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渐渐安静,沈盈枝望着火堆,朝着洞口看去,心里挂念起林河。
林河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沈盈枝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肩膀靠了一个脑袋,他眼底掀起一阵风暴。
“小河,你终于回来了。”沈盈枝蓦地起身松开黄渔,眼睛亮了亮,又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山下?”
黄渔闻言抬起头,看向所谓的小河。
林河垂眸,盖住眼底复杂情绪,摇了摇头。
沈盈枝见他如此表现,虽说想到这段剧情的时候,就猜到了这种可能,但心头仍有些微涩,那些无恶不作的歹人她从不同情,但像小玉,今天早上她还亲亲热热地叫她姐姐。
林河安抚地摸了摸沈盈枝的头:“别想了。”说完这句,他的目光看向一边的黄渔,黄渔见他看过来,对着林河挑衅的弯了弯唇。
于是在沈盈枝不知道的时候,两个人开始了一场眼神与气势的厮杀。
微微退后一步,沈盈枝知道多思多虑也只是平添烦劳,她勉强地笑了一下,把林河好好打量了一番。
不管怎么说,人站在自己面前,沈盈枝就松了一口气,刚才既要应付黄渔,又要挂心小河,如今看着人安安全全的站在自己面前,可能是因为有了依靠,她忽然有些困意。
“盈盈。”注意到沈盈枝的身形晃了几下,林河用胳膊圈住她。
他看见沈盈枝眼底有淡淡的青色,心疼之色溢于言表:“来,坐下来。”
沈盈枝用力的拍了拍脑袋,然后看着林河,说道:“ 我可能有些困了。 ”
听罢,林河也不感到意外,盈盈本就吃了一些迷.药,虽然他用点穴的方式刺激她醒来,但药效依旧残留她的身上,能坚持到现在才想睡已经很不容易,林河温言道:“睡吧。”
话一落,沈盈枝闭上了眼睛,林河低头看着她,眼底露出几丝温情。又发现她依然紧紧的握着他给的匕首,林河小心翼翼的把匕首□□,然后抱着沈盈枝 ,让她枕在自己腿上,目光缠绻的描绘她的五官。
这一幕,把旁边黄渔看的是七窍生烟,她凶狠地看着林河:“ 不管你是谁,给我离开她,你这种人,不配留在她身边。”
将沈盈枝额头的碎发理到耳后,林河抬眸,刚刚眼底的温善尽消,他侧头对着黄渔森森地笑了下,嘘了一声:“她睡着了。”
满腔愤懑就这样被挡回来,黄渔最后看向熟睡的沈盈枝,剜了他一眼,顾忌到眼底泛青色的沈盈枝,决定暂时不和林河计较。反正她一定会帮沈盈枝这个蠢货,看清此人的隐藏的真面目。想到这儿,黄渔看向熟睡的沈盈枝,又骂了几声,引狼入室的蠢货。
发觉有眼神看着沈盈枝,林河微微扭了一下身子,把沈盈枝的脸挡住,让黄渔看不清楚。黄渔见状,怒火中烧,她冷笑一声,一枚银针从她袖□□出,林河耳朵稍稍一动,指尖弹出一块小石子。
小石子和银针在空气中发出一声脆响,林河下意识捂住沈盈枝的耳朵,随后冷厉的目光望向黄渔,黄渔毫不示弱的看了回去。
两人视线激烈的厮杀,俱都不约而同的估计到那个熟睡的人,没有引发大的战争。
秋日晨间,露气湿重。
沈盈枝混沌地揉了揉眼睛,然后睁开眼,入目是浅红的晨曦,从洞口望出去,旭日衔着青峰,已然天明。
活动了一下关节,沈盈枝坐起来,眨巴眨巴眼睛,打了个呵欠,还带着些初醒时的倦怠,一动一行,都有些惹人怜爱的乖巧。
林河望着这样子的沈盈枝,眸光渐渐幽深,他见过她很多面,但这样的乖巧与依赖,倒是第一次,林河痴迷的把这一幕记在心里。至于一边要杀死人的目光,他置若罔闻。
“盈盈,醒了。”林河温柔道。
“盈盈,我饿了。” 黄渔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道,“你陪我去找吃的。”
听见黄渔的声音,沈盈枝顿时清醒。
林河阴森地瞥了黄渔一眼,然后温柔的眸光落在沈盈枝的脸上:“盈盈,饿了吗,我去找点吃的。”
然后林河自然而然的牵起了盈盈的手腕,用一个半搂的姿势把人圈在了怀里,林河的姿势实在是太自然了,自然到沈盈枝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黄渔见状,随即想要拽住沈盈枝的另外一只手腕:“盈盈,你跟着我去。”
只是她还没有牵到,沈盈枝就被林河完完全全的护在了怀里,沈盈枝看不清林河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微冷的声音:“她不是你可以碰的。”
沈盈枝彻彻底底地醒了过来,牵一下又不会出事,沈盈枝想,这可是女主之一啊,凶狠无状,万一以后她勾搭上扶嘉了,想到扶嘉是小河的顶头上司。沈盈枝着急的动了动,她被林河藏在胸口,想说话,就被林河安抚的拍了拍肩膀,是哄人的举动。
沈盈枝心里更急了,黄渔可不是一个简单人,万一两个人打起来了怎么办,胡乱猜想着,沈盈枝就听见脚步声渐渐响起 。
她从林河的胸膛抬起头来,寻声而望,然后就看见黄渔已经走出了洞口,走了几步,黄渔扭过头来,对着林河哼了一声:“我是怕她饿到了,才不与你计较的。”
沈盈枝收回目光,茶色的瞳孔里映射出来的懵懂目光茫然的看向林河。黄渔怎么了?
她刚刚的头被林河藏的紧了一点,鬓前的发丝有些乱,林河垂眸,轻轻的把沈盈枝额前一缕头发缠到耳后:“我自然不会饿到盈盈的。”
沈盈枝嗯了一声,她不想林河和黄渔起争执,毕竟书里的描述,黄渔医术了得,用毒也不差,万一给她们两个下个什么毒,小河只是一个普通侍卫,很容易中招的,在加上如今他还受了伤。
只是既然刚刚和黄渔争执都已经发生了,沈盈枝就不想再去责怪小河了,毕竟他都是为了她。
一路上,沈盈枝先找了水潭,简单的清理了一下自己,随后黄渔和小河一人捉了一只鸡,拔毛以后烤熟。山洞里,顿时飘着一股烤肉的味道。
林河先撕了一根鸡腿给沈盈枝,沈盈枝尝了一口,其实大清早吃这个,很腻的,不过沈盈枝依旧对林河鼓励的弯了弯眼。
随后右边又伸出一只手来,黄渔也塞给她一个鸡腿,让她吃。
沈盈枝本来不想接,但黄渔一副你必须拿着的样子,又想到她的身份,以后会成为扶嘉的女人,沈盈枝接了过来,说谢谢。
“不用谢。”黄渔耀武扬威的看了看林河,又问沈盈枝:“好吃吗?”
林河左手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就在沈盈枝正准备尝一口鸡腿的时候,一只大手横空而出,他探身,把鸡腿从沈盈枝手上拿走,然后塞回黄渔手中。
“她不吃你的东西。”林河冷冷地看着她。
沈盈枝扭头,看向林河,林河则表情冷严的看着黄渔。
黄渔轻笑两声:“人家都没有拒绝。”
林河闻言,看向沈盈枝。
两双眼睛同时看向沈盈枝,左边是乖巧的小河,她心里偏向的地方,右边是女主,她不想得罪的人。
第28章
两个人的目光都十分灼热, 沈盈枝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她胡乱地哦哦两声, 在他俩高压目光中, 拿着两个鸡腿,低下头, 当鹌鹑。
黄渔怒其不争地瞪了沈盈枝一眼, 见状, 林河阴厉的眼光看向黄渔,威胁性地活动了一下关节。黄渔则冲着林河讥讽地笑了下, 两人视线再次在空中厮杀。
沈盈枝埋着头,自顾自咬着鸡腿。
黄渔和林河两个人僵持半天, 最后黄渔先收回目光, 她闷闷地看着沈盈枝,捉贼拿脏,当务之急, 要找到这个林河不是好人的证据。她哼了一声,想到沈盈枝她对自己防备甚重, 对林河真心相待,心里颇不是滋味。
两人暂时休战,沈盈枝安静吃完鸡腿, 林河见状,又递给沈盈枝一个,沈盈枝摇了摇头, 两个已经很饱了。
“是太腻了吗?”林河看着沈盈枝, 温柔问道 。
黄渔瞥了林河一眼, 垂头继续啃肉,装,你继续装。本姑娘不拆穿你,我就不姓黄。
“我吃饱了。 "沈盈枝对林河说道。
林河嗯了一声:“我看下面的田地还有些红薯,中午烤来让你吃。 ”
沈盈枝点点头 ,等林河吃完后,把手里的软怕递给他。
随即收获到少年亮闪闪的笑容一枚,以及另一边少女不满的表情一张。
须臾后,沈盈枝见洞口外天色越发明亮,她瞥了一眼黄渔,去扯了扯林河的袖口:“小河,我想出去看看。”
林河听罢,把擦手的软帕叠好,说好。
沈盈枝看了看黄渔,见她没有要求跟过来,心底松了一口气 。
却不知两人走出洞口,一个身影如影随形地从暗处跟上来,林河朝晃动的树枝一看,微微眯眼,盖住眼底筹谋。
沈盈枝跟着林河走了一段距离,等确定离山洞已经有一段距离,在这儿说话黄渔听不到。沈盈枝看了眼目光被树荫遮挡住的山下小村,小声提醒道:“对了,小河,你不要和那个黄姑娘离得太近。 ”
林河闻言笑着点头,刚刚因沈盈枝吃了黄渔鸡腿的不开心淡去,眼底温柔愈加浓厚,又示威的看了眼一侧的浓密树林。
沈盈枝见林河同意,牵着林河的袖子往下走了两步,山下已成废墟的杜家湾没了浓荫的遮挡,慢慢出现在沈盈枝眼前,她停下脚步,缓缓叹了一口气。虽然有人是咎由自取,但稚子无辜。
四岁的小玉,一逗她就开心的咯咯笑,还有刚刚出生的婴儿,沈盈枝虽然同情黄渔被兄长被杀害,但对黄渔的屠村行为,她很难赞同。
林河看沈盈枝望着山下的目光渐渐萎靡,他目光微妙起来:“ 盈盈,觉得她们不该死?”
沈盈枝没说话,只望着山下。
“是因黄渔心狠手辣,心思歹毒才不想我和她接近的。”林河又问道,他一眨不眨的看着沈盈枝 ,仿佛要看透沈盈枝的内心所想。
沈盈枝扭头看着小河:“可能吧。 ”
林河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他轻轻的笑了笑,压低声音,在沈盈枝的耳边轻声说道:“ 盈盈讨厌这种行为 ?”
疑问句是肯定句的语气。
可惜……我和她就是同一类人,杀我欺我,我必千倍万倍的报复,宁可滥杀无辜,不可错漏一个。
沈盈枝闻其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
她知这世间有些正义只能自己给自己讨,她也不置喙这种行为,但是殃及无辜这种事,她做不到坦然面对。 上辈子活下去太难太难了,从化疗仓里出来,一次又一次手术,她明白生命的脆弱性,但也明白生命的顽强。
沈盈枝轻轻吁了一口气,然后她抬头看向林河,发现林河的表情微微变了。
他依然在笑,甚至带着温柔,沈盈枝却看不清他的微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河微微俯身,清冷的呼吸在沈盈枝耳畔扫过,他幽幽的问:“如果我不杀人,人要杀我呢。 ”
沈盈枝闻言,她卡了下,认真思考后,她看向远方:“弱肉强食其实是常态。 ”
她一直懂这个社会的规则,不是靠着仁善礼仪过下去的,有人的地方,必然会有争端和杀戮,只不过她不能控制别人成为什么样的人,她唯一能选择的,只有自己的活法。
她话一落,旁边一浓密树荫忽然剧烈地动了动。
林河闻言,对着沈盈枝低低的笑了下:“盈盈,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善良又干净,宛如远方的莲,让他一看,就想带回家藏起来。只是和黄渔相比,他们的确是同类。那些欺负他的,折辱他的,都要一一报复回去,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这样的我,盈盈应该也想对黄渔一样,敬而远之吧。
不仅如此,或许还……厌恶,恐惧,讨厌。
想到现在她关心担忧的小河,不是真正的他。林河舔了舔唇,他看着沈盈枝,嘴角浅浅的弯起了一个弧度。
可即使这样,你也跑不了……
*
两人慢慢的朝山下走去,昨天还悠然恬淡的世外桃源,今日已尸骸遍地,满目狼藉。
林河跟在沈盈枝身后,目光紧紧的锁着她,沈盈枝停在一间贴了福字的大门前,这儿是最边缘的一间屋子,亦是大火焚烧后,保存最完整的一间屋子。
推开门,扑鼻而来的是浓烈烟灰,沈盈枝手在鼻端挥了挥,然后她的目光顿住了。
门槛前一个女人被掉落下的横梁压死,她身体半侧,紧紧的护着怀里的那个东西 ,沈盈枝前走两步,伸手去摸她手里的襁褓。她手指抖了抖,冰冷又乌青,襁褓中的婴儿被妇人护的很好,但他却早就失去了呼吸。
沈盈枝缩回手,指尖微微颤抖。
林河看向沈盈枝的背影,纤瘦的像是柳枝,那柳枝仿佛是从观音菩萨手中净瓶走出来的,带着生来的悲悯。和他隔了千山万海,林河掌心渐渐合拢收紧,手背青筋蹦了出来。
走过去,他垂眸看着她:“ 要下雨了 。”
天空已经黑云密布,伴随着嚯嚓声,沈盈枝吸了吸鼻子,把目光挪开:“走吧。”
虽然往山洞赶的动作很快,但沈盈枝依旧吹了一阵风,一进山洞,她忍不住打喷嚏。林河担忧她,沈盈枝对林河摇了摇头,她这副身体很健康,不容易生病。
在回到山洞的路上,沈盈枝计划远远避开黄渔,但她抬眼时,才发现,黄渔根本没有在这儿。
沈盈枝略微狐疑,外面雷鸣渐闪,沈盈枝呆呆地望着看洞口,闭了闭眼睛,林河看着她,柔柔地拍了拍沈盈枝的肩旁,让她休息。她倒是不困,只是心里有些空荡荡,闻言就闭上了眼睛。
等她闭上眼睛,林河虔诚地看着沈盈枝的睡颜,直到在洞口的黄渔看不过眼,挑眉道:“当面君子,背后小人。 ”
皱了一下眉头,林河看向黄渔。
黄渔对着林河挤出一个讥讽的笑,她道:“我跟了你们一路。”
林河挑了挑眉,她今天在的时候他就知道,只是不想为外人打扰他和盈盈相处的愉悦时间。不过偷窥的感觉依旧不怎么好,他冷沉的目光看向黄渔,那里面寂静如深渊,没有丝毫情感,用一种蝼蚁样的眼神。
这眼神彻底让黄渔复杂的心情更生气:“ 你说,要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