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温琦玉的话,穆雨棠也就实在的没再多礼。
倒是让温琦玉身边的丫鬟看的一阵皱眉。
谁都能听出她家王妃不过是虚让一句,也就眼前的这个穆大小姐能当真,还就真不行礼了,真是没有规矩。
穆雨棠装作没有看到那丫鬟刀子一般的目光,脸上带着得体的笑,谢过温琦玉,听话的回刚刚坐的地方坐下。
坐下之后,温琦玉就开始与她聊一些有的没的。
“王妃,可否让小女为你把一下脉?”
穆雨棠看温琦玉一直没提诊治之事,她只得自己先开口问询道。
“好”
温琦玉弯起嘴角,应道。
让尔竹将她随身带着的药箱打开,穆雨棠先将脉枕垫到了温琦玉的手腕底下。
脉象平稳,跳动有力,不像是有什么病症的模样,疑惑的抬起头,穆雨棠隐晦的察觉出了刚刚温琦玉眼神中还未来得及收回的丝丝杀意与嫉恨。
她心中一凛,难道温琦玉是认出她来了?
穆雨棠记得在金陵瘟疫之事,怕是眼前已经嫁为人妇的乐王妃也未曾忘记。
但是她当日的面容经过修饰,再加上她这几年长开了,应该认不出来才对。
将心放定,穆雨棠站起身子,“王妃只是最近秋燥有些上火,让厨房中多备些冰糖雪梨炖银耳,随时进些,就可,这药是不用服的。”
“怪不得能将荣亲王的心抓的牢牢的,近处看,穆大小姐的美貌差点晃了本王妃的眼。”
就是这幅狐媚样子。可惜,她如今家道中落,这亲事也未退,看来是到不了上一世的那般高度了。
这一世,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只能是她温琦玉。
她再不要奴颜婢膝,眼前女子的美貌让她嫉妒,但是却又让她想笑,纵是空有一副美貌皮囊又怎样?
纵是医术精湛又怎样?
这一世她不如她,这是定了的。
今日算是她们第一次正式的碰面,往后,她温琦玉定要看着闵应怎么一步步因为选择了这个女人而后悔。
她要让他知道,他当初对她的羞辱,将她推开,是多么愚蠢的选择。
“乐王妃说笑了,两个人互相心悦,谈不上谁把谁抓的牢”
穆雨棠不是傻子,通过这三言两语,温琦玉在提起闵应时的神态,已经不难猜出此次温琦玉请她来的目的。
怕是这乐王妃曾经对阿应起过什么不该起的念头,从她刚刚这句不该从她嘴里吐出的话中就能猜出。
但是想起平日里闵应有时无意间提起温琦玉时眼神中的厌恶,穆雨棠又强忍着想要笑的冲动。
知道了对手在意的是什么,穆雨棠眼神中也添了些许的防备,而且刚刚说出的话中也满是火药味。
“呵呵,穆大小姐莫要误会,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说着,她突然将脸凑到穆雨棠耳边,“我可不想让阿应恨我”
阿应?她竟然叫他阿应。
穆雨棠手里的粉拳紧握,脸上的怒色仿佛将要压制不住。
“呵呵,将穆大小姐送回去吧”
温琦玉脸上的笑有几分的轻蔑,本来还想着亲手好好整治她一番,可是见穆雨棠只听了几句话就忍耐不住的模样,真是高看她了。
看来根本无需她温琦玉动手,就今日穆雨棠露出的这般心性,到时候让闵应自己厌恶她抛弃她,岂不是对她更为残忍,会让她更为痛苦?
一路出王府,穆雨棠都在恨恨的撕扯着手里的帕子,眼神中的怨怼之色让一旁引路的丫鬟频频撇嘴。
一旁的尔竹见自家小姐这般模样,心里紧了又紧。
小姐可别因为这乐王妃的几句话对荣亲王起了隔阂啊。
荣亲王对她家小姐怎么样,她这个丫鬟可是一直看的一清二楚。
“小姐”
尔竹试探着开口,想要劝解几句。
“别说话,我心烦着呢。”
将帕子抛到尔竹手上,穆雨棠自己一人大步往王府门外走去。
尔竹有些欲哭无泪,看了看自家小姐的背影,又转脸看了看那黄衣丫鬟鄙夷的目光,背了背身上的药箱,提紧步子追着穆雨棠出了乐王府的大门。
“小姐”
“上车再说,孙叔,赶车”
尔竹被声音突然变的冷静如初的穆雨棠给惊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先将穆雨棠扶上了马车。
“小姐,您刚刚是怎么了?”
刚刚穆雨棠表现出的那般无脑泼悍的模样,跟她往常完全判若两人。
“我刚刚若是不那样,怕是那乐王府里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你家小姐我呢。”
从尔竹手里接过刚刚抛掉的那块帕子,穆雨棠仔细的擦着额头上的薄汗。
看来往后,这乐王妃来往不得了。
“怎么回事?”
马车突然停住,将马车中的主仆二人给哐了一下。
尔竹稳住身子,撩起车帘一角,问向车夫孙叔。
“这——”
孙叔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闵应主仆,一时也慌了神。
“是——是荣亲王”
尔竹刚一掀车帘,就看到闵应正向她们马车这边走来,步子急促,一旁扶着的乐湛也满头汗。
“王爷,您慢点”
乐湛将闵应扶上马车,“你去赶那辆”
将一脸呆愣的孙叔赶到他们乘来的那辆马车上,乐湛甩起鞭子,往穆府驶去。
“你无事吧?”
闵应也不顾尔竹在马车内,上来就握住穆雨棠还有些冰凉,柔若无骨的手。
“无事”
穆雨棠看到进来的人是闵应,紧绷的身子也松懈了下来。
“小姐,我出去候着。”尔竹也觉察出此时她待在这里着实有些碍眼,就退出了车内,坐到了车辕上。
“她请你来做什么?”
闵应索性摘下面具,反正如今这马车内只有他们两人。
“还不是你惹的桃花债。”
嗔怪的看了闵应一眼,穆雨棠脸上带着几分不满。
“啊?我?”
闵应有些无措的指着自己,脸上有些忐忑。脖子上的青筋随着他吞咽口水,不停起伏。
“不过她今日见过我之后,可能觉得我不配做她的对手,这才挑拨了几句之后让我自生自灭。”
虽然嘴上穆雨棠说是怪闵应,其实她也知道,这次是她大意了。
只想着顾忌济世堂的名声,贸然的就去了乐王府。
“她还叫你阿应,”
看到闵应那窘迫的模样,她再也装不下去,‘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你还笑,我听到你来这乐王府的消息我都急……你还笑”
闵应抚了抚额,脸上无奈的看着穆雨棠。
“你管她叫我什么作甚,反正我只认你叫的不就成了?”
“……”穆雨棠憋着笑定定的看着闵应,没有搭腔。
打开车壁旁的小箱笼,闵应自己拿出只杯子,倒了盏茶。
“她叫你去看诊,她有病?”闵应问完这话,自己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她无事,只是寻了个由头罢了”
“你往后要记住,这不论是三皇子,二皇子,温琦玉,离他们都要远些。”
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已经尽量低调,不涉及这些人的争斗了,他们怎么还想将手伸到穆雨棠那里?着实可恶。
“记住了。”
穆雨棠这次倒是温顺的很,乖巧的点点头,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嗯,真乖”
不自觉的闵应就将自己的魔爪伸到了穆雨棠的额前,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揉了两下。嘴角一直上扬着。
“今日来找你其实还有件大事……”
“什么大事?”
穆雨棠自从发现闵应这个喜欢揉她额头的怪习惯之后,她这两年已经将额发蓄起,随着头发一起梳了起来。
此时她稍稍整理了一下,就恢复如常了。
“成亲的大事”
闵应看着穆雨棠脸上的表情由错愕渐渐变的羞怯,最后直接红着耳根儿转过了身子。
“你转过身子也没用,雨棠,皇上时日无多了,若是他……,我不想再等上一年”
虽说国丧一年,但是这期间皇位更替,必定不会太过顺利。
到时候若是邻国瞅准时机,举兵来犯,后果不堪设想。
大梁也就彻底陷入动荡,到那时候谈婚嫁,比起现在暂时的太平盛世来说,就要简陋上许多。
这嫁娶只有一次,闵应当然想给穆雨棠最好的。
“全……全凭你安排”
背对着闵应,穆雨棠的声音细的若不是闵应竖起耳朵仔细等着,怕是都听不见。
“好,那我送你回府之后,就回去筹备。”闵应都想好了,明日就去禀报皇上,然后让钦天监选个好日子。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还不等他明日进宫,皇上就先将他宣进了宫。
将穆雨棠送回穆府,闵应兴冲冲的回到王府,想要与周氏商量大婚的事宜,却看到宫里的马车停在荣王府的门外。
一路由乐湛搀着进到正厅,果然。传旨的太监还在那喝着茶候着。
“呦,荣亲王,您可回来了。”
那传旨的太监看到闵应终于回来,一张脸笑的油腻谄媚。
“不知公公……”
“皇上口谕,宣荣亲王进宫觐见”
闵应皱着眉头听完。
“今日不是刚刚觐见过,怎么又?”
“圣意难测”
那传旨的公公笑的一脸神秘。
闵应无法,只得随着那公公进了宫。
沛宣殿
此时的皇帝正躺在御塌之上喘着粗气,脸色蜡黄,整个人瘦的有些脱相。
“来了吗?咳咳”
“回皇上,荣亲王还未到,兴许是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李福顺上前安慰道,手里还拿了张帕子,随时帮着皇上擦着嘴角的涎水。
“嗯,扶朕起来”
看到皇上不容置喙的眼神,李公公只得将手里的拂子放置到一边,上前小心的将皇上搀起。
“皇上,荣亲王到了”
门外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皇上脸上的神色亮了几分。
“快,宣”
一只手无力的抬起,上面青筋暴起,颤巍巍的指着殿门。
“宣荣亲王觐见”
安置好皇上,李公公才推开殿门,将闵应给请了进来。
行完礼,闵应由着扶他进来的小太监扶起。
“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宣太医?”
将质询的话抛向一旁的李公公,闵应才发觉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好在李公公如今也如紧绷的玄,根本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
“刚刚请佘院判过来瞧过了……”李公公摇了摇头,脸上欲哭无泪的模样让闵应的心沉了又沉。
“先不要说咳咳……这些了,小李子,你先出去,朕有话要单独与……咳咳,应儿说”
皇上艰难的将话说完,中间停顿休息了好几次。
“是,皇上若是有何吩咐,就让荣亲王唤奴才进来。”
话毕,李福顺退出了大殿,此时皇上的寝殿中只剩下皇上与闵应两人。
“好了如今这殿内没其他……咳咳……其他人了,你就将脸上的这东西取下来吧。”
听到这话,闵应的拳头突然握起,皇上知道他的失明是装的?
“你这点小伎俩,在朕面前,咳咳……还不够看的”
事到如今,闵应只好将覆面的面具摘下,一双星子般的眼睛略带惶恐的看向皇帝。
“你不必用这种目光看着朕,……咳咳咳咳……朕如果想要治你的欺君之罪,就不会等到这殿中无人之时才让你摘下这面具。”
听到皇上这样说,闵应才长舒了一口气,看来皇上是不会追究了。
“咳咳……先前……咳咳咳,故意封你为亲王,就是为了测试一下你的心性,没想到你倒是个机灵的,咳咳咳……知道用失明来暂避锋芒。”
皇上的话让闵应越听越不明白了,为什么要测试——他?
“咳咳,朕命不久矣,但是这大梁的江山不能落入那不肖子与外贼手里。所以,朕想将皇位传给你,咳咳,你可愿意?”
皇上看着闵应,脸上一派痛苦之色,如今他浑身疼痛,体内犹如有万千蚂蚁在啃噬。
抓着床褥的手,手背青筋暴起,手也隐隐颤抖着。
“不愿意”
闵应回答的爽快,倒是然皇上一个愣怔。
“为何?”
“我怕死”
闵应回答的光棍,倒让皇上一时语塞。
“当了皇帝咳咳……就能决定天下之人的生死”看着一脸认真之色的闵应,皇上继续劝说道。
“可是决定不了自己的生死不是吗?您如今这般模样不就是吗?”
“你……放肆!”
皇上脸上浮起两抹潮红之色。
“如今……可是朕将这人人争夺的皇位送到你手上你都不要?”
“不要”
“咳咳咳”
皇上低头咳嗦了良久,抬起脸时,脸上已经带了某种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