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有鬼——touchinghk
时间:2018-10-31 11:30:23

  “幺妹惊呼着情郎哥哥的名字跑到他的身边,这时才发现,情郎小哥哥的脑后竟缺了碗大的一块颅骨,连同骨下的血和肉通通消失不见了!”
  老白猛地拿起桌上的料碗,一把递到方岚的眼前:“喏,就是缺了这么碗大的一块骨血,像一块深不见底的黑色窟窿,鲜血顷刻间有如泉涌,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情郎阿哥就在幺妹的怀里咽了气。”
  詹台长叹一口气,皱着眉头问老白:“满嘴跑火车,有没有你说的这么邪乎啊?不过几句歌词,你联想的会不会太多了一些。”
  老白被人质疑了专业性很是不高兴,又不敢明着给詹台甩脸色,气得胸口一鼓一鼓,配着他汗湿透光的白肚皮,像极了一只膀大腰圆的胖青蛙。
  方岚对老白极有好感,此时睫毛轻颤回护他道:“我倒觉得老白说的很有道理。既然岸边有同道中人特意大费周章留下黑犬牙镇河妖,那河妖的来源只能通过抽丝剥茧地调查。”
  “现在看来,这首山歌的歌词确实有些古怪之处。既然没有其他的线索,那试着查查这条线也总比干等着好。”
  她既开口,詹台瞥她一眼便默默喝了一口茶水不再反驳。
  吃完饭后,詹台先骑车送方岚回住的地方,老白还要回他的麻将馆子。临告别前,老白偷偷将詹台拉在一旁,悄声说:“兄弟,这姑娘你从哪里找来的?”
  詹台苦笑一声:“就河妖这个案子,跟我一起受了家属的委托调查。算起来,勉强叫同事。”
  老白瞪大圆溜溜的双眼:“她那个面相,也是同道中人?”
  詹台下意识不愿向他透露太多,含含混混搪塞:“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人家师门严谨,很避讳我们瞎打听。你没事也别提这些有的没的。”
  老白面带犹豫,吞吞吐吐半响,眼看着方岚从洗手间出来,这才低声快速地说:“兄弟,色字头上一把刀,老哥劝你,太漂亮的女孩子少沾惹为妙。”
  “你刚才看没看见她耳上的两只坠子?晶莹剔透的白色梨子模样。”
  “我猜,那就是传说中的白骨梨埙,邪教阴山十方的传教圣器。”
 
 
第10章 弹子石
  詹台先是一愣,复又觉得有些好笑。
  邪教阴山十方声名狼藉,当年因血玉之争几乎满门灭绝,浮尸遍野。尚存世间的邪教余孽大多作恶多端,有些入狱有些被正道铲除,已经有数十年不曾现出踪迹了。
  詹台自师父和哥哥双双丧命之后便隐姓埋名,死死将阴山十方的秘密藏在心底,从不曾向其他人透露半个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身上带着的法器,以讹传讹被篡改得神乎其神的血玉之谜,哪个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方岚绝对不可能是阴山十方的传人,詹台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不仅如此,她对道上种种全是一知半解,像是东拼西凑得来了些浅显的知识,却连入门知识都没有系统地学习过。
  可是初见的时候,她却要暗示自己来自声名狼藉的邪教阴山十方。
  詹台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是想岔了些什么事情。
  他不像老白,毫不掩饰地把好色写在脸上,能光明正大盯着方岚的脸看个不停,连人家耳垂上戴着什么耳环都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现在仔细回忆一番,詹台倒记得挺清楚。方岚喜欢把披肩长发简简单单扎成马尾,干净利落,露出长长的天鹅一般的脖子和白皙小巧的耳朵。
  昨天两人见面的时候,她耳垂上干干净净,并没有戴什么坠子。
  詹台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老白。他平日里自由散漫惯了,留给老白的印象就是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纨绔,给钱才能露几分真本事。此时难得见他严肃起来,长眉攒在一起,眸光一闪,仿佛变了个人似的,透出冷峻的光芒。
  老白不由放低了声音,嗫喏道:“我还不是担心你。”
  “要知道,相传阴山妖女样貌出众,保不准手里还拿着阴山血玉。不然,她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没几分看家的真本事,哪敢像你我似的在死人堆里打滚?不早都被吃干抹净了?”
  老白寥寥数语,却让詹台恍然大悟。
  是他把事情想复杂了!
  他是阴山十方传人,自知邪教作恶多端罪孽深重,一贯羞于启齿,将秘密妥帖藏好生怕被人发觉。第一次遇见方岚的时候,下意识就觉得她别有用心,不由起了防备。
  在他的印象中,阴山十方作恶多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过街老鼠。
  可是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所谓邪教根本就是一个涅灭多年的传说故事。邪教究竟害死多少人,究竟做下多少恶,就好像历史书上一个个冷硬的数字一样,压根勾不起人的恨意。
  反倒是这些年来道上不少人在茶馆里吹水,吹嘘自己法力了得,次次都说自己多少年前与手持白骨梨埙阴山血玉的邪教余孽大战三百回合替天行道云云。
  牛皮吹过天。
  为了彰显自己的牛逼,更要将阴山十方说的神通广大所向披靡。
  詹台自幼耳濡目染,师父的□□皆是全世界与我为敌,人人恨不得杀之后快。
  但事实上,像老白这样的普通人遇到了“疑似”阴山十方的漂亮女孩,第一反应是恐惧和畏怕,而不是替天行道手刃妖女!
  方岚一再假作阴山十方传人,根本就是为了自保!
  她容颜夺目,可是身手弱鸡。他们相处几日,他也看出来她读书多谈吐修养都很好,至少也是林愫这样的大学生。无论她是什么原因来到这里,她曾经拥有的知识和涵养都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在这鱼龙混杂的三教九流里生存下来。
  所以,方岚这么大张旗鼓地用起阴山十方的名头,是想借用阴山十方的名气来震慑那些会打她主意的人。
  所以,方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才会暗示自己是阴山十方传人,被他戳破之后就绝口不提。之后的几天,他们两人在一起她也没有再说起过阴山十方。
  而昨天,詹台在河岸边的时候说要带她去个地方,她敏感地猜到会见到陌生人,所以今天才特意戴上了有暗示意味的梨埙形状的耳坠。
  这样,就算有不怀好意的同道见了她,虽然知道她美貌,但是看到梨埙之后摸不清她的底细,也轻易不敢对她下手。
  说穿了,方岚搬来阴山十方,就是赌了一出空城计罢了。
  詹台哭笑不得地想,这出空城计目前看来还挺成功,虽然不知道她在道上漂了多久,但目前看来起码毫发无伤,也算管用吧。
  方岚走到二人身边,抬眼示意詹台。老白刚想激动的攥住她的手,待一眼瞥见她耳上坠子,伸出去的手赶紧又打了个弯变成拍了拍她的手肘。
  老白亲热地和方岚道别,还邀请她明天一同去茶馆打麻将。她很有礼貌地回绝他,冲他微笑,言情举止端庄又得体。
  方岚到底是哪里人呢?詹台一边骑车一边琢磨,今天的火锅很辣,他一个西北人都觉得有些受不住,她却吃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那肯定不是广东人。詹台模模糊糊地下决断,估计也不太会是福建人。爱甜咸不爱酸辣的上海人也要排除掉,听口音也不像东北人。她也不是川渝一带的,因为她听不懂老白的四川话,三人坐在一桌吃饭,要说普通话。
  中国真是大啊,詹台默默地想。
  “河妖到底是什么来头,你现在有想法了吗?”方岚坐在詹台身后,突然出声询问。
  詹台嗯了一声,说:“小的时候也听过些典故。过去黄河改道受灾,总喜欢找些河妖龙王的托辞。现在接到的河妖案子,大多是些不甘枉死的水鬼。我见的最多的,反倒是些长得奇形怪状的鱼,被人吹嘘成龙子河神挂在网上卖高价。都是骗人的。”
  “如果按照老白的说法,山歌的歌词记录了一段很恐怖的往事,正当壮年的男子死于情侣相会的极乐之时,还是被人从身后击杀。”
  “那我猜,这种妖怪,一定叫做单身狗的怨念。”
 
 
第11章 下沙湾
  方岚被他吊儿郎当的玩笑话气到,直到下车都没跟詹台说一句话。
  詹台半点不恼,嘴角噙笑双手插在裤子兜里,气定神闲斜靠在电瓶车上,等方岚准备上楼才出声叫住她。。
  “喏,你也别怪我不信老白。我跟老白认识这几年,还能不知道他吗?”
  “一分的故事能渲染到十分,消息虽灵通却满嘴跑火车。唯一的优点就是人还算老实忠厚,平日为人和善,有贼心没贼胆,也没那个贼能力。”詹台勾勾嘴角。
  “我去年夏天经老白介绍,去康庄一户人家上门捉鬼。他把鬼患说得神乎其神,说什么那女鬼极是可怖,夜半三更的时候穿梭于墙壁当中,吓得整户人家不得安宁。”
  “临出发前还眼含热泪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千万小心,直说得我头皮发麻。我本来也算身经百战,觉得女鬼嘛,小菜一碟手到擒来的事,结果到了小区楼下看着一楼黑黝黝的窗户,想到老白神经兮兮的样子,我这心里还真有点没底。”
  詹台将老白在腹中骂了一千遍,琢磨了一下从背包里掏出黄符褂披上壮胆,这才觉得好些,深吸口气进了房间。
  “后来呢?”方岚被勾起了好奇心,兴致勃勃看着他。
  詹台从鼻子里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啊呸!哪里来的女鬼?!根本就是老房子年久失修闹起了耗子。小耗子在管道里爬来爬去,可不是有声音?”
  “老白这个傻帽,一听说闹鬼就连门都不敢进,屁滚尿流找我搬救兵。哪知道搞了这么大一圈,原来是几只耗子!”
  方岚忍俊不禁。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唇边浅浅的梨涡,整个人沐浴在山城的月光之中,仙子一般。
  詹台两手一摊:“老白说的话,你最多只能听个三成。”
  方岚笑着摇头:“就算是三成,也很值得查探。山歌中的男女情侣相会在吊桥之上,而距离小张失踪的地方不远就是千厮门大桥,而大桥旁边设下黑犬牙镇妖。如果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些。”
  詹台皱起眉头,语气中微微带了几丝委屈:“你宁愿相信满嘴跑火车的老白,也不相信我?”
  “我算卦问爻不会出错,小张现在还活着。如果按照老白的说法他是遇到了河妖,他又不是唐僧,怎么会到现在还有命在?”
  夜色愈深,一层层厚重的黑云压来,像是很快就要下雨。浓云遮住月光,方岚皎洁的脸霎时暗了一片,羽睫如扇遮住她眸中神色,再一抬头,却又换了一副神色忧虑的表情。
  “难道我们忙活了这么多天都是白用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她若有若无地循循善诱,“你在江湖这么多年见多识广,人又一贯聪明机警,遇到这种情况难道也只能束手无策吗?”
  詹台被她一激,脱口而出:“办法当然是有的,只是并不适用啊。”
  “如果真的怀疑千厮门大桥上有河妖出没,我们拔去了镇在河边的黑犬牙,河妖便有机会趁着夜色出来作乱。”
  “如果真的是老白说的那样,那我们找一对青年小情侣当做诱饵,到大桥上试验一下不就行了?”
  詹台眉头紧锁,继续说:“但是现在情况未明,是否有妖,妖又是什么来头,我们根本就说不清楚,我也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能对付未知的妖怪。如果贸然试验,很有可能伤到无辜的旁人。”
  方岚低下头,语气温柔和缓:“你说的对,想的也很周到。确实不能这么激进,只能徐徐图之,慢慢探查。”
  她冲他点头示意,轻声说了句晚安,准备转身回家。
  詹台轻轻松一口气,目送她的背影。她刚刚走到楼道口,却突然回过头,又走回他的身边。
  “上次找到的黑犬牙,你还拿着吗?可以借我看看吗?”她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上写着恳求,满脸求知欲渴的好奇神情。
  詹台自来不擅拒绝,更何况对方还是这样漂亮的小姑娘。
  可他今天却有些莫名的抗拒,就是不愿将黑犬牙给她,便坚决地摇了摇头。
  方岚长长叹气,似哀怨又似伤情,犹豫半响才吞吞吐吐:“其实,我今晚听了老白的故事之后有些害怕。黑犬牙辟邪,所以才想借来放在床边。”
  “我想,能安心些。”
  詹台尴尬万分,“哦”了一声,还是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方岚抬起头:“可我现在想,黑犬牙再能辟邪驱魔,也只是死物而已。”
  “你年纪虽小,懂的会的能做到的,可比黑犬牙多多了。”
  “詹台,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心慌,总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我租住的房间有个客厅,沙发虽小却软和舒适,足够你睡。”
  “你愿不愿意,陪我一晚上?”
  詹台从来没有听过方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温柔和煦轻声细语,像母亲在哄年幼的子女,又像妻子安抚焦虑的丈夫。
  他隐隐约约觉得她态度变化必然事出有异,摇了摇头仍不愿答应她。
  却见她抬起眼睛,盈盈如水似有点滴晶莹挂在腮边,轻声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装作阴山十方的传人吗?”
  这个诱惑太大了。
  詹台只犹豫了一秒就跟她上了楼。
  说到底,方岚的本事他很清楚,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算跟她上楼,她又能把他怎样?倒不如跟着她上楼,且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狂风猎猎,雷声轰隆作响。半扇没有关上的窗户被狂风砸到墙上,窗框和墙壁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雨水顺着没有关上的窗户砸在他的脸上,夹杂着小块的冰雹,砸得他半张脸疼痛不已。
  詹台在疼痛的刺激之下渐渐醒转。他强撑着沙发半坐起身,才发现自己头痛欲裂,眩晕恶心。
  整个房间漆黑一片。方岚,早已不知所踪。
  詹台深呼吸站起身,走到客厅门口打开了灯。
  茶几之上还摆着他们刚才喝过的水杯和方岚切开的苹果,而原本放在茶几旁边的詹台的背包,却不翼而飞了!
  黑犬牙、白骨梨埙、黄符褂、明火小鼎都在包里。
  詹台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间,怒极反笑:“方岚,你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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