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的脸上心疼裹着无奈,这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每当这时候,她都恨不能以身相替。
“无妨,等会儿看完折子服了药,我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
饮了口水,这水早就凉了,一口凉水下肚,冰的闵应一激灵。
“这茶凉了?”周氏刚刚着急未发觉,捻了捻手指,感受着指尖的凉意,这可不就是凉茶吗?
“乐湛?”
周氏刚想回首叫乐湛进来,定要好好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伺候的,但是被闵应给制止住了。
“娘,是我命他无儿子命令不得进来打扰的。”
听闵应这样说,周氏也不好说啥了,毕竟她本来也不是那种泼悍的性子。
“你怎么就不听娘的话呢?这马上就要成亲了,正是要养精蓄锐的时候。”周氏转身拿起那大红婚服,眼神有一瞬间的泛红。她心疼啊,这孩子这些日子是她眼看着瘦下去的。
“你一脸憔悴的去接亲,不是也让雨棠面上无光吗?”
周氏如今清楚了,无论什么事。只要一提穆雨棠的名字,保准好使。
“知道了,娘,您就不要操心了,我赶紧忙完这些,不也是为了能快点休息,好养精蓄锐吗?”
闵应苦笑不得的站起身,走到周氏跟前,低头看着她手中精美的婚服。
“好了,衣裳我这就去试,天阴沉沉的,昨日下的雪还未化,多半今日是要接着下了,您就赶快回院子里暖和去吧。”
从周氏手中接过婚服,边打量着,闵应边规劝道。
“你这孩子”周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只得转身出了房门。
“我那小厨房炖着羊肉补汤,你等等去拿了来,给你家王爷暖暖身子”
周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闵应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日子越来越近,穆雨棠已经被她外祖母与姨娘拘在府中待嫁了。
闵应也将手头上的政事忙的差不多,剩下的一些小事,交付给了闵怀。
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就是有些琐碎。闵应美其名曰,学习打理一个国家,光有理论不行,得结合实践。
所以小闵怀每日在习文习武之后,还要眼角含泪的放弃半个时辰玩耍的时间,来批改奏折。
对于此举,,倒是把给那位教授闵怀课业的师傅高兴的直捋他那把花白的胡子。
他一直担心闵应会心生异念,不愿意将大权还给闵怀。如今闵应这般举动,正好让朝中那些一直提防着闵应夺权的老古董们放了心。
闵应这两日,除了偶尔处理一些紧急的要务之外,其余的精力,全都放在了成亲的准备之事上。
按理说,他身为正主,这些事本不用他操心,但是他却相反,忙里忙外。每次闵飞鸾都要笑他,穆姐姐再不嫁进荣王府,怕是她王兄都要去抢亲了。
闵应倒是不以为意,抢亲怎么了,抢亲他也愿意。这都等了几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这样的话,大婚只能是明天了,(手动狗头)
☆、第一百二十八章
瑞启元年,;腊月初九。
京城的街市上。
“哎,你往那边点儿”
“我说,二狗子,你自己多占地方心里没点儿数吗?”一名身材瘦削,微微驼背的青年男子不耐烦的往一边挪了挪,好给旁边那个看起来肥头大耳的少年让让地方。
“哼,今日是摄政王大婚,俺不与你计较”不屑的转过头,认真的扫视着干净的街道,二狗子显然心思不在这一两句的口舌之争上。
“你们说,这时辰也该到了吧,怎么迎亲队伍还没过来,难不成改走北街了?”
一名上了年纪的妇人双手缩在袖筒中,说话时嘴中还呵着白气。
“不会吧?”
“也说不准,富贵人家的心思谁能说的准”那妇人一句话,引来周围众人的议论。
“应该不会,这街市都打扫的这样干净,就是为了摄政王殿下迎亲,怎么会突然变卦?”
那名干瘦的青年男子摇了摇头,脸上一副自信的模样。要知道,他四舅的二嫂子家的小小子可是在穆府上当值,打听这些小道消息还不是信手拈来。
“胖丁,可是你平日里说话,十句里有九句是自己胡编乱造的,”用已经发亮的袖子揩了下快耷拉到嘴边的鼻涕,二狗子鄙夷的道。
“你——”
“消停看热闹,哪里这么多的废话。来了来了,迎亲队伍来了。”
刚刚那名妇人刚教训完两人,恰好看到刚刚转过街角的朱红色迎亲队伍。
跨在马上的闵应,看着道路两侧激动的人群,他心中有些茫然。
他……竟是要娶亲了。
“小堂叔,你怎么走神了,想什么呢?”
闵应身后跟着的是不远千里赶回京城,就是为了参加摄政王娶亲婚宴的闵白卓。
此时的他已经褪去了不少了离京之前的稚气,经过战争的洗礼,俨然已经飞速的成长起来。
这样一来,淮南郡王身上的担子也能轻快许多。
“啊?”
闵应半天才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昨夜未休息好”
说着,还举起一只手按了按眉头,他头确实有些疼。
“小堂叔是高兴紧张的睡不着了?”
闵白卓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压低声音,闵应已经听见身后随侍的低笑声了。
“说什么玩笑话,本王只是批阅奏折所以晚一点就寝,以致今日精神欠佳。”
说这话的时候,闵应还特意转过头,盯着后面几名随侍的脸,看到他们心虚的别过脸去,才肯罢休。
“哈哈,小堂叔说是就是了”
“……”
无奈的抿了抿嘴,闵应转过头继续安心骑马,这些人,真是会说笑,他怎么会紧张的睡不着。
“王爷,太王妃听说您昨夜太过紧张以至于久久难以入眠,担心您今日精神不佳,特意让小的将这醒脑丸交付与您,让您觉的困倦之时就服上一颗。”
刚刚听到闵应与闵白卓的对话,在后面骑马跟随的乐湛赶紧夹紧马腹,往前赶了几步,凑到闵应跟前,将早就忘到十万八千里去的醒脑药交给他。
“你——很好”笑的咬牙切齿的接过那只瓷瓶,闵应直接无视掉后面闵白卓等人的笑意。
“话说回来,小堂叔,你说大家兄弟一场,薛大哥今日应该不会为难你吧?”
“难说”
往嘴里倒了一颗醒脑丸,闵应脸上满是不确定之色。
今日,薛启铭的身份是穆雨棠的娘家人,他一贯疼爱这个堂妹,此番为难闵应自是少不了的。
“没事,他若是为难你,大不了他与常二小姐成亲的时候,我们就不出力在旁边作壁上观就好了”
闵白卓眨眼一笑,脸上带着狡黠。
“嗯,你薛大哥果然没有白疼你啊”
闵应夹了下马腹,哭笑不得的往前走了两步。他们出门的时辰尚早,所以这路上并不着急。
成亲讲究个吉利时辰,早一分晚一分都不行。
“胖丁,殿下看起来,真的是,真的是,那个词儿咋说来着。”
二狗子伸出一根根手指已经被冻成胡萝卜的胖手,搓了搓堆满后槽肉的脖颈。
“丰神俊朗”
被叫做胖丁的干瘦男子瞥了一眼二狗子,语气中满是优越的吐出几个字。
“对对,就是这四个字。这四个字来形容殿下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二狗子猛地点头,这读过几日酸诗的就是不一样。
……
这边,整个京城都在忙活闵应的这场婚事。
因着闵应先前提出的那‘三国公会’之事,梁国百姓对于他的敬重推崇愈深。
彼时的闵应再也不是那个京城百姓口中人人闻之色变的暴虐王爷了。
……
“小姐,殿下马上就来迎亲了,您怎么还没将嫁衣换完?”
尔竹上前刚要帮穆雨棠将衣带系上,就被穆雨棠躲了过去。
“小姐?”惊讶的看着穆雨棠,尔竹此时脑中飞快的掠过各种可能,该不会是……她家小姐要悔婚吧。
这可是话本上常出现的桥段,大婚之日,新娘悔婚与情郎逃走。
可是,可是她家小姐的情郎,不就是摄政王殿下吗?
看着尔竹这一会儿,脸上就跟打翻了染缸一般,穆雨棠就知道这丫头指定是有多想了。
“我……我只是想去更衣”声如蚊蚋,穆雨棠脸上泛着害羞的绯色。
她刚刚候着的时候因为紧张,饮了不少茶水。
“哦,原来如此啊”
姑娘家出恭,当然不能直言,只能用更衣代替,但饶是如此,穆雨棠还是脸红的瞪了尔竹一眼。
“小点声”
“是是是”
看穆雨棠不是因为婚事,尔竹心中也放心了不少。
将衣裳换好,又稍稍补了下妆,闵应迎亲的人马也到了。
在大门处受了不少刁难,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踏进了穆府的大门,闵应的胸口就跟揣了只小兔子一般闹腾个不停。
但是在握到穆雨棠青葱般柔若无骨的小手之后,他心中蓦然平静了下来。
不对,应该是安心了下来。
兜兜转转这一圈,他们还在彼此身边,真好。
古代成亲的过程本就繁复,更别说是皇室,从天未亮开始折腾,直到金乌西坠,这场仪式还未结束。
“摄政王殿下,这杯酒您一定得饮”
吕奢扬本来就是个直爽不做作的性子,此时已经微醺,托着手中的酒杯脚步虚浮的直接走到闵应那一席上,就要敬酒。
闵应笑着与其对饮。
但是饮完这一杯,就有了其余人的第二杯,第三杯……
“来来来,张大人,这杯酒本世子干了,您随意”
“王大人,这杯酒属下就代殿下饮了”
好在闵白卓与薛启铭两人还够意思,有着他两人帮衬着挡酒,闵应赶紧退了席。
在花园的水榭里吹了会儿夜风,他本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清明了不少。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抬起双眼,听着远处嘈杂的劝酒声,闵应问向一旁候着的乐湛。
“王爷,已经戌时一刻了”今日乐湛穿着也甚是喜庆,这么多年了,荣王府好不容易迎来这样一件天大的喜事,他怎么能不高兴。
“戌时一刻!?”猛的端坐起,起的有些猛,闵应头又晕了几分,甩了下脑袋。
“那回……回去吧”
“回……哪儿去?”
乐湛躬身一脸茫然的看着闵应。
“你说回哪儿去,你说回哪儿去,回房!”敲了两下乐湛的脑袋,看到他委屈巴拉的模样,闵应圈起拳头,挡在唇下轻咳了两声。
“咳咳,不是还未礼成吗?”
“哦哦,对对对,还有那周公之礼!”
“小点声!”就这样,刚说完,实诚的乐湛脑袋上又挨了一击。
“小姐,您饿了吗?”
看着穆雨棠细若凝脂的小手使劲的攥着手中的帕子,在新房中侍立的尔竹还以为她饿了呢。
“没,没有,我只是……”
“王爷,您回来了”
门外传来冬芷冬卉的声音,穆雨棠这到嘴边的话也只好停住。
‘吱呀’门被推开,头上的盖头在举行夜宴之前,闵应就已经帮她挑下,此时她缓缓抬起头的模样,直接看呆了刚进门的闵应等人。
听到身后没了声,闵应回头一看,看到乐湛那幅呆傻的模样,脸上有些不好看。
“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包括尔竹在内,新房中伺候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红烛摇曳,若是说刚刚在水榭之时,闵应的酒醒了大半,此时来说,他真的是已经完全清醒了。
看着羞涩的低下头去的穆雨棠,闵应双手垂在身侧不知道放哪里好,脸上也有些不自然。
“你饿吗?先用些膳?”
桌上还备了一桌好克化的吃食,是闵应提前命人备下的。
“不……不用了”穆雨棠飞快的瞄了一眼闵应,又低下头。
“你……你很热吗?”
新房的地下铺了火龙,此时屋内温暖如春,倒是丝毫没有寒冬的感觉。
“不是”,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穆雨棠低着头“我想更衣”
“啊?”闵应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更衣,这么急的吗?我……我还未”闵应头脑一热,刚说是不是太急了他还没准备好,突然想起,这古代,更衣好像有出恭的意思。
“恭房在澡房后面,从那里进去,能直接到澡房。”闵应指着婚床柜子后面的一处布帘。
冬日里为了暖和,澡房与恭房都会设在卧房旁边,闵应只是命人将这其中打通了而已,这样足不出户,更加方便。
“嗯”
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穆雨棠就往那布帘处走去。
“唉……”
看到入目之处的红色,闵应闭了闭眼,将身上的外衣除去。
头上的紫金冠也摘了下来。
“怎么样?有动静了吗?”
“没,还没呢,再等……,哎?你怎么在这儿,小姑姑,这可不是你女儿家能听的”
闵白卓本来猫在新房的门外,正在准备侧耳偷听时,听到身后传来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