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将人抡进厨房,一把拉上玻璃门。
男室友突然视线一转,扑到门上,嘴里叫人,女室友也举着勺走过来。
“哎呀,这么漂亮?”女室友感叹道。
周扬转身。
阳光从每一个能进的地方溜进来,细碎又温柔地跃动在屋中。她一头栗色卷发折射着光,也许刚睡醒,皮肤比平时更要白几分,嘴唇红润,脚上套着他的拖鞋。
有些简单凌乱,又有些优雅从容。
周扬顿了下,朝人走去,“起来了?”
赵姮点头,她望向厨房。门又被拉开,小情侣热情地朝她笑,赵姮心底忽然酥酥的,她忽略尴尬,笑着对他们颔首。
看向周扬,她小声说:“我想去洗手间。”
“等一下。”
周扬走到洗手间门口,用力拍两下门,把门拍得颤动,接着门从里面打开。
小亚还拿着洗脸毛巾,周扬撇头,赶他出来。小亚看见赵姮站在不远处,他点点头,把毛巾放好就让了出来。
周扬对赵姮说:“好了,进去吧。”
赵姮微微低头,在另外三双眼睛的目视中淡然地走进卫生间。
等她进去,女室友小声和男朋友咬耳朵:“周哥赚到了。”
“周哥也不差好么,两人脸挺配。”说着,摸下巴琢磨,“我还以为周哥会找个北方大妞呢。你说这女的那小身板,能抗下他几个回合?”
女室友不太开心地捶他一记:“你往哪看呢!”
“哎哟,我又没乱看!”
早饭做好了,小情侣把餐桌拖离墙壁,叫大家过来吃。
周扬拉开自己左手边的椅子,赵姮坐下,接过女室友递来的筷子,她笑着道谢。
女室友热情大方:“我叫小琪,这是我男朋友阿威。你叫什么啊?”
“我叫赵姮。”
“你几岁了?”
“二十七,你呢?”
“哎呀,你居然比我大?看不出来。我二十五。”
赵姮说:“你看着是比我小。”
女人都喜欢被夸年龄小,小琪乐呵呵地让她多吃点。
周扬扫了眼小琪的脸,舌尖压下一声“呵”。他埋头吃早饭,很快吃完。“我先送你。”他对赵姮说。
赵姮摇头:“你车又没开回来,我等下先回趟公寓。”
周扬点头。
桌上食物扫荡一空,小琪撸袖子收拾,赵姮动手帮她,小琪赶紧客气拦下:“哎哎哎,不用,我来就好。”
赵姮还是帮她把碗送进厨房。
收拾好东西,赵姮和周扬一起出门,走前她又回一趟卫生间,把垃圾袋打好结带出来。
走到小区门口,周扬陪她去取公共自行车,“今天还去不去看房子?”他问。
赵姮想了想,点头说:“去。”
时间不早,两人都不再多聊,周扬去坐公交车,赵姮骑车回到公寓。
崔靓荷在客厅用餐,见赵姮回来,她马上问:“你信帮我给了么?”
赵姮换下鞋子道:“给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赵姮肚子依旧不舒服,她揉了揉,朝卧室走去。
崔靓荷没再追问,她低头坐了会,等赵姮再出来,她才开口:“我房子已经挂出去,准备卖了。”
赵姮停下脚步,“有消息了么?”
“今天中介带两家人来看房,如果卖出去,你多住的这些天我就不收你房租了,你最好能找一下房子。”
赵姮求之不得,肚子也不那么难受了,“好的。”
她进浴室冲了个澡,回房换一身干净衣服,出来时见崔靓荷手上拿着一个快递包裹。
“快递刚送来的,我帮你签收了。”崔靓荷说。
赵姮才搬来这里一个多月,还没将地址告知过其他人,她接过包裹,看向送件人姓名。
崔靓荷睨着她,道:“蒋东阳是不是你那个男朋友?”
赵姮抬眸,沉默不语。
崔靓荷也不多说,她抱着手臂转身走了。
赵姮拆开包裹,里面是一盒巧克力、一盒点心、一袋牛轧糖。包装文字全是日文,当中夹着一张手写明信片——
“去日本出差,别人推荐这几样食物,不知道你有没有吃过。
试试看?——蒋东阳”
赵姮盯着“试试看”这三个字许久,她抿了下嘴唇,把东西放回卧室。
晚上她和周扬又去看了两套房子,依旧无功而返。想来想去,最合心意的仍是那套四十几平的单身公寓。
她心中掂量,没听到周扬的话,周扬大手穿进她长发底下,揉住她脖子,“想什么呢?”
赵姮有些敏感,她扭了一下,问:“你刚说什么?”
“……我问,今晚是不是也住我那?”
“不了,我还是住自己那吧。”
“唔。”周扬没多说。
接下来两晚,赵姮都住在御景洋房。崔靓荷房子卖得急,白天晚上都有中介带人过来。赵姮加快找房进度,这晚崔靓荷敲她房门,对她说:“下周一我这房子就过户了。”
这么快……“哦。”赵姮道。
崔靓荷看着她说:“你帮我告诉周扬一声,下周一我房子卖掉,要见他一面。”她强调,“你一定要这样告诉他,他肯定会来见我的。”
“好。”赵姮答应地很爽快。
第二天她工作结束得早,想去华万新城看装修进度,她打电话给周扬,问他在不在那里。
周扬沉默了一下,说:“今天先别过来了。”
赵姮问:“你不在么?”
周扬模棱两可地“嗯”了声。
“没事,反正我已经到了。”
“你到了?”
“嗯,我到楼……”
赵姮走到楼底,脚步停住,话也掐了。
“你到哪了?”
赵姮抬头,刚好看见十楼阳台出现一人。
“……我马上下来。”
赵姮没说什么,她把手机放进包里。
单元楼外聊天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姐——”轮椅上的年轻男人叫了一声。
中年女人小心翼翼地望着她:“姮姮……”
这世上总有一些善良的人,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评判他人,此刻赵姮犹如站在被告席,接受着“善良者”的审判。
“大姐,你快去呀,别怕,我们都在呢,你女儿不敢对你怎么样。”
“她要是不肯,你就听我的,去找记者!”
“要不我们帮你劝劝她?”
赵姮的手再一次发麻,这种麻让她颤栗,她胸膛里似有什么要爆炸,再点燃一下,就一下——
“嘭——”
楼道门被人撞开,周扬目不斜视地从人堆里穿过,大步朝她走来。
他一把抓住她发抖的手,用力捏紧,再按住她后脑勺,同样用力。
赵姮有些疼,她垂眸看见他和她交握着的手鲜血淋漓。她愣了下。
周扬没理她的眼神,他抓着她的手往回走,人群自动让开路,经过轮椅,他松开赵姮,大手拍在年轻男人肩膀。
男人抖了抖,脸色僵硬。
周扬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没说一个字,他重新拉上赵姮,走进单元楼。
男人低头看见自己肩膀上的血手印,头皮一阵发麻。
周扬按电梯,把人带去地下车库,找到面包车,他将赵姮塞进去。
赵姮视线跟着他的手,坐稳后她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手怎么了?”
“没什么。”周扬无所谓地说,“小事。”
赵姮刚才在电话里说最后一句时,他手机开着扩音,人蹲在地上,手上工具没放。听见她说“到了”,他一个不小心,手上被割了一刀。
血口子有些大,看起来吓人。
赵姮抽纸巾给他按住手,又翻车里抽屉,“你车上不是有创可贴么?”
“用完了。”
“一张都没了?”
见赵姮还在翻,周扬说:“最后两张上回给你了。”
赵姮停下,准备开门下车,“我来开车吧,先去医院。”
“……小伤而已,用不着,水冲一冲就好。”
“……那你拉我到这干什么。”赵姮打开车门下去,“上楼吧,先冲下手。”
单元楼外有业主,也许那对母子现在已经被人带进来了,周扬摇头:“不急,你先上来。”
赵姮皱眉,盯向他的手,“你看看你这伤,不要命了是么?算了,你先下来,我来开。”
她绕到驾驶座,打开车门,等着周扬下来。
周扬沉默几秒,才老实地下了车,坐到副驾上去。赵姮系上安全带,听见周扬问:“你会开面包车么?”
“怎么不会?”赵姮瞟了眼他的手,又抽几张纸巾扔给他,“捂紧了。”
赵姮不熟悉车子,发动时有些猛,周扬被勒了一下,他一声不响地松了松安全带。
面包车冲出小区,后视镜里看不到1幢外的情景。赵姮收回视线问:“这里附近有没有医院?”
周扬想了想,“没印象。”
“还是去市一吧,有点远。”
周扬没意见。
已经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大堵车,赵姮挤了两回车缝,进程也就加快百米。
周扬不急不躁的把血纸巾扔到车门边,又抽几张捂住血口。红灯一过,赵姮飚速前进,周扬稳住身体,依旧不声不响。
到达市一医院已是四十分钟后,赵姮解开安全带说:“挂急诊吧,你身份证带了么?”
“带了。”
赵姮见周扬单手按出卡扣,安全带绳却被手臂绕住了,他用一只手去解,动作太慢。她靠过去帮他,掰开他一侧肩膀,把绳子绕出。
后背一紧,她忽然被按下,倒在对方胸口,毫无预兆地嘴唇被人吻住。
赵姮躲了一下,推他:“喂——”
周扬单手扣住她脖子,另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握住她,撬开她唇瓣。
她的力气永远抵不过他,他一臂就能将她彻底困住。
车内只有唇舌交缠的异响,周扬始终一言不发。
第34章
好半天赵姮才能透口气,她推一下周扬肩膀,“你发什么疯!”
语气却毫无威胁力,周扬笑笑,揉捏着她的脖子。赵姮早已面红耳赤。这里是医院停车场,到处都有监控,她瞪着他说:“别闹了,快点下去!”
周扬没松手,他安抚道:“别紧张,这点伤真没事。”
赵姮:“……”
她这回车速极快,还几次抢道,这一路她确实鲁莽了。赵姮躲了下视线,很快又回过神,“下去啊!”
说着挣脱他,从他胸口爬起。
周扬不再惹她,推门下了面包车。这几年他没逛过医院,也许是他妈过世前的日子跑医院的次数太多,医院嫌他,让他这些年没病没灾,都快忘了看病流程。
赵姮带他去挂急诊,周扬抓住她的手,拿纸巾替她擦几下。赵姮看着自己手上沾到的血,都不知该不该气。
找到医生,给周扬手上的大口子消毒缝针后,医生道:“伤口太深,去拍个片子。”
周扬嫌麻烦:“不用,没伤到骨头。”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医生扶了扶眼镜,点着鼠标看向电脑屏幕,“为你们病人着想,又不是要骗你们钱。自己不重视,到时候真有什么事,别赖医院就行。”
周扬正要说,赵姮抢过话:“麻烦你开单吧。”
医生瞟向周扬:“那我开了?”
赵姮站在周扬身侧,她推他肩膀,“周扬。”
“开吧。”周扬无奈。
加急拍片,没等多久就能取。取出给医生看过,医生说没伤到筋骨,只开一点消炎药和止痛药,又说了拆线时间,就让他们回去了。
华灯初上,回程依旧赵姮开车,“要吃点什么吗?”她问。
“小亚做了饭菜……”周扬扭头说,“一起去我那吃?”
反正要将人送到家,她也已经饿了,赵姮没拒绝,点头说:“行,去你家吃。”
车流仍旧不少,这回赵姮不着急,没加速也没抢道,堵车堵了一会,她才问:“那两个人很早就来了?”
没头没尾一句,周扬却听懂了,“至少比你早半个小时。”他说。
“他们跟那些人怎么说的?”
周扬在楼上听得并不清楚,那两人讲话声不大,他也是去阳台接水的时候才注意到楼下围着人。
“没听清。”周扬说,“无非是些屁话。”
赵姮没任何笑意地轻扯嘴角。
打一顿还能看见伤,流言蜚语却像针扎,扎进血肉谁能看见,痛不痛只有自己体会。
看不见的伤才最疼。周扬两次都见她失去平日的稳重,只有情绪极其激动之下,一个人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肌肉,颤抖成那样。
“……他们想要多少钱?”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