就做各种制服的亚历山大来说是件大事,各种说法都有,甚至有越演越烈之势。
  “姜可,王经理叫你去他办公室。”女同事敲敲她的桌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哦。”这两天王经理看她极不爽,她也不意外。
  陈敏信冲她递了个眼神,姜可抿唇,理了理头发往办公室去。
  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见王经理大嗓门在讲电话:“哎哎——好嘞好嘞——我们这边想办法,您就放心吧,我们亚历山大保证,一定能拿下!”
  “那女工就是没吃饭低血糖!您放心,很快处理掉。”
  “绝对不会影响集团名声!”
  透过玻璃,姜可看见他脸上谄媚的笑——这种表情,只有在对集团总部或者大客户才有。
  果然,看见姜可后,那笑容就消失了。
  “姜可,你挺可以啊!”
  经理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刚才装孙子也累了,气全撒她头上:“让你带人家振武的领导吃个饭,你全程甩脸色给人家看!让你跟他们唱个歌,你还能招几个流氓过来?你谁啊你?你到底想不想干了?”
  姜可皱了下眉,说:“我是公司招来做设计的,不是陪客户的。”
  “你!”经理被呛一下,更怒,拿起桌上文件夹一甩,发出砰一声,
  “我说你是真不想做了是吧?!你知道吗?刚才是总部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说人家振武,原本都定好了,参观完咱们车间就签合同,现在倒好,煮熟的鸭子要没了?”
  “你知道你给公司造成多大损失吗?!”
  王经理越说越气,鼓着鱼眼瞪她。
  尚悦集团算是家族企业,领导层基本都跟老板沾亲带故,他做到这步着实不易。亚历山大今年最重要的单子要没了,他们工人流言还影响到总部的名誉,王经理越想越怕。
  姜可一听,惊讶疑惑。
  付峥改变主意了?怎么可能?
  她知道单子是从远山抢来的,但在她看来,远山集团封闭落后,是那种八十年代的老型服装企业,靠着国家活,市场很窄;他们尚悦设备新、名声大、这次还专门请了国外专家来做,他们没道理改主意。
  她低头思索,也没顾得上反驳;经理见她不语,更气,声音都提高几度。
  后面的办公室,一堆女同事窃窃私语,冷嘲热讽。
  她们看不惯姜可,看不惯她的打扮,看不惯她的能力,最看不惯她那股若有似无的傲气。
  陈敏信捏了捏拳头,但以他的教养到底说不出什么,眸里满是担心。
  过了一会,经理骂够,冷静些,眼里精光闪过,“还有,女工晕倒那事是你传的吧?”
  “什么?”
  经理哼一声,将报纸递给她,是青风市日报,“血汗工厂”四个字十分显眼。
  好像从某家工厂的十连跳开始,媒体总会在这类事上大做文章。
  “不是。”她大略扫一眼。
  经理冷笑一声,“这种事情厂里都是封锁消息的,他们工人不敢乱说,那天亚历山大就你在车间,回来时办公楼谣言就传得满天飞,不是你是谁?”
  说着,他将报纸摊到一边,“你要知道,尚悦最重名誉,不能在公众场合发表对集团不利的言论,这可是公司规定之一!”
  和刚才的训下属的火爆不同,他声音掺杂着凉意,室内陡然一静。
  姜可听出他字里行间的深意,身体前倾,“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身段高挑,又是站着,此刻俯视看他,眼睛里流露出细微的冷光,王经理竟惧了一瞬。
  安静几秒,他扶了扶眼镜,声音微缓:“小姜,你跟付老板是老相识吧?”
  姜可挑了下唇,心里已明白过来,眼神轻蔑,“是又如何?”
  “振武这个单子对亚历山大很重要,非常重要。”经理盯着她,喝了一口热茶,决定冲她好好说叨说叨:
  “你呢,可能不了解这种押运公司,据我们拿到的资料,振武是北方四省最大的武装公司,所有的银行网点、重要文物、甚至运动员尿检,都是他们送的。”
  姜可抱着手臂,等他继续。
  “这种武装公司啊,没有当地公安政法的背景,是不可能开起来的。”经理看向她,好像期待她能回应什么,见她没有,语重深长:“你想想,我们拿下这个单子,以后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北方那边,银行啊、机关啊多少单位?多少制服?”
  “……”姜可笑意渐冷。
  她一直觉得王经理市侩虚荣,但也算工作能力突出,没有特别厌恶,却没想这般猥琐。
  心里已打好辞职腹稿,刚要开口,却见王经理拿那张日报扇了扇风。
  “小姜啊,你不是想继续念你的RCA吗?咱们亚历山大的设计总监位置一直是空的,年薪是你现在的三倍,你去找找付老板,拿下振武那批防爆服,好好做,攒个一两年钱,肯定够了。”
  他没有笑意地笑了笑,话锋一转,看向报纸,“但如果不行,我们尚悦也是大集团,以散布公司谣言被开,写在你档案里,那可就不大好了。”
  这话说得还算圆滑,但姜可心内怒火腾得窜起,目光如刃,冷冷扫向他。
  “王经理,我没散布任何谣言,您自己清楚。”
  “我怎么会清楚啊?小玲她们都说是从你那听来的,总部问我,我也只能这么说。”他指了指设计部方向,耸耸肩。
  姜可气得牙痒,攥紧衣摆,松开,再攥紧。
  要是过去,她早就……
  她不断跟自己说要冷静。
  不能像过去一样冲。
  如今的她,没房没车没亲人,更没钱。在尚悦,住公寓免费,吃饭有餐补,工资也高。只要再攒个几年钱,就够她继续念RCA了。
  如果档案真被大名鼎鼎的尚悦集团记一笔,她不敢往下想,长三角这边的男装公司基本都跟尚悦打交道……
  姜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人,但这次,胸腔起伏,却没能骂出来。
  她确实,不是过去的她了。
  王经理看着她,脸上浮现满意之色,也没再步步紧逼,“你也不用太担心,不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你也泪汪汪一下,说不定事情就成了。别想那么多,啊。”
  他在这种大集团混了二十多年,心里跟明镜似的。
  振武押运的幕后老板就姓付,估摸不是这位付峥就是他老爹,这样有权有钱的公子哥,哪可能千里迢迢跨几个省亲自为员工挑衣服的?
  就算是他多想,凭那天会所发生的一切,他送个顺水人情,也没错。
  *
  ——我变成了我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姜可过去看这句话觉得矫情,但是她没想到,随之年龄增长,进入社会,她还真变成了这种人。
  不想失去稳定的、薪水丰厚、且包吃包住的工作。
  她二十五岁了,虚岁二十七,不是张扬跋扈的十七岁。
  小打小闹可以,但现在,她怂了。
  她坐在化妆镜前,微微张开嘴,对着镜子涂口红。
  说实话,她不认为付峥会因为私情而影响工作,但经理说他的态度是“再考量”,他会是故意卡她吗?
  可能吗?
  她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但想到那天他在会所阴沉不耐的脸色,蹙起眉梢。
  算了。
  无论如何,也要问问付峥到底是几个意思,为何迟迟不下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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