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宠妃会读心——迷雾黄昏
时间:2018-10-28 10:04:17

  起身殿里几间房转了一圈儿,她从前屋里的摆设都是美人位份的,只是一些桌椅案几的铺设之她给换成了她殿里自制的,如今又一概换成了婕妤的份例,她自己的都收了起来。不过画屏显然是用了心的,换下去的插瓶里还插着两束娇艳粉嫩的蓝花楹。蓝紫色的花簇点亮了室内,增添了女儿娇俏明媚之感。
  范雪瑶笑容温和:“摆设就先这样子吧,回头哪看着不顺眼再换不迟。只把铺设换了,这榻上的,椅子、桌子上的铺设都换回去吧。这绣花看着好看,坐着却硬邦邦的硌人的很。”
  于是锦裀、椅披,榻褥等皆换成了从前的,雕花木臂靠也换成了了素面儿掐牙的靠背、引枕。里面塞的棉花绵绵软软的,画屏她们每天都会用心弹蓬松,隔三差五的就会拿出去晒晒太阳,阴雨天气就会用火烘,靠起来格外舒服。
  刚用完午膳,楚楠说给她添的宫人就来了,婕妤比美人位份在宫人上面多六人,司膳宫女多两人,总共也就八人。可范雪瑶面前跪着的足有十六人。这就不止是婕妤的份例了,九嫔的才有这么多人。
  十二个宫女,四个司膳宫女。范雪瑶目光由她们身上晃了一圈儿,微微一笑道:“你们都自报一下姓名吧。”
  十六人由左至右,敛容屏息的依序报了姓名。而后范雪瑶又详细问了十二个小宫女的擅长,这里面有四人是从司制房出来的女史,擅长针黹缝纫。她立即明白这是楚楠怕她刺绣伤神,又怕司制房她使唤的不能得心应手,特意调来给她使唤的。
  范雪瑶给十二个宫女全部赐了名,便叫素娥领着她们下去安顿去了。
  等到素娥回来了,范雪瑶就把她原先的四个大宫女,画屏、珠珠、素娥、巧巧叫到跟前,和她们说:“人多了些,那四名司制房出来的就留在殿里侍奉,你们各自带一个调教着,剩下的往各处分派一下,画屏和巧巧看着些,莫要叫新来的与原先的老人起了冲突。都是我殿里的,到时候若闹出事情来,我可不管新人老人一律受罚,绝不含糊。”
  四人连忙屈膝称是。
  范雪瑶将四个针黹宫女分派了一下,画屏带着的叫周春蝶,素娥带的叫郭月婵,巧巧带的叫胡调儿,珠珠带的是高秀儿。从这之后,殿中便有八人了,每日白日或服侍范雪瑶,或做针黹缝纫等,而夜间便和画屏、巧巧她们轮班值夜坐更,伺候的更为周瑾。此话不提。
  范雪瑶第二日又去给皇后与皇帝谢恩,进封礼便算结束了。
  皇后面上并不曾给范雪瑶添什么堵,只是范雪瑶能听到皇后心里对她愈发的戒备了,至于喜欢,正妻对小妾又怎么可能真心喜欢呢。不过范雪瑶依旧每三日便去一次椒房殿请安,无论许皇后见她与否,丝毫没有自恃得宠且怀了龙胎就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意思。
  许皇后看着各局送来的账册,心里却想着范雪瑶。
  她在官家还是太子时便嫁给他为太子妃,他们两人都是寡言少语,有些沉闷的人,因此虽然同为夫妻,却不大亲近。虽然成亲也有七八年了,她却不敢自认了解官家,不过有些她还是看出了个几分的。
  从前太子宫里有名分的郡夫人和没名分的侍妾拢共十余人,其中以万昭仪姿容最为出众,不过也不知是她蠢到在官家面前表露出了张扬跋扈的那面,亦或是官家知道她在外面的表现,待她也是淡淡的。
  她对万昭仪很是头疼,这女子美虽美,可性子着实叫人难以相处,时不时就想在她面前拔拔尖儿。后来官家即位她被册立为皇后,而她自己连妃位都没能坐上,只册封了个九嫔之位,大抵是明白了自己在官家心里的地位了,才算安分了几分。
  只是待范婕妤进宫时,她心里当时就一个咯噔。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
  她当时就心道不好,这样的女子,只要不是眼瞎,怎会有男子不心动?
  她为范雪瑶的仙姿玉质所震慑,甚至阴暗的期盼,这范娘子最好是个骄纵任性的。这样官家便是为她的姝艳姿色一时迷惑,也终归会渐渐厌弃她的。可偏偏这范氏是个聪明人,而且是大聪明。若只是些小聪明,她也有办法治她。
  现在这样,她真的为难极了。
  因为范婕妤真的是谨守本分,丝毫不逾矩。明明正值盛宠,偏偏不光对这她这个皇后知道退避,从不做掐尖儿的挑衅之举。对下,她甚至很少出殿门,平日里来往的也就是那几个原先就相识的,位份也都不大高的嫔妃。
  来往也规规矩矩的,她暗自遣人探听过,都只是寻常妇人间的消遣闲话,并不是她害怕的,她们联合起来固宠,暗谋要将她拉下来。
  许皇后修剪护养的很好的指甲在账册上微微印下了一个月牙儿,现在她还妊娠了。等她生下皇长子来,她这个皇后的位子更加难以坐的安稳了。偏偏她肚子不争气,打那次之后就再没有怀上过。
  平心静气,许皇后不住告诫自己,她知道自己最初能被太后看重选作太子妃,正是太后看中了她的‘本分中庸’,那她就不能有逾矩的行径。她至今没有一儿半女,又不得官家爱重,更加不能在这个时候行差踏错。太后很看重范婕妤腹中的孩子,她不仅不能做些什么小动作,还得好好照料她,让她平安生产。
  幸好范婕妤是个老实的,总比万昭仪之流诞下皇子的好。何况她是名正言顺的官家的正妻,一个嫔妃生的庶子还动摇不了她的皇后之位。而她总会有自己的皇子的,她生的是嫡子,先嫡后长,她的孩子才是第一位!
  范雪瑶让膳房做了羊肉汤,她刚怀孕没多久,还没开始害喜,也不知道之后什么时候就会吐的天翻地覆,便想着现在能吃就多吃一点。
  这羊肉汤是她吩咐膳房按她的法子做的,里头没用这个时代的烹调风尚放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是清清爽爽的用萝卜炖的。用了桔皮、花椒、山楂包儿去膻,白萝卜也有去膻的功效,装碗时还在汤里撒了点儿香菜,膻味儿几乎没有。
  羊肉炖的又软又烂,筷子一拨就骨肉分离了,吃起来一点也不费劲。萝卜炖的恰到好处的,不硬不软,清爽可口,吃多少块都不嫌多。羊肉汤撇去了浮油,乳白的汤上飘着碧绿青翠的香菜段和青葱圈。热气腾腾,香气浓郁,喝起来清清爽爽的不腻味,不膻不腥,有点儿萝卜的微甜,鲜美十足!
  可惜就是分量不多,怀孕有胎火,羊肉驴肉一类热性的都要少吃,不过适量一点也是对身体有好处的。她喝一口汤吃一块羊肉一块萝卜的,细嚼慢咽的将一整碗羊肉汤吃下了肚。
  她才咽下最后一口,画屏就促忙把碗掇走了:“吃一碗尝个滋味就好了,这东西可不能多吃,太医嘱咐过的。”还把太医搬出来了,真是生怕她嘴馋控制不住。
  瑶娘无奈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茉莉花茶,去去嘴里的羊肉汤的味儿。
 
 
第三十八章 螃蟹和阴谋
  时至中秋,各宫殿的宫人都忙着装饰台榭,廊檐窗棂,枝梢石灯,彩绸或扎成结,或缠挂着,只见帐舞蟠龙,珠帘绣幕,金银焕彩,连糊窗户的纸都换上了纱绫。只见宫中悬灯万盏,各色花灯闪耀,皆系纱绫丝绦扎成,精致非常。处处张灯结彩,点缀妥当。
  待到入夜后,香烟缭绕,花影缤纷,处处绚烂灯光辉映着。又有细乐声喧,真是说不出的富贵风流。
  宫里在升平楼设宴赏月,宫中凡有品级的嫔妃都可入宴。至入暮时分,范雪瑶乘步辇来到升平楼,行至园前,下了步辇,只留画屏与珠珠二人随侍入苑。
  入了苑,只见碧清池中荷荇凫鹭水灯数之不尽,皆贴以螺钿羽毛做成的,浮满水面,灿若繁星。两边石栏上,皆系水晶琉璃各色风灯,上下争辉,水天焕彩,如银光雪浪,珠宝乾坤。
  赏着苑中难得之景,步上小桥曲径,一步步行来,正看的起兴,又见不远处升平楼月台前设满席位,向东架起了台子,有乐伶舞伎于上一面吟唱着喜庆的曲调起舞。
  月台前的席位都是二十七世妇以下的低位嫔妃的坐席,中高位嫔妃设在了楼上。宫人上前引导她上楼,范雪瑶款步提衣上了楼,有女官率领两排宫人在楼梯口等着,见是她,笑容格外殷勤热切些,忙使唤了个机灵的宫女引她进去。
  范雪瑶巡视四周,见帝后未至,嫔位的唯有万昭仪与章充媛两位嫔妃在,便到楼台坐着一面欣赏歌舞,一面看苑中景色。这般居高临下的,碧清池中万盏水灯,石栏树梢上系的水晶琉璃风灯,远处暗影婆娑,一概尽收眼底,也别有一番意境。
  此时台上正起着四时白纻歌,五名舞伎身着质地细腻,色彩洁白的舞衣,如同蓝天上轻轻飘动的白云,袖长如水带。有时折腰转身,有时脚步轻移,舞姿飘逸,舞衣洁白。
  随着筝瑟笙竽等乐器吹弹拉奏,乐伶们清歌流唱,舞伎们含笑流盼,翩翩起舞,扬眉转袖如雪飞。在银雪焕彩的灯光下,颇有些勾魂摄魄的意味。
  范雪瑶还是第一回 看到这样的歌舞,从前家里头也只是请过一小班子来家里说唱,倒是觉着这样的歌舞挺有意思的,现代可看不到了这样原滋原味的中原歌舞了。
  妃嫔们来的渐渐多了起来,相熟的凑在一块儿喁喁哝哝,虽然是低声私语,可架不住人多,累的方才还别有情趣的歌舞都俗了起来,范雪瑶也懒得继续欣赏了,起身进楼里入席去了。
  食案上已经摆满了环饼、油饼、枣塔、果子等看盘,这是给看的,不便吃。另置着一细颈花瓠,插着一枝丹桂,橙红的小花簇放了满枝,只有四五碧翠的桂叶衬托着那鲜艳的橙红。在弥漫着各种气味的浑浊空气里,也淹没不了那馥郁的香气,不经意就闻到了一丝丝一缕缕,引诱着人去深嗅追寻。
  幸好没让她等多久,楚楠便与许皇后相携着过来了。一众妃嫔们跪了满地,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
  随后,宫人们摆设好大香案,圆饼、西瓜、林檎、葡萄等供品一应俱全。帝后便领一众妃嫔焚香拜月,祈求保佑。之后,这才开席。
  宫女们鱼贯而入,呈上各色菜肴,并金银瓷漆餐具。范雪瑶来时吃了个小饱,就是怕在宴上吃不好,饿着了。看着菜肴还不错,这会儿天也不算太冷,菜还温热着,便拣了一些不忌讳的,看着好的挨个儿尝了尝。至于酒,则只是碰碰唇象征意思一下罢了。原本这宴就是吃个玩月羹,螃蟹什么的。可惜她现在怀着孕,不能吃螃蟹。唯一的乐趣也没了,范雪瑶觉得这趟来的着实无趣。
  轮番撤换了几批过后,终于上了螃蟹,先是一道糖蟹,后面又上了蟹酿橙。蟹酿橙是用黄熟的大橙子掏空做盅,放入蟹膏肉,盖上橙盖儿,用酒、醋、水蒸熟。吃起来香而鲜,别有一番滋味,更难得的是里面全是蟹膏肉,吃起来很痛快。
  放在面前,那股夹杂着橙子甜香的螃蟹味儿直往鼻子里扑,她看着真是嘴馋,偏偏不能吃!馋的直挠心,心想等明年七八月,她定得狠狠吃个饱不可!
  画屏知道她馋螃蟹,前两日还抱怨过不能吃螃蟹,怕搁在眼前更心里难受,忙让楼内宫人把含螃蟹的菜撤了下去。
  这一桌菜又撤了下去,换上新的一批。其中有一道菜名为金银夹花,上膳宫女低眉垂首的介绍了菜名,不多一言便退下去了。范雪瑶目光从宫女身上平静的移开,状似不经意般地从不远处着朱红锦裙的韦昭媛身上掠过,旋即停留在正前方那盏金灿灿的金银夹花上。
  金银夹花?名字倒是取的天花乱坠的,不就是平截剔蟹细碎卷吗。真是好样的,又是蟹黄又是蟹肉的。原本该是裹着蒸卷的,偏偏这回是炸过的,里头还放了粉丝等物?尝不出来也正常。
  范雪瑶微微垂下眼睑,《千金草经》中记载,蟹主散血破结,益气养精,除胸热烦闷。捣涂漆疮,可治跌打损伤,筋断骨折,淤血肿痛及妇人产后淤血腹痛、难产、胎衣不下等症。又有一方,为:蟹爪二两,辅以黄酒,加水同煎,再入阿胶,即为催产下胎药。
  眼看着她不动用司膳房的膳食,又深居简出,找不到机会动手脚,便铤而走险于众目睽睽之下下手了?中秋这般好佳节,竟是一面要害她流产,又要令她失宠。若是事情败露了,只消说她自己身体虚弱,嘴馋吃了蟹肉蟹黄做的菜方才导致流产,亦或是将那上膳宫女推出来便无事了。韦昭媛当真是好果辣的手段。
  不过,谁能想到她能从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上膳宫女胆战心惊的心声中得知阴谋?
  范雪瑶心思百转千回,她这会想的不是如何对付万昭仪,而是在想韦昭媛这个人。争宠不奇怪,她本就是抱着占据楚楠身心的野心进的宫,那些得不到宠幸的妃嫔会怨恨她,而对她使绊子,是很正常的事,只要不过分,她也懒得计较。
  可是这要害她腹中孩子的手段,就是触犯到她了。这个韦昭媛,仗着是韦太后娘家人的身份,拥有先天的优势,不止收买了司膳房的人,甚至还敢把这种手段用在她身上。
  留下这么个潜在隐患,显然是极危险的事,这次她通过小宫女的心声得知了阴谋,那是恰好这个小宫女知道内情,可下次呢?难保下次她还能有这样的好运。看来不把她压下去不行了。
  侍立一旁的画屏见她许久未动,微微俯身询问是否有异。
  范雪瑶微微摇头,展颜而笑,温和道:“没什么,只是一时出了神罢了。”
  见状画屏便放了心,不远处有几名歌舞伎载歌载舞着,歌声玄妙优美,正值全曲高潮,繁音急节,乐音铿锵,舞步时快时慢。目光不禁凝聚在舞伎轻盈飘逸的身姿之上,她们的身后是灯火辉映的皎洁明月,舞伎们双袖飞舞,急速旋转,如雪萦风,低回处犹如破浪出水的莲花。映着明月的光辉,佩饰摇动,衣襟也随之飘起,似乘风而去,追逐那悬于天际的皓月一般。
  妃嫔们赏着歌舞一面吃酒,渐渐酒酣耳热,推盏说笑,愈发热闹起来。
  玳筵罗列,琴瑟铿锵,酌酒高歌,直鼎沸至通晓时分方才散去。
  范雪瑶没挨到人散的时候,她又不能喝酒,菜又不好吃,宴毕了之后大家去放水灯时便跟许皇后告了辞。因知道她身子重,许皇后也没有挽留便让她回去了。
  皇宫外,百姓们连宵嬉戏,夜市骈阗,直至五更鼓,玩月游人仍然婆娑于市,直到凌晨天晓仍然不绝。
  范雪瑶盥洗完毕,躺上捂的暖暖的被窝里,隐隐听见遥远的丝篁歌声,宛若云外传来的声音一般。
  微微摇摇头,闹的这么晚,明儿非得困乏一整日不可。这会儿喝酒喝的痛快,高兴了,明儿头痛欲裂的时候怕是哭的心都有了。
  “婕妤吃好了吗?”撤了食案,画屏奉上香茶供她漱口,一面问。
  接过茶盏喝了一大口,漱了漱口便俯身吐进画屏捧着的汝窑青奉华尊里,如此几回用完一盏香茶,方才放下。拿起手巾擦了擦嘴边少许水渍,点头道:“嗯,饱了,你们回头去膳房看看,我今儿吃了羊肉这几日都不会碰了,有留着的你们几人就自己分着吃了吧。”膳房要做羊肉汤自然不可能就这么一小碗,不过再多也没办法分给她殿里所有宫人,她指的是殿内伺候她的八名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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