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有鬼——touchinghk
时间:2018-10-31 11:30:23

  “她是有备而来,目标就是你我。”
  “这是一个陷阱。”詹台说。
 
 
第85章 崇文门
  方岚沉默下来。
  先是网上莫名其妙出现了三章不知所云的小说,第一章讲了宋书明和林愫的相识旧事,第二章讲了一具清晨出现的尸体,而第三章更为奇怪,分明讲的是她和詹台自香港返回深圳的行程打算。
  一字一句,精心设计,成功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三章故事,两章都是无迹可寻的旧事。只有第二章,提到了一单凶杀碎尸案。
  他们理所当然地从凶杀碎尸案查了起来,却险些被尸体所伤。
  而詹台说,这一切都是陷阱。
  可是到底会有谁,想要对她和他出手?这个设下陷阱的人,针对的是她和詹台,还是林愫和宋书明呢?
  如果是怀有身孕的林愫前来,难道不是比她和詹台更容易出危险吗?
  “你姐姐姐夫以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方岚悄声问詹台。
  他们刚刚从解剖室出来,宋书明担忧林愫,还记挂着回家替她做午饭。詹台还想跟着一起回去,却是方岚提了想去吃便宜坊的烤鸭,才没和他一道回家。
  她口中未尽之意再清楚不过,是怀疑林宋二人职业相关,现在遇到了寻仇的人,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发出网上章节,再以尸块作诱饵设下陷阱。
  油光铮亮的金褐色烤鸭被片成薄皮端了上来,詹台夹起一筷子,蘸了白糖递到方岚口中:“他们做这行,肯定多少有得罪过人。”他眸色深沉,话里说得含糊,思绪却不由朝着瑞丽边境那方面去思考琢磨。
  他知道的内情更多,情不自禁地想,和林宋二人过往曾经处理过的案件,或是接触过的客户相比,能做下这样的手笔的人,倒更像是和林愫的有关。
  “姐姐由祖父带大,一身道法尽得他真传。”詹台轻轻说,“抽个空,让书明哥透个口风,讲给老林知晓。”
  陷阱如是,难道她和他真的是池鱼之灾?詹台有些出神,又自觉这个逻辑有些不妥。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只需要林宋两人上钩,只写第一章第二章故事便已足够,何必再要写出第章,他和她之间的事情来?
  若背后黑手真的针对林宋两人,吸引他前来,岂不是作茧自缚打草惊蛇,平白替林宋添了助力?
  “唔,你之前那两年,有没有得罪什么不该得罪的人?”詹台眼波流转,不愿她太多担心,便带着笑意看她,“是不是惹了些不该惹的麻烦?要靠我詹小爷来摆平的?”
  方凤一愣,倒真的琢磨起自己的过去来。
  “最开始的那一年,基本上都在按照线索找人,贴寻人启事,接到有鼻子有眼的料就赶紧追过去。”方岚淡淡的说,“接触过的求神问卦,要么是求个心安,要么就是骗人骗财。”
  那个时候说什么的都有,说人没了,说人还在却被关起来的,说人遇上祸事失忆的,这些都还算靠谱。
  还有天马行空的人神神叨叨地告诉她,幼卿是被外星人抓起来,幼卿是被黄大仙请去做了压寨相公。
  她愤怒过,嗤之以鼻过,后来慢慢也就麻木了。
  好消息坏消息,真消息假消息,全都好过没有消息。
  “要说得罪人,都是些口舌之争,何况那些人都是骗子,做不下这样的局。”方岚说。
  詹台扬起眉毛:“那你除了我之外,有没有遇到过不是骗子的人?”
  他话问出口,听在自己耳中,又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你必定曾经遇到过高人,不然不会知晓这么多的法器,只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还有阴山十方,他没说出口。如果她没有真的遇到些上道的行家,又怎么会知道掇出阴山十方的名头来替自己撑腰。
  方岚点头,却十分心神不宁的样子,手里虽拈了一张薄饼,烤鸭却忘记了蘸酱,包成一团塞在口中,味同嚼蜡这样咽下。
  詹台看不过眼,默默替她包了一张鸭饼送到她口中:“到现在这样,你还不信我吗?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不是不信,是不敢。曾经与人有过允诺,怕说出口遭天谴而不自知。
  方岚深深吸一口气:“你记不记得,幼卿的爸爸是怎么死的?”
  什么?詹台大惊,万万没想到这事竟然会和幼卿早已过世的爸爸有关。他努力在记忆中搜寻许久,神情凝重道:“你说,是车祸过世?”
  的确是车祸过世。方岚颌首不语,但是这场车祸,却并不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第86章 三清山
  “事发当天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周五,陆叔叔下班后没有急着回家,先去了学校附近的加油站洗了车。”方岚拿起勺子,心不在焉地搅动面前的鸭架汤,思绪仿佛回到大三得知噩耗的那个晚上。
  “洗完车,陆叔叔给我妈发了一条短信,说要去红谷见个朋友,一起喝茶聊天。”
  “晚上八点多,妈妈电话响了,拿起手机一看,是陆叔叔的电话。可是接听了之后,电话那端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妈妈反复听了许多遍,才终于明白那是处理车祸事故的交警。”
  “人送到了医院,可是送到医院的时候早已经没了气息。”方岚说。
  “多可惜啊,正当壮年。老老实实地遵守交通规则,却在转弯的时候被一辆超载的土方车倾覆压倒…”方岚哽住,说不下去了。
  世事无常生命脆弱,她才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却已经体会了太多太多。詹台轻叹一声,揽住她的肩膀拍了拍。
  “你说,这并不是一场单纯的意外?是说这单车祸是人为?还是背后有什么隐情?”詹台试探性地问。
  方岚摇头,说:“我们回家奔丧,幼卿处理了大部分的手续。我那个时候,照顾我妈都忙不过来,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管顾幼卿。”
  “后来幼卿失踪,我慢慢梳理往事回忆过去,才发现他对我的态度转变自陆叔叔车祸之后就有了端倪。而车祸之后的两年之内,他的性格与之前很不一样,阴郁落寞了许多。”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丧亲之痛,就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方岚抬眼看詹台。
  “幼卿失踪之后,我总觉得和这场车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于是翻查了车祸之后留存的一些证据,病例,死亡证明,医保报销之类的。”
  “然后,我发现了一件事。”方岚顿住口,像是在努力选择措辞。
  “幼卿,并不是陆叔叔的亲生儿子。”方岚轻轻说。
  大学时代,年年献血。她和幼卿每年都去。大二那年血车来校,他们再去的时候,恰逢方岚生理期。
  幼卿心疼她,拦着她:“…大不了我替你献双份,女孩子家关乎一辈子,这种事情马虎不得。”她笑着和他斗嘴,怪他小题大做,心里却甜得发齁。“幼卿的血型是O,我记得很清楚。”她那个时候开玩笑,说他人缘好,是妇女之友,就连献血也是白搭的万能血。
  “但是车祸之后,我翻陆叔叔的病例,才知道陆叔叔的血型是A。”方岚说,“幼卿妈妈,是AB型,RH阴性血,俗称熊猫血,她当年做手术的时候,全城动员捐血,就连同为同事的我妈妈,当初都曾经替陆叔叔打听过家里人有没有同样的血型。”
  爸爸A型血,妈妈AB型血。
  身为儿子的幼卿,却是O型血。
  这个世界上最狗血最无语的剧情,发生在二十一岁的幼卿身上。
  方岚不敢想象,当年的幼卿是如何独自一人面对,又是如何一力承担下来,不曾对她吐露一句让她担心。詹台却比方岚敏感得多:“幼卿不是陆家亲生子,和车祸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幼卿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并非亲生?”
  车祸前?还是车祸后?
  他是在怀疑幼卿知晓自己的身份之后不满,一手炮制了车祸案,再畏罪潜逃。方岚立刻否认:“不,绝不可能。我们朝夕相处,他从未有一刻怀疑过自己的身世。更何况车祸案发生的时候,我们在数百公里之外的广东,根本没能力也不可能做什么。”
  “而且,我说的这并不是一场单纯的车祸,并不是指车祸本身。”方岚说。“而是车祸之后的尸体。”
  詹台一愣,一时不知说什么,只能以眼神相询。
  方岚一鼓作气,全盘托出:“土方车倾覆,陆叔叔被压在其下,法医尸检一切按部就班公开透明,没有也不需要有造假的地方。”
  “可是火化前一天,原该被妥善保管的尸身上却莫名出现了大片溃烂的尸斑。”
  “满身溃烂,周身都是黄绿色的脓包,皮肤暗黄透亮,像包了一泡泡黄绿色的脓水。”方岚说。
  詹台眉头紧锁,突然之间觉得她的描述有些令人心悸的耳熟,牙关紧咬,竖起耳朵继续听。
  “幼卿见尸大怒,和殡仪馆大吵一架,却没有任何结果,反倒被人暗戳戳地讥讽了陆叔叔的死因,话里话外都是与中毒有关,否则尸体又怎会呈现这般怪异的样子。”
  “已经做过尸检的尸体,死因怎么会是中毒?”幼卿和她当年都以为这是殡仪馆的推脱之语,只能将打碎牙齿和血吞,将苦涩都埋在心里。
  “幼卿失踪快一年的时候,我已混迹三教九流许久。”江湖上人心叵测,她长这样一张脸,那个时候尚且低调,出行皆口罩盖脸,躲在角落从不多言。这样打探消息,也偶尔能被她听来一言半句。
  “我听到一群人在打趣一个老乞丐。那老乞丐周身癞痢,腥臭不堪,却极喜欢吹牛讲大话,特别喜欢往人身边凑。我有次亲眼看到他掀了袖子,露出手臂上溃烂的斑点。”
  “老子牛逼啊,阴山血玉都耐不住我,不过生一身疮疤,。”方岚听见那老乞丐这么说,周围的人哄笑着四散开来,讥讽夹杂着咒骂,冲着老乞丐铺天盖地:“骗鬼鬼都不信!你小子得的是梅毒!还敢骗我们阴山血玉?”
  “阴山血玉是你那梅毒样?”有人意气风发站起来,随手甩了几个硬币到那老乞丐身上,“欺负老子没见过世面?你要真是受阴山血玉的咒怨,身上该起满身的黄绿水泡,活脱脱□□样。”
  那人桀桀怪笑,指着仓皇而逃的老乞丐道:“你别说,癞□□样也说不准比现在这梅毒样好看些…”
  语气高傲,带着意气风发的不可一世。方岚心中一动,偷偷抬眼望去,才发现说出这话的竟然是一个英俊清秀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模样,黑色的短发凌乱,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想来十分得志,坐在圆桌中间,身边围了一圈袒胸露背花臂刺头的江湖人,人人年纪大过他,却将他奉为座上宾般捧着,一边敬酒一边附和:“詹小爷说的是!哪里来的老□□,在詹小爷面前放肆!阴山血玉算什么玩意,还当我们詹小爷不知道…”
  詹台被雷劈了似的望向方岚,半响才出声:“这是…你…”
  方岚从善如流:“这是我第一次见你。”
  当时,她被他那句“黄绿色的脓包”触动了心肠,一面将阴山血玉四个字记在心中,一面偷偷抬眼瞄向圆桌上的詹台。
  詹台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傲然的目光扫向她的方向。她口罩帽子捂得严实,却仍心跳如擂鼓,连忙低下了头。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少年得志的詹台。他喝了酒,白皙的俊面有着不自然的红润,轻狂又嚣张。
  可是现在,他却像个大男孩一样坐在她面前,纯洁天真还有些无辜,手里还捏了她咬了一半的鸭饼,忐忑不安地看着她。
  方岚轻轻叹了一声,朝他肩膀的方向靠了靠。他便像被摸了脑袋的哈士奇快乐,只差摇起身后的尾巴。
  “陆叔叔死后,身上离奇出现了黄绿色的脓包。”方岚说,“而我听到你说阴山血玉能下咒怨使人如此。再加上幼卿并非陆叔叔亲生,陆叔叔去世两年之后,又离奇失踪在云南的客栈。”
  “我将这些全部联系在一起,才终于下定决心,从阴山血玉这一条路探访下去。”
  可是阴山十方相传已经涅灭多年,教众不复存在。多少寻宝猎奇的有心人都在暗访血玉,她一个毫无根基的女孩子,哪里有这个本事去查到?
  更何况,真正的阴山血玉早都被他埋葬在敦煌的大漠之中,她又能从哪里知道?
  詹台神色凝重,问:“后来呢?是怎样查到的?”
  方岚摇头:“并没有查到。”到今天也没有查到。
  “但是我在宝贝回家网站上,查到了幼卿发出寻亲的信息。”方岚轻声说。父母双亡,此时才得知自己还有亲生父母,极有可能还在人间。
  失怙的孩子渴望亲情,幼卿犹豫再三,还是在寻亲的网站宝贝回家上,发出了寻找亲生父母的信息。
  也是这个时候,方岚才知道,幼卿对于自己的过去,并不是完全的一无所知。也是,陆家父母为了断绝亲戚的多口舌,极少带幼卿回家,可是多年相处又怎会不露一点痕迹?幼卿知晓身世之后再回忆过去,才想起过往多少疑点曾经被含糊地一带而过,多少他不经意间问出的问题,被父母敷衍地搪塞过去。
  “他记得母亲提过他刚学会说话的时候的甘肃口音,发不出平翘舌音,努力纠正了许久。”方岚说,“若是在陆家父母身边抚养长大,怎会有北方口音?以前问起,只说是曾送往老人处待过,可是现在再一回忆,处处都是疑点。”
  “小的时候被陆家父母带去走亲戚,也有邻家老人摸着他的头说可惜,说什么本家的阿姨,说些探亲之类似是而非的话。他曾经怀疑地问过父母,父母却以老人糊涂了之类来搪塞他,自此极少再带他回老家走亲戚。”
  幼卿在网站上,详详细细将心路历程写了完全。方岚读他发的帖子,读得泪流满面,像是从头到尾体验了一遍他的苦痛和挣扎。
  “最有用的线索,是三清山。”方岚说,“我们高考之后相约去三清山玩,却被陆叔叔拼死拦住了。”拼死这个词,形容得都还轻了些。
  事实上,一向宽厚温和的陆叔叔却歇斯底里一般不许幼卿和她前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宁愿送他们坐飞机去遥远的西安北京,也不愿他们去离得近的风景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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