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起——金丙
时间:2018-10-27 09:39:59

  “怎么?”
  “预算问题。”赵姮道,“再看看格力和海尔的吧。”
  赵姮看得很仔细,价格问得更加仔细,看完一圈电器,他们终于能在沙发上坐一会。
  这套沙发是羽绒坐垫,一坐下人就陷了进去,尤其边上还有一个重量级的人。赵姮一时不备,陷倒后发出很小的一声“哇”,周扬和她手臂贴手臂,自然没漏下她的小小语气。
  他笑了声,要去拉她,工作人员这时在边上说:“先生太太,我们这套沙发是不是特别柔软?这是我们的热推款,因为价格划算,特别受顾客青睐。”
  “软是软,就是太软了。”赵姮被周扬拉了起来,说,“我再看看。”
  工作人员将希望寄予周扬:“先生,你们家是什么装修风格?北欧、小美或者现代的,我们这组沙发都十分好搭。”
  周扬没答。
  他收入其实不错,但无论如何都买不起房子。温经理花费二十年才能在这座城市落地生根,他不知道要花多少年。
  他垂了垂眸,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然后朝赵姮看了眼。赵姮不喜欢这套沙发,她礼貌地朝工作人员笑了笑,没有回答对方。她冲周扬说:“走吧。”
  周扬把香烟抽出烟盒,跟了上去。
  直到下午三点多,他们还没逛完一圈。肚子却已经饿了,两人走出会展中心,在附近找吃的。
  广场有座椅,赵姮走不动了,她搭了下周扬的手臂说:“去那坐会儿。”
  两人走过去,坐下前赵姮拿出纸巾想垫椅子,又想回去后她还要重新洗一遍外套,干脆就不垫了。她直接坐下,四顾一番。
  周扬坐边上问她:“累了?”
  赵姮揉了揉小腿,“嗯,走不动了。”
  她揉腿时要下腰,长发自然垂挂下来,周扬帮她把头发撇到背后,手掌顺势在她脖颈后方流连,拇指轻轻蹭着她的耳后。
  赵姮敏感地颤了一下,小腿也不揉了。
  周扬笑了笑,他放开时又捏了捏她的耳垂,赵姮忽略脸上的温度,按住他的手,轻轻叫了声:“喂……”
  周扬自觉地收手,然后弯下腰,替她揉腿。“想吃什么,我去买吧。”他说。
  赵姮看了他两秒,说:“随便买点吧,能填肚子就行。”
  “嗯。”周扬又揉了一会,问,“好点了?”
  “没事了。”
  “那我去买了。”
  这里位处城市中心,周边商店多,不缺吃的。没到晚饭时间,周扬没找饭店,他就近买了两份汉堡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返回时经过一家卖糖葫芦的店,他停了停,过了一会,朝店走去,买了一串糖葫芦。
  赵姮一直坐在椅子上,她最先看到的是红色的糖葫芦,上回在火车站时她就想吃。
  “怎么买了糖葫芦?”她问。
  周扬递给她:“刚好看到。”
  赵姮接过来,先咬了一口。长大成人后她疲于生活,早已忘了这种酸甜滋味,很多年没吃,熟悉的味道让她身心都放松了。
  周扬拿出一个汉堡,把空纸盒摆到她面前,“唔。”
  赵姮把山楂核吐里面。
  周扬吃得快,他坐在赵姮对面,吃完点着一支烟,他手臂搁在桌子上,在烟雾缭绕中看着她。
  糖葫芦买大了,赵姮没法一口气吃完,周扬说:“先吃汉堡,我给你拿着。”
  赵姮把糖葫芦给他,周扬拿了一会,然后举到自己嘴边,他咬了一口。
  赵姮吃着汉堡朝他看,周扬嚼着说:“吃完再给你买。”
  赵姮笑了笑:“哦。”
  周扬嘴角微弯,他把烟抽完,最后将糖葫芦还给她。
  填饱肚子,赵姮也将账目算好,两人回到家博会现场,赵姮预付了几件家具和电器,总算在五点闭场前做完这些事。
  回去时天已黑,周扬把人送到御景洋房门口,他停下车,扶着方向盘,朝小区内的高楼望了眼。
  赵姮打开车门时,他叫了声:“赵姮。”
  赵姮回头看他,眼神询问。
  周扬琢磨了一会,问:“崔靓荷有没有找你麻烦?”
  赵姮第一次在周扬口中听到房东的名字,她松开车门,想了想,她说:“她一直问我你的手机号。”
  周扬蹙眉。
  “没经过你同意,我没告诉她。”
  “唔……”周扬说。
  “我回去了?”赵姮道。
  周扬顿了顿,点了下头。他看着赵姮往里走,捏了捏方向盘,到底没叫住她。
  赵姮打开公寓大门,里面漆黑一片,崔靓荷应该不在家。她回卧室放下电脑,先给中介发了一条信息,问他租房进展,再拿上换洗衣物去浴室洗澡。
  她不想在这里住下去,租房期还有五个月,当初说好条件,她答应房东苛刻的要求,房租她就一月一付。彼此都没定违约条款,她可以马上搬出去。
  可是找新住处并不容易。
  赵姮洗完澡,又去洗衣房把脏衣服都扔进洗衣机,她走回卧室,却见房门半开着。
  赵姮皱了下眉,走近后她从门缝里看到屋内的人,她一把推开房门。
  “崔小姐!”
  崔靓荷吓了一跳,她马上放下赵姮的手机。
  赵姮走入内,她沉着脸把手机拿过来,低头检查。崔靓荷赶紧解释:“我没看,我只是想看看你回没回来,刚才拧了拧门,你没上锁,我以为你在里面我才推门的。”
  赵姮不想多说:“知道了,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崔靓荷从桌上拿起一封信,这是她刚才放下的,她说:“我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周扬?这个应该不为难你,也没有违背你的原则吧?”
  赵姮一把抽走她手里的信,下逐客令:“知道了,我会替你转交。请你出去,我要休息。”
  崔靓荷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不妥,她有些难堪,没再多说,她走出了赵姮的房间。
  赵姮把手机和信都扔回桌上,她想了想,拉出行李箱,将柜子里的衣服装进去。装了几件,她又停下来,深深吐出浊气,不再意气用事。
  她把房门反锁,发微信给周扬,告知他崔靓荷有一封信要她转交。
  赵姮把窗户打开,抱起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手机响起时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她接起电话,那头的人说:“还没睡?”
  “嗯。”赵姮继续敲着字,问他,“看到微信了吗?”
  “看到了。”
  “我明天拿给你吧。”
  “现在吧。”
  赵姮手指停住,周扬在那头说:“我在你小区门口,你出来吧。”
  顿了顿,他又道:“带上换洗衣服。”
 
 
第29章 
  挂掉电话后,赵姮没动。她依旧坐在床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眨了会眼睛。等手指无意中碰到键盘,漆黑的屏幕忽然亮起,她才抓了几下头发,挪开电脑下床。
  赵姮蹲在行李箱前,随意翻拣一阵,她在犹豫是把整个箱子拖走,还是只带一套换洗衣物。这里她不可能再住下去,她很想直接走人,但终究理智占上风,她最终只收拾出一套换洗的,走时再次把笔记本电脑带上。
  面包车停在小区门口。已是深夜,四周平静地像荒郊野外,赵姮熟门熟路地坐上副驾,周扬帮她把东西放到后面。
  “给。”赵姮把信递过去。
  周扬瞥她一眼,拿过信,一边低头拆,一边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
  周扬说:“你好像心情不好?”
  赵姮一顿,说:“今天崔靓荷擅自进我房间,还想翻我手机。”
  她没什么好隐瞒的,隐私被侵犯,这触及她的底线。更何况这事的源头现在就坐在她身边。
  周扬皱了皱眉,他看向赵姮,“她还做了什么?”
  “没了,她翻我手机无非是想找你的电话,我手机有密码。”赵姮瞟了下信,“你先看吧。”
  周扬目光微沉,有心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他取出信纸,低头看起来。
  白纸黑字,字迹并不好看,但他自己写得也差。周扬忽然想起赵姮那一手字,遒劲又潇洒。假如真的字如其人,她确实有几分肖似。
  周扬敛神,从第一行看起——
  阿扬,我准备把我现在住的房子卖了。
  崔靓荷的字不好看,但她很会点题,在第一句就写下会让对方耐性看下去的话。
  这封信是她在今早写的。昨天赵姮彻夜未归,崔靓荷在沙发坐到深夜。
  落地灯打出的光像舞台聚光灯,照亮角色演绎的一生。从前她认为自己是主角,如今身处黑暗,在唯一的灯光的照耀下,她否定了自己的前二十八年。
  只除了一件——
  除父母外,也曾有人待她好。她在灯下庆幸地想,幸好,她的人生并非被全盘否定。
  可她当初做得太绝了。
  崔靓荷打量这套房。
  房子一百五十多平,地段寸土寸金,那男人唯一做的像个男人的事,就是为她买下这房子,撕破脸后也没让他老婆收回去。
  她欠下一堆卡账,靠赵姮那点租金还款,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不如把房子卖了。
  万籁俱寂,微风从车窗外拂入,周扬已经读到信的末尾,崔靓荷说,等房子一卖,她就还钱,最后一行留下了她的手机号。
  周扬把信纸随便折几下,塞进裤子口袋。他朝小区内望,估算房产价值。
  “想去找她?”
  周扬转头,“不是。”顿了顿,他看着赵姮解释一句,“几年前她欠我一笔钱,她信上说打算把房子卖了,到时候把钱还我。”
  赵姮一愣,她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她要卖房子?”
  周扬点头,他不想提及太多。“很晚了,我先找酒店。”他说。
  面包车上路,等开了一会,赵姮问:“又去昨晚那间?”
  “嗯。”
  “随便找家快捷酒店吧。”
  周扬侧了下头,“很快就到了。”
  “快捷酒店吧。”赵姮说,“酒店都不干净的,哪家都一样。”
  又回忆了一下,“附近好像就有一家。”
  赵姮指挥他开,没多久就到了。她拿上电脑包和放衣服的小行李包走下车,周扬绕到她身边,从她手里接走。两人进酒店问房间,却被前台告知已经没有空房。
  今天是周六,客房爆满并不稀奇。
  已经很晚了。走出酒店,周扬打开面包车门,他扶着门,朝远处望了望,然后看向赵姮。
  赵姮已经坐进车里,她问:“怎么了?”
  周扬迟疑一下,道:“我那里挺干净的,不如去我那?”
  赵姮:“……”
  周扬等了几秒,才听到赵姮说:“你那方便吗?”
  “我出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睡了,没事。”
  已经快十二点,再过没多久就要天亮,赵姮想了想,点头同意,“那就去你那。”
  回去只花了三分钟,赵姮从面包车里下来时,有一点犹豫,周扬已经朝前面撇了下,“走吧。”
  赵姮不再迟疑,她跟了上去。
  进门时她按住周扬准备开灯的手臂,周扬朝她看。楼道灯已经关了,四下黑如浓墨,赵姮适应了一下黑暗,然后松开手。
  周扬想了想,打开了客厅的筒灯开关,这光暗许多。他小声道:“进来吧。”
  赵姮脱鞋子,周扬给她拿自己的拖鞋。赵姮轻手轻脚跟他进房,周扬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下,他打开房门。
  将两个包放好,周扬去拿枕头。他一个人睡,枕头也只放一个,另一个塞在衣柜上一层的顶柜。
  他打开柜门,直接从顶上抽出,将枕头放到床上,他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饿。”赵姮说。
  “那你先去洗漱?”
  赵姮洗过了,但还没刷牙,她预备住酒店,带了自己的毛巾,但没带牙刷。周扬搭了下她的手臂,说:“来。”
  赵姮跟他出去,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忽然听到一丝响动,和周扬对视一眼,下一秒,她就闪进了洗手间,将门阖了一下。
  男室友睡眼惺忪地朝洗手间走来,“你刚回来?”
  “嗯。”周扬按住卫生间门把。
  “你要洗澡?让我先尿一个。”
  “我肚子痛,你等一等。”说完就开门进去。
  门都没开全,他这大身板像是挤进去似的。男室友“哎”一声,没办法,他只好憋着尿先回卧室。
  周扬和赵姮在门背后面对面,“做贼呢?”他说得轻,也不像责怪。
  赵姮躲了下视线,“你室友走了吧?”
  周扬不知道,听动静应该是走了。
  赵姮催他:“牙刷呢?”
  周扬从镜柜里面拿出一把新牙刷,又拿起一只蓝色方格的塑料杯,抽出插在里面的蓝柄牙刷说:“这我的杯子。”
  “哦。”赵姮拿过来,接水准备刷牙。
  她撇了下头发,吐出漱口水,看了眼镜中人说:“你回去吧。”
  周扬没听,他看她一眼,走近一步,用手将她长发梳到背后。
  赵姮已经在刷牙,她和他在镜中对视了一下,随即低着头继续刷。周扬就这样替她抓着长发,方便她洗漱。
  刷完牙,赵姮又掬水拍了拍脸,几缕长发从周扬手中逃出来,一下被沾湿,周扬赶紧把它们拂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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