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嘉口里的人,他身姿削瘦,像竹竿一样,穿着一身白衣,一头银发,脸上没有皱纹,看不出来年龄。
不过,他眉心有一颗红痣,看见他时,沈盈枝愣了下,转瞬即逝。
“盈盈,这是赵大夫,民间很有名的大夫。”扶嘉介绍道。
沈盈枝低下目光,目光落在他皮肤雪白的手上:“赵大夫。”
叫赵大夫的人冲着沈盈枝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和扶嘉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沈盈枝抿了抿唇,问:“你带我来干什么?”
扶嘉笑了下:“让他给你把脉。”
说罢,扶嘉让沈盈枝坐下,让她伸出手,沈盈枝躲了一下,小声说:“我觉得没什么,不看了。”
扶嘉还未说话,赵大夫先道:“夫人。”
赵大夫声音柔和,叫人时,带着一股难言的蛊惑,让人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然后望向他,赵大夫的眼眸很深,像是一汪幽泉,深不可见,又能蛊惑人心,不断吸引着她。
扶嘉朝沈盈枝看去,见她完全沉浸在了赵大夫眼中,心头千思万绪。他强行按捺住胸口复杂的情绪。
赵大夫声音很轻,扶嘉静静听着,一动不动,告诉自己,这是对的,所有痛苦和忧伤他来承担,沈盈枝只需……一生无忧。
一盏茶后,一切结束,沈盈枝目光渐渐恢复清明。
扶嘉见状,半搂着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存在,接着她被蛊惑前的话柔声道:“盈盈,伸手。”
伸手……
拍了拍脑袋,沈盈枝蹙下眉,刚刚扶嘉说让赵大夫给她检查身体来着,她打量了下,赵大夫眸光温柔,有一种医者仁心的气质。
但是,她按了按太阳穴。
“扶嘉,怎么又要把脉啊?黄渔和林太医不是说我都好了吗?毒素全解了吗?”沈盈枝疑惑不解。
扶嘉闻言,眼睛略略一弯。
此人果真有本事。
“你自然是全好了,但赵大夫赫赫有名,为了我放心,你伸手让他看看。”扶嘉一脸关心。
“那好,我听你的。”
她对扶嘉笑了下,眼里无忧无虑。
“夫人有些体虚,但用不着药补,我开几个药膳方子,拿给夫人。”赵大夫说。
“多谢。”扶嘉深深看他一眼。
两人起身告辞,沈盈枝乖巧的跟在扶嘉旁边,无丝毫异常。
她偏头看了扶嘉一眼,扶嘉回眸,两人对视着笑开了。
半响,沈盈枝低下头,目光落在脚尖上,赵大夫啊,她看见他第一眼,想起了他最厉害的本事。
还有,今早那碗与众不同的药。
“盈盈,现在想去哪儿逛?”
沈盈枝想了下,将这些东西压在心底:“还记得上次说书的酒楼吗,如今也到午膳时间,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好。”扶嘉半搂着她,说。
天渐热了,春衫褪去,到了五月。
沈盈枝的胃口最近很是不好。
黄渔给她把脉,把着把着就忧伤了。
“黄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春柳急的团团转。
“容我淡定一会儿。”黄渔叹道。
沈盈枝十分淡定:“是怀孕了?”
“你怎么知道?”黄渔两只眼睛瞪的极大。
“因为上次我嗜睡胃口不好,春柳说是怀孕的症状。”沈盈枝乐呵呵的,她推了推黄渔的胳膊,眼睛亮了亮,“我没有猜错吧。”
很是紧张。
黄渔深深叹气,目光看向沈盈枝平坦的小腹,点点头:“没错,你要当娘亲了。”
“小姐,真的吗?”春柳压抑的心情炸开,连皇后两字都懒得叫了,“不行,奴婢马上让人去通知陛下。”
话毕,春柳一溜烟儿地跑了,阿陶叫都叫不住。
阿陶听完这个消息,面色沉稳道:“奴婢再去给娘娘熬完参汤来。”
沈盈枝连叫都叫不住,她吃什么就想吐什么啊。
不想喝汤啊。
御书房。
李公公想着春柳刚刚说的消息,眼睛笑成一朵花儿,疾步走到扶嘉身边去:“陛下。”
扶嘉头也没抬起:“什么事?”
“皇后娘娘有喜了。”李公公激动道。
手中朱砂红笔滞了下,在折子上晕染开一个墨点,扶嘉下巴微抖,须臾,才抬起头来。
他要当爹了?
先是控制不住地大笑两声,扶嘉心中欢喜难以言表,他猛地站起来,脚步刚抬了下,他胸口一闷,动作陡然慢下来,楞在原地。
李公公以为陛下高兴的恍神了,忙叫他两声:“陛下,陛下。”
半响,扶嘉回过神,食指和拇指相互摩挲,眼尾一弯,再次笑了两声:“我去看她。”
走出宫门的时候,扶嘉停下脚步,朝天穹看了一眼,这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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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黄渔笑眯眯道。
沈盈枝扭过头。
“我忽然有些羡慕你,有这么多人真心关心你,不管是你的侍女,还是扶嘉。”黄渔感慨道。
“我有师傅,有同门,可大家彼此冷漠,真正疼惜我的兄长已经离开。天大地大,我一人而已。”
所以她在遇见沈盈枝时才会想戳穿扶嘉的真面目,她和扶嘉是同一类人,凭什么他能得打这么干净的感情,她不能。
沈盈枝闻言,不知道说什么,书里扶嘉和黄渔才是一对儿。
但现在,两个人就像是仇人一样,一见面,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对方。
黄渔捏了捏沈盈枝的脸,忍不住问:“你到底看上扶嘉什么了。”
话一落,背后传来阴阴的声音:“黄渔,你在干什么?”
“没看见啊。”黄渔翻了个白眼,“我摸你媳妇呢。”
黄渔知道扶嘉要留着自己,给盈盈看病,于是越来越有恃无恐,毫不把扶嘉放在眼底,她不能什么好事都让扶嘉给占了。
“呵呵。”扶嘉冷笑一声,一道疾风自掌内飞出,几招之后,哐当一声,扶嘉合上殿门,黄渔被扶嘉关在殿外。
紧接着,殿门口传来黄渔乒里乓啷的声音。
沈盈枝已经习惯两人见面就打的相处模式,等扶嘉把黄渔打出去,黄渔再敲一会儿门,门始终不开,然后她会安静离开,下次遇见扶嘉,两人再次周而复始。
沈盈枝乘着两人打架,给扶嘉倒了杯茶。
茶壶还未放下,一双手先接过去。
“盈盈,孩子……”扶嘉轻声说。
沈盈枝抬头,扶嘉神色欢喜又激动。她也忍不住笑了下:“黄渔说,快一个月了。”
扶嘉坐到她身边,沈盈枝垂眸望着小腹,目光温柔又专注。
扶嘉搓了搓手,一时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他望着沈盈枝,欲言又止。
半响后,他躁动的心情忽然平静,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沈盈枝,目光满足,神色温柔。
她在,足以。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嗯,估计还有几万字,这本书也是40万左右。
第85章
一晃眼到了八月。
沈盈枝小腹微微前凸, 皮肤细腻光滑, 整个人白的像是嫩豆腐一样。
她已经怀孕四个多月。
夏日雨多,昨日京城刚下了雨,热浪也退了些。
扶嘉陪着沈盈枝出宫, 两个月前,沈盈枝的大嫂孙乌姿生下一个女儿,她因身体不适,满月宴都便没去。这个身体虽然不是昌平候,如今已经不是昌平侯了, 是沈威的女儿,但她是顶着沈威的三女儿名字活着, 她有责任去看一看。
何况日日在皇宫闷着, 她也想出宫。
沈威的身体好了很多, 侯府成了庶民,他日日借酒浇愁,沈盈枝来后, 他也不愿意搭理。陈氏倒是明白过来,如今沈家没了侯府之名,但衣食住行,不比从前差,都是沈盈枝之故, 对她又十分和蔼可亲,看过孙乌姿和她女儿后,沈盈枝离开沈家。
天色还早, 两人既然出宫也不打算这么早就回去。
两人手牵手,晃悠悠去逛街,然后来到一家首饰铺子。
沈盈枝贵为皇后,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有,哪怕是铺子里的镇店之宝,对她来说也不过尔尔。
不过逛了须臾下来,沈盈枝看上了一对耳环,耳环是红玛瑙材质,剔透晶莹。
扶嘉点头,说:“买。”
他说话时,一个女子直接从掌柜手上拿走那对耳环:“珍珠,好看吗?”
女子纤白的手指拿着一只耳环,问一旁的侍女。
扶嘉眉头一拢,淡声道:“姑娘,是我们的。”
沈盈枝偏头看过去,抢东西的姑娘她很白,五官娇艳,像是一朵含露芍药。
看了一眼,沈盈枝扯了扯扶嘉的袖子。
女子毫不在意,她瞥了眼掌柜,掌柜小心道:“这位姑娘,这对耳环是公子夫人先看上的,小店里还有其他的珠宝首饰,你要不再看看。”
女子哼了一声,淡淡道:“不是还没有给钱嘛,本姑娘喜欢它,本姑娘买了。”
一边说话,一边的小丫鬟递出一张银票,掌柜迟疑,女子身边的同伴纠结半响,则说:“雪莲姐姐,人家先来的。”
女人刁蛮地翻了一个白眼:“先来怎么了,先来就有理了。”她侧了侧头,这才拿正眼去看扶嘉和沈盈枝。
看见沈盈枝后,女人猝不及防地愣了一下。
是她……
沈盈枝微微一笑:“我也不是很喜欢,既然姑娘喜欢,姑娘留着吧。”
说完后,沈盈枝对扶嘉说:“夫君,我们走吧。”
扶嘉睨了少女一眼,转身离开:“见识鄙薄。”
沈盈枝示意扶嘉不要再说,扶嘉摸了摸下巴:“盈盈,要去别的地方逛一逛吗?”
等两人走远后,另外一个姿容清尘的少女见雪莲呆呆的,挥了挥手道:“雪莲姐姐,怎么了,怎么了。”
雪莲大梦初醒,她忍不住兴奋地跺了跺脚:“齐乐,是她,是她,她还成亲了,不行,我得去告诉他,让他念念不忘,看见没有,她叫别人夫君,还怀孕了。”
然后立刻跑远。
她身边的婢女急匆匆的跟了上去:“小姐,你等等我。”
叫齐乐的姑娘摸了摸头发,一脸糊涂,掌柜的看着被扔在那儿的耳环,不满道:“啊,你买不买?”
齐乐扭头:“我买,我买。”
扶嘉一路上忍不住又念了两句:“盈盈,如此刁蛮之人,就该好好教训。”
沈盈枝不由道:“扶嘉,为了两国邦交,我们又是东道主,何必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一个路人走的太快,差点撞到沈盈枝,扶嘉伸手,把人搂过来。
“是南诏讨好我们大夏,两国地位本就不对等,莫说区区一位公主,就算是他们的王,朕也是想杀就杀。”扶嘉王霸之气全开。
沈盈枝抿唇笑:“嗯,我就知道我的夫君是最厉害的。”
“那当然。”扶嘉忍不住笑。
回头朝着首饰铺子看了眼,大夏国力强盛,周围小国向来尊大夏为□□,新帝登基,附属小国朝拜理所因当,但因扶嘉是冬日登基,交通不畅。加之那时扶嘉一心念着沈盈枝,也没有心情搭理他们,他们才拖延到了夏日。
来朝拜的有三小国,一是西南南诏,那位雪莲便是他们的公主,一是西南的安和,靠着南诏,还有北边鲜卑,说起来,只有鲜卑没有带公主,那两个国家都带了公主。
至于沈盈枝和扶嘉是怎么认出来的,南诏和安和的使臣到达前,西南的大臣便送了两幅肖像到了扶嘉的桌案上,画工精致,和真人样子如出一辙。
说起来,原书中这两位公主和扶嘉也有莫大的关系,可都是扶嘉后宫一员。
“她们昨日还递了牌子来见我。”沈盈枝说道,“不过昨日肚子不舒服,就没见。”
扶嘉牵着她的手:“不想见就不见。”
沈盈枝推开扶嘉的脸:“是不是只见你就好了。”
“盈盈甚是懂我。”扶嘉脸皮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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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正和的房间内,一个穿白衫的少年坐在案桌前,他眉目如画,五官清冷,如雪山巍峨不可攀。
他的前方站了一个褐衣短打的侍卫。
侍卫道:“大人,到京城后,你找的人我们已经派人去打听了。”
少年嗯了一声,他声音很好听,像是玉瓦相击:“一有消息,就立刻回禀给我。”
这时,房门一下子被人推开,少年抬头看去,雪莲手扣着房门,喘着粗气道:“沈郅,我今天看到那个女人了。”
少年闻言,愕然抬头,猛地起身,着急问道:“你说什么!”他震惊下,又立刻问:“她在哪儿?”
雪莲见他如此关心那个女人,心中不爽,狠狠道:“你念念不忘也晚了,她已经嫁人生子了,肚子也大了。”
“我问你在哪儿看见她的?”少年加重语气,再次重申。
雪莲怒道:“你有本事自己找啊,本公主凭什么告诉你。”
说完,立刻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少年清冷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微变化,他追上去,扯住雪莲的胳膊,又忽然松下来:“雪莲公主,她对我很重要,如果你看见了她,劳请告知。”
雪莲的目光落在他刚抓住自己的胳膊上,眼眸一眯:“她对你有多重要?从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一直在找她,她是你什么人?”
一提起她,少年笑了下,清冷之色顿消,嘴角露出两个干净的梨涡,像是春日杨柳拂过:“她是我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