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那你咳咳……附耳过来”
虽然脸上满是疑惑之色,但是闵应还是听话的附耳过去。
皇上断断续续的将话说完,已经有些脱力,整个人面色蜡黄的半躺在御塌上。
独留一脸震惊之色的闵应呆愣的半蹲在那里。
“记住了?”
“记住了”
深吸一口气,闵应双目出神的回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
☆、第八十九章
从宫中出来,闵应依旧是带着面具让乐湛搀到宫门处。
他就知道,皇上生性多疑,好猜忌。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说出将皇位拱手给他的话。
果然是试探。
连册立八皇子为太子的诏书都拟好了,哼,还大言不惭的说将皇位给他?
闵应在知道,皇上已经知晓他双目失明只是伪装之时,就明白皇上绝非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
他说要将皇位给闵应,直接将圣旨甩给他就好,可是还一直追问,那么多的赘述。
若是当时闵应接下了,怕是皇上会立即下旨立他为储,但是这样光明正大的将他推出来,正好给八皇子做了挡箭牌不说。
到时候让他吸引有心之人的注意力,八皇子正好可以在庇护下茁壮成长。
等到闵应与其他有异心之人斗的两败俱伤之时,皇上再让心腹拿出册立八皇子为正统的诏书。
这样,无论皇上到时候还在不在世,都已经替八皇子铺好了路。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闵应觉察出不对之后,断然拒绝了皇位。
这样皇上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直接将册立八皇子为储的圣旨交给闵应,让他辅佐八皇子为帝。
闵应虽然避过了作挡箭牌炮灰的命运,但是这摄政王的难处他也知道。
就算是如今手里有皇上给他的免罪诏书,能保他一时,保不了一世。
若是新帝对他心生不满,随便给他罗织个造反的罪名,就够他阖府上下,人头落地。
历史上只要是暂代皇帝掌权的,不论是王公大臣,还是皇亲国戚,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但是如今不论闵应怎么选,都已经是步死棋,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起码不用被摆在明面上当活靶子就好。
帝心难测,还真是难测啊。
闵应自嘲的笑着。
他父王之所以一直荣宠不绝,除了那微薄的帝王家的血脉亲情之外,怕就是他那从来就得过且过的性子吧。
荣王闵长岳一直活在太后与皇上的庇佑之下,他们给他什么,他就有什么,从来不会去主动争取。
对于这样一个听话又平庸,手里没有什么实权的弟弟,皇上的猜忌之心也降到了最低。
但是对于藩王,如同淮南郡王一般,还不是得将世子送入京中作为质子,皇上才能放心让他偏居淮南一隅。
与皇上接触的越多,闵应心就越冷。
这是一个眼中只有他的皇权,没有几分情感可言的皇权机器。
闵应如今甚至都有些怀疑三皇子和太子所做的事,皇上是不是早就知晓,只是想让他们互相撕咬,互相消耗罢了。毕竟皇子年纪越来越大,心思也就生的越多,皇上不能,也不会放任。
这样他的皇位也能更加稳固。
大刀阔斧的靠在马车的迎枕上,闵应皱着眉头,乐湛知道此时闵应不想被打扰,所以识相的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没有出声问皇上如此急的宣见到底所为何事。
“让马车行快些”
良久,闵应才开口,随即马车中又陷入一片死寂。
回到王府,闵应先去周氏院子问了安,才回到书房。
皇上突然将这么一个烂摊子扔给闵应,扔的他措手不及。
但是没有办法,他没有理由拒绝,皇上已经给了他一个机会拒绝皇位。若是再推拒这个差事,皇上会直接给他安一个不知好歹的罪名。
到时候还是摆脱不了被收拾的命运。
“王爷,用点鸡汤吧,太王妃亲自下厨做的。”
乐湛端了张托盘推门进来。
看到闵应正在盯着屋顶的横梁,一副出神的模样。
“王爷?”
“……哦,什么事?”
看到一脸担忧,又不敢问出口的乐湛,闵应勉强的弯了弯嘴角,安慰的笑道。
“太王妃亲自给您准备的鸡汤,你好歹喝点吧,今日一整日都没用什么”
“好”
听到乐湛这样说,闵应才发觉自己好像真的一整天都没吃什么。
清亮的鸡汤,最上面的油脂已经被细细撇去,上面撒着一撮切的细细的香葱,舀一勺放进嘴里,齿颊间只有鸡汤的鲜亮。
“嗯,不错,就是辛苦娘了”
饮完一碗,闵应感觉自己食指大动,让乐湛去厨房传了饭。
“王爷,您慢点吃,菜还没上完呢。”
乐湛看闵应虽然吃相优雅,但是速度却一点也不慢。
不一会儿几样他爱吃的菜就见了底。
不过王府中的菜品虽然种类繁多,但每样也就那一点,夹个几次也就没了。
“王妃说,这个月十八和下个月的初九都是好日子。但是如若选十八的话,这时间上就有些紧了”
乐湛又帮闵应添了碗饭,将周氏刚刚嘱咐他的话一字不漏的与闵应回禀道。
“无妨,多选派些得力的人手准备,就选这个月十八了。”
接过碗,闵应想也不想的道。
今日已经是十一,确实是有些赶了,但是没办法,皇上的身子已经容不得再拖了。
“是,小的这就去回禀太王妃去。”
“随便寻个丫头去就得了”
闵应还有别的事要吩咐。
“王爷?”
“你今晚就飞鸽传书给……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刚吩咐到一半,闵应就住了声,然后又突然看着乐湛开口问道。
“什么声音?”
乐湛一脸迷茫。
“你仔细听”
‘咚——咚——咚……’
绵长雄浑的钟声响彻整个内城,此时内城中各高门大户中有不少人,也如此刻的闵应一般,正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皇城方向。
“王爷,这……这是……”乐湛指着皇城方向,手被闵应给拦下。
“应该是了”
这是皇宫宫门处的钟鼓楼上的御钟发出的声响,这钟平日里有专人看护保养,不得随意敲响。
只有皇上,太后,皇后驾崩之时才能敲响。
刚刚那钟响的间隔是九声一间歇。
皇上竟然连今晚都未熬过?
将手中的碗筷放下,闵应瞬间感觉没有了食欲。
“撤下去吧,我去趟后院”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那些在暗处藏了许久的人,这时也应该跳出来了。
但是八皇子今年才三岁,路还走不稳,怎么能掌控这个危机四伏的大梁?
闵应感觉自己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
“你听见了?”
三皇子仰头望着不远处依然灯火通明的皇宫,阵阵钟声敲击着他的心脏。
快了,就快了,他很快就可以完成母妃的期许,登基为帝了。
“听见了,殿下”,老六,不,应该称其为六安更为合适,他此时望着远处的火光,眼中的光芒也在跳动着,犹如他此时难以平复的心情。
“六安,你说父皇会把这皇位给我吗?”
三皇子闵恒虽然对皇位一直抱有期待,但是他更希望这皇位是他父皇心甘情愿给他的。
六安没有说话,而是一摆手,身后暗处的黑衣人瞬间占满了这条略显逼仄的巷子。
“开始吧”
收回自己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三皇子脸上的孺慕之情被冷酷所代替。
这一夜,有些人注定无眠。
但是对于那外城中不知情的老百姓来说,明日还得照常早起干活,讨生计,这一夜,可能也就他们能够睡的香甜了。
荣亲王府后门,‘砰砰’的敲门声震醒了刚准备躲懒眯一会儿的守夜婆子。
骂骂咧咧的打开门,那婆子看到那来人的气势,脸上的不耐烦立即消失不见。
“王爷在等着您呢”
那婆子想起先前主子叮嘱她的话,这才赶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如今非常时期,她可得办好差事,在主子面前多露露脸。刚刚一发困竟然都给忘了。
来人浑身裹着宽大的斗篷,从头到脚包裹的严实。
那人被一路引到闵应的书房,直到将书房门关上,他才将脸露出来。
“你来了?”
闵应转过身子,看到满脸紧张,额上已经冒了薄汗的百里景逸,长叹了一口气。
“王爷,三皇子的人已经进宫了”
百里景逸效忠的一直是皇上,若说信任,皇上怕是对他的信任,比对自己那几个儿子都多。
“让他去吧,待尘埃落定之时我们再去。”
看到闵应如此不急不迫的模样,百里景逸只得咬了咬牙,寻了把椅子坐下。
谁让闵应手中拿着皇上的密令呢。
“你就不怕他对八皇子不利?”
还是有些憋不住,百里景逸看着一直面朝着窗,望着外面夜色的闵应道。
“皇上既然连你都安排好了,这保护八皇子的人肯定也早就安排齐全了”
闵应走到桌前,帮百里景逸倒了杯茶,“这点儿六安瓜片还是皇上赐的,我饮着还行,你也尝尝”
百里景逸手里的拳头就一直没有松开过,但是闵应亲自给他斟的茶,他又不能不接。
只得松开拳头接过茶。
带着阵阵茶香的白色雾气萦绕在百里景逸鼻尖,让他感到一阵放松。
……
宫门处,三皇子的人与守宫门的侍卫起了争执。
在那名侍卫被人给一刀毙命之后,其余的几个侍卫看三皇子的眼神中多了些什么,都唯唯诺诺着不敢上前。
“打开宫门,父皇驾崩,若是其圣体有碍,先拿你们几个是问。”
一改往日的小心谨慎,此刻的三皇子意气风发的很,弯了许久的背,今日也直直的挺起。
整个人一改过去三年的颓废。
“……”
看到那几个不识相的侍卫还在互相张望推诿,三皇子冷嗤一声,身后的人一涌而上,合力将宫门给推开。
“父皇,你不是不待见我,说我野心太大吗?你如今也就我这个野心太大的儿子还堪重任,不知你走时是否后悔自己说过这话?”
三皇子一边往皇上的寝殿,沛宣殿走去,一边沿途自言自语的癫笑道。
“殿下,到了”
六安指着沛宣殿门口几个双股战战的太监宫女,道。
“进”
三皇子率先踏进内殿。
☆、第九十章
殿内,越妃已经在那里等待良久。
她亲眼看着病榻上这个,一生都想要将整个大梁紧紧攥在手中,到死也不肯放下的男人,慢慢咽气,最后不甘的死去,她感觉心里畅快极了。
从未有过的畅快。
没有几分悲痛。
“母妃”
看到越妃,闵恒眼神中的凌厉收敛了不少。
越妃从小对他虽然严苛,但是他明白,慈母多败儿,他母妃是为他好。
“嗯”
越妃看了三皇子一眼,看到他身后带的人手,最后将目光定在六安身上。
看到六安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越妃才放心的将手交叠在身前。
“恒儿,快命人将你父皇的玉玺寻出,他临去之前还未来的及立储。太后那边我已经命人将泰康宫的宫门封住,她那边暂时翻不起什么风浪”
殿内的人都明白,三皇子如此气势汹汹带人闯进宫是何意思,是以都缩着个脑袋,活像一个个鹌鹑窝在墙角。这时一听,连寄托于可以来主持大局的太后都着了道,眼看是真没有什么盼望了。
任由身上还没凉透的皇上躺在御塌上,无人敢上前收敛换衣。
“越妃娘娘,圣上还在这躺着呢,请先让老奴来伺候梳洗吧。”
最终看不下去的还是伺候皇上一辈子的李公公,他脸上的泪痕未干。
不知道是在哭皇上仙逝,还是哭他晚年凄婉。
新登基的皇上必定会扶持自己的心腹,像他这种宫里的老人儿,怕是真的只能去西六殿养老了。
“……去吧”
三皇子不顾越妃给他使的眼色,看了几眼御塌上衣着华贵,但是却骨瘦如柴的男人,眼神复杂的颔了颔首。
“李公公,你现在可以将这玉玺的所在言明了吧。”刚刚越妃在皇上刚咽气的时候就追问过李福顺玉玺的所在,可是李公公却咬着牙要等到王公大臣,和宗室们都到齐了之后再拿出来。
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越妃对他还有几分的顾忌。
而且她与三皇子的人手基本上都在宫外,三皇子未进宫,越妃也不敢太过造次。
“玉玺,老奴也不知皇上放哪里了。大抵是交给储君了吧”
李公公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三皇子与越妃娘娘。
“储君?”
三皇子眉头紧皱,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父皇立储了,是谁?”
他上前拦住要上前帮御塌上的皇上整理龙体的李福顺,额头两旁的青筋微微跳动着。
“这,老奴就不知了。如今成年的皇子就您与二皇子还健在,若是没给您的话,大抵就是给了二皇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