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起——金丙
时间:2018-10-27 09:39:59

  李雨珊点点头,周扬给她拿了一双拖鞋,又让她坐,俨然主人派头。
  李雨珊看着对方一瘸一拐的走姿,抿了抿唇,没有多说。
  “来了?”赵姮穿戴整齐走出洗手间,指着周扬说,“这是周扬。”然后对周扬道,“李雨珊。”
  李雨珊朝周扬礼貌地笑笑。
  赵姮说:“洗手间这里。”
  李雨珊也不客气,急匆匆就进去了。
  赵姮进卧室整理包,看时间,差不多该出门了。李雨珊从厕所出来,走过来找她,四处打量说:“你这新地方还不错啊,比之前的好,之前那小房间看着就憋屈。”
  赵姮含笑:“这里是还行。”
  李雨珊悄悄朝客厅瞟了眼,小声问:“一起住多久了?”
  “挺久的了。”赵姮又看一眼,道,“哎,今天不能招待你了,我现在赶着出门。”
  “这么快就赶我走……”李雨珊道,“那一起走吧。”
  赵姮背上包,跟周扬说了一声:“我先走了,你记得吃药。”
  周扬笑了下:“行了,路上当心。”
  李雨珊视线在二人身上移来移去,想了想,终究忍下了话。
  这公寓地段好,找起来容易,老蒋按照地址开着电瓶车过来,拎着水果和牛奶准备上楼。
  电梯门一打开,恰好看见赵姮,老蒋惊喜:“小赵!”
  赵姮停下打招呼:“哎,来了啊,周扬在楼上等你呢。”
  “我这就上去,你要出门啊?”
  “是,我有点事要办,下次有机会再招待你啊。”
  “好好,别客气了,你去忙,我上去了。”
  李雨珊刚在电梯里话才讲一半,等赵姮跟人打完招呼,她才继续说:“你到底去哪啊,反正我闲着没事,送你过去呗。”
  “真不用。”赵姮拒绝。
  走出公寓大门,她才忽然想起什么,“啊……”
  “干嘛?”李雨珊问。
  赵姮翻了下包,果然……“手机落了。”刚才跟李雨珊说了两句话,手机看完时间后竟然忘记放包里,赵恒只好折返上楼。
  她打开公寓门,懒得换鞋,在门口叫人:“周扬?”一眼却看到老蒋正站在她的卧室里四处打量。
  赵姮皱眉,周扬走过来:“怎么回来了?”
  “我忘拿手机了……”她看见周扬才想起他的脚,准备脱鞋自己进去拿。
  里面的老蒋突然过来,“手机是吧,这个是不是你的?”
  赵姮一愣,笑了下接过来:“谢谢。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赵姮耽搁了一会,坐公交车赶到咖啡店时,时间倒是掐得刚刚好。
  她进门后找了找,窗户边一位身穿浅紫色丝质裙的中年女士叫了声:“这边,赵姮。”
  赵姮看她一眼,朝她走去。
  她其实并不想来赴约,昨天在电话中,她第一次是拒绝了,周余伟的母亲却又说了一句:“华万新城的首付,你还给余伟了是吗?这钱我并不满意,希望你能出来,我想跟你聊聊。”
  赵姮当初能咬紧牙关凑齐首付还给周余伟,就绝对不会留给别人攻击她的机会,她这才决定来见周余伟的母亲。
  赵姮落座,微笑着问:“您吃了吗,要不要先叫点吃的?”
  “一起叫点吧,你应该也没吃。”周母道。
  两人先点单,叫了两份简餐,咖啡先送到,赵姮浅尝一口,说:“您昨天电话里说的话我不是太明白,现在能详细说说吗?”
  周母慢悠悠地从包中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桌上。赵姮依旧保持微笑:“数目不对?当初的钱我一分一厘都算清了,您可以去查。”
  周母摇头,她姿态很优雅,五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只有四十几岁,丈夫是体制内的领导,她娘家从商,她自己是讲师,养尊处优的环境让时光对她很是优待。
  周母说:“我昨天那样说,只是希望能够见到你,你不要误会。”她食指指甲轻轻推动银行卡,含笑道,“这是购买你手上那套房子的钱,我是按照当初的购买价划的款,不会让你吃亏。”
  赵姮挑眉,她道:“我不是很理解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想要买华万新城的房子。”
  “那里应该还有在售的房子。”赵姮道,“您没必要买我的那套。
  周母摇头,“只能是你的那套。”她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道,“只有你把这房子卖给我了,余伟才会真正和你了断。”
  赵姮蹙眉。
  侍应送来餐点,周母喝着咖啡,等人离开,她才继续谈话。
  “其实你之前就做得很好,既搬了家,又换了手机号,还辞了职。该断就断,这点我真的很欣赏你。”
  赵姮很费力才能维持得体的微笑,她道:“很难得能获得您的欣赏,我跟您儿子已经分手了,去年我们就已经做了了断。”
  周母道:“还不够,你知道余伟的性格,太温和,人又专一死脑筋。本来我是没想过要买这房子的,可你知不知道余伟现在在做什么?”
  赵姮没接话,等着对方继续说。
  “他现在啊,每天上班前或下班后,就跑到华万新城去,跟个傻子似的躲在能看到那阳台的地方,一呆就是一小时。”
  赵姮一怔。
  “所以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余伟彻底死心呢?你既然消失了,不如消失得再干净一些,收下这笔钱,你可以另外买套房子,这并不会对你造成任何损失。”周母道。
  赵姮从没想过会听到这样的事,她现在每天都在拼命赚钱,房子就是座压人的大山,其实这后果她早有心理准备,当初她为什么非要一个人抗下这套房子呢?
  大概因为,这是她为“家”完成的第一个目标。在2014年10月16日,她有了一套属于的自己房子。
  与任何人都无关,这也许是她的执念。
  更何况还是“按照当年的购买价”。赵姮半晌回神,她笑了下,把银行卡推回去,摇头说:“抱歉,我不卖。”
  周母诧异,“为什么不卖?”
  “没为什么,就是不想卖。”
  周母蹙眉:“你要想清楚,你要真想做个坦荡果断的女人,接受我的提议才是最好的选择。假如藕断丝连……那我就要收回我之前对你的欣赏了。”
  赵姮依旧坚决,她站起来准备离开,“我想得很清楚,我不卖。”
  周母往后一靠,再没先前的和颜悦色,她沉眸盯着赵姮,道:“听说你在跟一个装修工人交往。”
  赵姮一顿。
  “你这选择倒真让我大吃一惊。女人赚钱是很不容易的,你总不能指望一个装修工有能力帮你供房子。别到时候吃不消了,想再来找我买那房子,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不劳您费心了,有时候太把自己当回事也不太好。”
  周母面色一变。
  赵姮没给她再讽刺回来的机会,直接拎上包转身走人。
  她没坐车,沿街走了十多分钟怒气才渐渐退去。刚才什么都没吃,只喝了两口咖啡,此刻已经有些饥肠辘辘。
  她没买吃着,就近去了一趟菜市场,买了些肉和菜,然后坐着公交车回到公寓。
  老蒋已经走了,留下一堆水果和一箱牛奶,赵姮看了眼餐桌上的东西,说:“怎么买了这么多。”
  “我让他拿回去,他不肯。”
  赵姮心思剔透,她道:“可能也有感谢的意思在,之前你不是帮他们又要工钱又拿装修项目么。”
  周扬有数,“我早让他别客气了。”
  赵姮准备做饭,周扬看时间还早,说:“这么早吃晚饭?你中午没吃饱?”
  “嗯,没吃饱。”
  “那我来做吧。”
  “你还是去坐着吧,烧菜要站的。”
  “又没残废。”周扬把她围裙扯走,指使她,“把我拿过来。”
  赵姮笑了下,帮他拿来围裙。
  周扬煮晚饭,赵姮去浴室冲了一个澡,换上舒服的睡衣,然后回卧室擦护肤品。
  无意中扫过桌面,她困惑了一下,然后低头找了找桌底,接着又翻桌面搜抽屉,周扬叫她吃饭时,她还没找到。
  周扬解下围裙望过来,问:“找什么呢?”
  “我的手镯不见了……昨天我戴的那个,你有印象吗?”
  周扬当然有印象,他还拍了照。他帮她一起找,找半天仍旧没找到,他说:“先吃饭,吃完再找找。”
  只好这样。
  手镯不算太贵,是去年还没发生那么多事情之前买的,两千多块钱,她很喜欢。吃完后赵姮又到处翻了翻,依旧没见手镯影子。
  “还没找到?”周扬问。
  “嗯。”
  “是不是掉在外面了?”
  “没,今天我没戴出去。”
  赵姮坐那沉默下来,一个念头冒出来,怎样都压不下去。
  周扬见她一动不动,走到她身后,站着摸摸她头发,说:“你很喜欢那个?”
  “嗯。”
  “再给你买一个?”
  赵姮摇头。
  “……怎么了?”周扬看她欲言又止。
  赵姮挣扎一会,迟疑道:“我肯定是放家里的,今天老蒋……”她说不下去,周扬笑容已经收起。
  “你怀疑他?”
  赵姮没否认。
  周扬想起那天她看到老蒋夫妻偷拿救生衣,他估计她因此才有猜测,他道:“他可能是贪小便宜,但不会偷东西。”
  赵姮不认为偷拿救生衣的行为不叫“偷”。她说:“我看他今天还进卧室了。”
  “……他是不太讲礼,今天他就进了一会,我一直都在。”
  赵姮道:“我来拿手机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在卧室。”
  周扬没有忍住,说:“今天来家里的不止有我的朋友,你的朋友也来了。”
  “怎么可能会是李雨珊!”
  “为什么一定是我的朋友?”
  两人俱都沉默。
  这似乎是他们相识以来的第一次争执,却偏偏好似与他们二人无关。
  可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千丝万缕的关系。
  晚上二人背靠背睡,清早起来,赵姮先说话,“早饭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面条吧,葱油面。”
  “我去给你煮。”
  吃面时没什么话,吃完周扬就要出门工作了,他不能拖延太久的工期。
  赵姮灌满一千五百毫升的水让他带去,又让他别忘记吃药,周扬点头。
  这一天过得风平浪静,两人似乎一切如常,后半夜时周扬翻了个身,手臂搭在赵姮腰间。
  次日周一,华万新城那边要安装木门了,赵姮还预约了量窗帘尺寸。
  周扬下午特意收工回来,陪她一起过去监工。
  赵姮以为木门一天就能安装好,师傅笑着摇头:“那不行的,最快也要三天。”
  “这么久?”
  “已经很快了。”
  赵姮眼神询问周扬。
  周扬顿了顿,点头说:“是,光安装这些门框就要一两天。”
  “哦。”
  两人没马上走,窗帘店的员工要等晚些店里没客了才过来。周扬站客厅抽烟,赵姮走到阳台,朝楼下看。
  已经五点多,大部分人都下班了,赵姮站了一会,看到小区大门口停下一辆白色车。看不见车牌和车标,但她心中已肯定。
  赵姮走回客厅,朝周扬说:“我出去一下。”
  “去哪?”
  赵姮没说,“很快回来。”
  周扬没再追问,他夹着香烟走到阳台,不一会就见到赵姮身影,她朝小区外走去。
  周余伟是看着她一步一步走来的,他有种不真实感,坐在车里,他一动不动。
  赵姮走到车边,拉动车门说:“开一下。”
  周余伟开锁,扭头看向她。
  赵姮坐进附近,话转过几个弯,出口后变成最精炼的意思,她道:“你别再来了,你妈周六的时候找过我。”
  周余伟怔了怔,紧张道:“我妈她找你干什么?”
  “周余伟,”赵姮微微蹙眉,她透过挡风玻璃,望向前方小区内的风景,道,“去年你说分手的时候,我不是难过,我是失望。我也要调整很久才能让自己真正平静下来。我们都是理智的成年人,没什么儿戏的,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那么多事情能够回头,你何必要做这些没意义的事呢?”
  周余伟沉默良久,才有点咬牙地说:“我看到……你跟那个装修工在阳台接吻。”
  赵姮一愣。
  “你怎么会跟那样的人……”周余伟说不下去。
  赵姮扭头看他。
  分手至今已半年多,她很久没见过这人,见到了也没正眼瞧过。此刻再见,有一丝陌生。时间有时很可怕。
  赵姮道:“你记不记得有一回坐出租车,司机绕路,你没说话,是我去争辩的。”
  周余伟不知道她怎么会提这个,但他记得,他口才实在不好,事后赵姮还说这样挺好的,他们将来不会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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