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布巾放进水里投洗了几下,拧干,闵应就将其糊到了脸上。
“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啊?”
闵应刚一拿开布巾,迎面就看到穆雨棠满是嗔怪的脸,什么时候进来的他都没有发觉。
“我的面目很可憎吗?”
穆雨棠摸着自己的脸,眉头微蹙。
“呃,没有”
赶紧将手中的布巾放回,闵应陪着笑道。
“这是什么粥,闻着挺香啊”
麻利的转移话题,闵应脸上堆起笑。
“哼,这是赤豆百合粥,快趁热吃吧”
“甜的?”
闵应尝了口,惊喜的抬起头。
“你口味偏甜,我特意放了蜂蜜”
穆雨棠无奈的道,一个大男人嗜甜,实在是不常见。
笑着看了一眼穆雨棠,闵应埋头将这一碗粥迅速的解决掉。
“你慢点,又没人跟你强。”
一旁的乐湛看到自家王爷被穆大小姐收付的服服帖帖,很不厚道的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
“应王兄,你答应我了,明日要来教我骑射。”
本来就是婴儿肥的小脸,又故作出大人严肃的模样,让人怎么看怎么想笑。
闵应在八皇子小短腿小胳膊反抗无效之下,成功的捏到了他肥嫩的小脸。
“好,那你要听话,将一碗饭都吃上。”
对于小孩子不喜欢吃饭这个问题,闵应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利诱,威逼是没用的,这猴孩子对他根本没在怕的。
用力的点了点头,“唔,嗯嗯,不过应王兄,你都看不见,怎么能捉住我的?”
欣慰的又摸了把小肥脸,闵应神秘的笑了笑没有作答。
先帝的丧事忙了一月有余,这一个月的时间,闵应既要安慰新帝,忙着治丧的事宜,还要协理朝中大事。
不能因为皇上驾崩,就让朝事耽搁。
一个多月的连轴转,让闵应的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了许多。
周氏等亲近之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又没有什么办法。
她们帮不了什么忙。
穆雨棠除了担心,每日还会命人将她亲自熬煮的补汤或者粥品给闵应送来,隔上几日给闵应把一次脉。
为了帮闵应调理身子,穆雨棠如今煮粥煲汤的手艺也越来越好。
“王爷,今日的粥”
乐湛将还冒着热气的粥碗放到一旁的圆桌上,看到闵应忙的连头也来不及抬的模样,这到了嘴边的消息就怎么也出不了口。
“有话就说”
闵应翻看着手中的奏折,今日批改完之后还得与朝中那群老家伙商量新帝登基的事宜。
他们也惯会挑时候,真把他闵应当驴使唤了。
“……王爷,刚得到的消息,乐王……失踪了”
“你再说一遍”
闵应放下手中的朱笔,终于抬起了头。
“小的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只听那在牢中看守的人说,他们昨晚不知道为何就昏了过去,今晨一觉醒来的时候,乐王的那间牢房已经没了人影。”
乐湛硬着头皮禀报,没敢看闵应那可以杀人的目光。
“立即去查,命人到京城中,和京城附近的城镇,都仔细搜查一遍。”突然,闵应一顿,“派人去宫中越妃处查探一下”
如果那些人要救的话,应该会将越妃一起带走。
“王爷,这正是小的要跟您禀报的第二件事”看着闵应难看的脸色,乐湛艰难的说出口道,“越妃也不见了,与乐王失踪的时间一样,都是昨晚。”
‘砰——’
乐湛的身子随着那桌案的响动,也跟着震了一下。
“收拾一下,我要进宫”
闵应放下手中的折子,这件事非同小可,他得召集众臣一块商议对策。
……
“荣亲王的意思是乐王殿下在牢中消失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人又不会什么穿墙术,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
崇明殿中,除了闵应,还有众位大臣,正在皱着眉头,听乐湛描述事情的经过。
当然,其中不乏一些暗中嘀咕怀疑的。
“王爷,别是又是像袁氏那般,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吧。”袁氏一族被逼迫造反的事,在先帝在位时,有些人就早已心知肚明。
开口的,正是朝中正一品的枢密使,常全。
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留着一副美髯。
“常大人的意思是有人为了逼迫越家造反,特地使的计策?”
说话的另一人,则是刚刚升任正六品承直郎的薛启铭。
“正是如此”
常全抚着胡须,一派正直的脸上带着几分笃定。
“有过前车之鉴,常大人的怀疑也不无道理”薛启铭点了点头,“但是也不能否决是不是越家故意混淆我等的视听,让我们误以为他们并没有派人来救越妃与乐王,这样不是正好可以洗清他们自己的嫌疑?”
薛启铭的话,点醒了在场众位大臣,谁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闵应看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但是却都没讨论到点上,脸上不免带了几分急色。
“究其经过,不如想想应对之策。西靖可是还镇守着八万守军。”
闵应的话让大殿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西靖往西就不再是大梁的地界,所以此处也是大梁的重要边境之一。
西靖的越家,自十五年前,就一直负责镇守大梁西部边境。
如今西靖的边民怕是已经到了只知越家军,不识天子令的地步了。
“西靖与其他几处边境相比,离着京城最近,若是越家起了反叛之心,怕是会……”
说话的是还是常全,常大人。
他虽然为人处世一根筋,但是在政务上却尤为出色。
是大梁为数不多的肱股之臣中的佼佼者,这一个多月以来,也帮了闵应不少忙。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调遣边军入京,好拱卫京都。”
“常大人,那将边军调遣入京,边境要何人来镇守?”
说话的吕奢扬,乃是从二品金吾卫,他虽然说官职品级不如常全,但是却也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最看不惯的就是常全那一派迂腐,不懂变通的做派。
“这……”
常大人一时语塞,将目光为难的转向闵应。
“既是如此,那……”
“亲王殿下,不好了”
李公公喘着粗气,手里的拂子拿反了都没发觉。
“怎么了?”
闵应看到李福顺脸上已经发白的模样,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不然,李福顺这在宫中浮沉了大半辈子的人精,绝对不会如此失态。
“八皇子不见了”
李福顺还知道轻重,这般大事,还没再众位大臣面前直言,而是附耳在闵应跟前,尽量压低声音说的。
“什么?”
闵应微微眯起双目。
希望不要与今日这件事挂钩就好。
“立即派人搜,宫里寻不见,就去宫外搜”
八皇子绝对不能出事,虽然他还只是个稚儿,但也是整个大梁百姓的精神支柱。
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怕是会动摇民心。
“诸位先退下吧,本王还有其他要事”
先将那些大臣打发走比较重要,人多嘴杂,到时候你一句我一句,局面只会更加混乱。
“走,先去朝阳宫”
闵应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形影不离的乐湛。
李福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也跟了上去。
“什么时候发现八皇子不见的?”
闵应的步子迈的大,乐湛跟着不费力,但是李福顺跟起来就吃力的紧了。
他送出一口气,回道。
“就在半个时辰前,伺候的宫人进去发现床榻上躺着一名小太监,根本不是八皇子。”
“掉包?”
紧紧皱起眉头,这怕是早有预谋。
“乐湛,我去朝阳宫,你去景然宫,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因为顾忌八皇子年幼,并没有搬寝宫,寝宫依旧设在朝阳宫。
“是”
闵应的步子又快了几分,他眼前浮现的全是八皇子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
他答应过皇上,会保八皇子直到继承皇位,就一定会遵守承诺。
希望他只是一时贪玩。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了。
禁军全体出动,不光宫中已被搜遍,就是整个京城的内城,也基本上被搜了一遍。
可是还是没有八皇子的影子。
“张天,你看,那湖上漂的是什么?”
一名禁军侍卫刚要从御花园的假山上下来,无意间一瞟,正好看到御湖的湖面上飘着一团东西。
这御花园已经搜到第三遍了,前几次也没注意到这湖面上有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我没看到啊”
那名叫张天的禁军跳了跳脚尖,还是没有看到假山上那名禁军所说的东西。
“哎?不对,你快点去找艘船”
那站在假山上不停往御湖方向张望的禁军,脸色有些难看。
“王爷,人找到了”
闵应透过面具上的孔洞,看到乐湛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妙。
“在哪儿?”
扶着桌子站起,闵应没有再动。
“在哪儿?不要让本王说第三遍”
“……将八皇子抬上来”,乐湛闭上双目,朝着身后一摆手。
看到已经被泡的有些发白肿胀,面目已经分辨不出的八皇子,闵应面具下的双目泛红。
怎么……怎么会?这小子昨日还跟他说要跟他学习骑射。
等等,这不是他!?
“你们都下去”
只将乐湛留在了殿内,闵应将面具摘下。
“王爷,怎么了?”
乐湛还以为闵应是伤心过度。
“你说那伺候的宫人是什么时候发现八皇子不见的?”
上前仔细的检查着尸体上的衣着,是八皇子的衣裳不错。
“卯时末不见的。”
乐湛看到闵应一下子放松的模样,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这不是八皇子”
八皇子与闵应约好,今日早晨要练习骑射,所以他一定不会穿这身衣裳。
况且昨夜临出宫之前,闵应也嘱咐过他,骑射最好穿些箭袖胡服之类的轻便衣裳。
而这具尸体上传的确实宽袖大袍的正装衣裳。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人死亡时间绝对已经超过一夜,看他那泡的肿胀的身子,就知道。
五官都已经被泡的变形,怎么可能是短短几个时辰就会造成的。闵应昨夜子时才出的宫,他是去朝阳宫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八皇子才出的宫,所以时间上就是一个非常大的漏洞。
“继续加派人手搜查,但是对外,就说八皇子已经溺毙了”
既然那些人想让他这样以为,他就顺势而为,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九十九章
城门旁,看着进进出出,行色匆匆的百姓,路旁的越氏低首拢了拢头上的布巾。
脸上的皮肤有些暗黄粗糙,嘴唇干裂泛白,身上的衣裳也是粗麻粗布,还打着几个硕大的补丁。装扮成这样,还真是一点宫中那位仪态万方的越妃娘娘影子都寻不见。
“娘娘,快点走吧,再晚这城门就要戒严了”
一名同样做着穷苦人打扮的中年汉子,松了松背上的麻袋口,有些急切的看着越氏道。
“嗯”
不能多做耽搁了。
虽然舍不下宫中的一切,但是为了活命,和大局,越氏还是三步两回头的跟着那汉子出了城门。
他们刚出城门不久,禁军的大队人马就赶到了,领头之人命守城的守军将城门彻底关闭,只许进不许出。
“快走”
低着头,两人随着城外侥幸出来的人群,往西边行去。
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可能恰恰是最安全的地方。
“娘娘,这小子一直没出声,别是给憋死了吧”
那汉子拽了拽身上的麻袋,晃了晃,还是没有动静。
“找个隐蔽的地方打开看看”这小子还不能死。
越氏当初叫停正要下杀手之人,就是想到了一点。
若是真到了兵戎相见的的时候,这个小子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这里就行”
他们本就出城门出的早,出城的人不多。越往西行人就更少,也越加荒凉。
找了片灌木林,在灌木林外围,那汉子将麻袋放下,先将上面的一层红薯拔开,看到八皇子闵怀那张满是脏污的小脸,摸了摸鼻尖,还有气,才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这要是一路背个尸体,得多晦气。
这小子当初在宫中就应该解决了,但是越氏却临到关头又不让杀了。
只得派人让司礼监的内应在宫外找了具尸体蒙混过关,也是为了拖延一下时间。毕竟宫妃消失,和储君消失,其造成的影响程度肯定不能同日而语。
若非如此,他们早就出了城门了。
“接应的人怎么还没到?”
越氏看了一眼闵怀无碍,也就放心的站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