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世济一家这一世要是不算计她,她也是不会再记仇的性子。
她不是信奉得饶人处且饶人,她的实质还是前世那个心软的性子,仇恨能改变人的性子,却不能改变胎带来的秉性。
受过刺激的人,就是心肠硬起来,也不能成为真正的刚,总是柔润要多于刚。
云凤不想回祁东风的信,祁东风专门提出让她回信,她不想与他成为朋友,可是她的良心是最纯最善。
对于救过她命的人,她做不到忘恩负义,人家只是提醒她,没有别的意思,她不回信,觉得不近人情。
云凤想了好一阵,提笔写了一封信:祁东风,我已经不干苦大力了,每天做包子卖。
谢谢你的提醒,祝你工作顺利。
云凤拙笔。
云凤的字写的漂亮,字体的丑俊,是不分读书多少,只是天赋,练习都是次要的。
字随性格来,聪明伶俐手巧,性格文雅与笨拙决定字体的美与不足。
云凤小学没毕业,字迹绝对是不难。
等祁东风收到这封信,没有看到一句感恩戴德的话,没有了冷的言语,也没有温情。
祁东风的感觉是空落落的,把收到信时的轻扬的嘴角落下去,满脸的微笑变成了遗憾。
他的心情如吃了半斤咸盐,胃里腌得难受。
云凤的冷淡让他想不明白,一个小姑娘接到一个军人的信,怎么就没有情绪的波动?在这个时期的姑娘都向往着红领章。
他真的跟别的姑娘不一样。
祁东风想了好一阵,不觉再次露出笑容:她真的跟别人不一样!
他有些欣慰……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云凤快步的走出去,云凤虽然不想和祁家人牵扯,可是有人关心的感觉还是让她有些小小的满足,走路的脚步都轻快。
自己给家里去了信,还没有回信,父母一点儿也不担心她吗?就那么信任云世济一家?
“云凤!你的信!”又是邮递员的喊声。
昨天收了祁东风的信,云凤就把手戳串到了钥匙链上。
钥匙链在裤腰带上挂着,云凤慌忙的把手戳摘下来递给邮递员,邮递员打开本夹子,云凤探头看,是家里的信。
云凤接了信,跟邮递员道谢,着急进屋想看到家里怎么样,粮食分到手了没有?一人分多少,添了多少钱?
云凤是最关心这些事的,因为家里是长期的困难户,云凤最上心的就是多挣工分。
她都是抢着干包活,就是挣工分多。
包活可以使劲干,干完就可以回家干活儿,云凤从五六岁就去生产队抓虫子挣工分儿,一个暑假挣五百多分儿。
那一年生产队工资高,她家五口人去了粮食钱,还分了二十块钱,这件事震撼了生产队很多人。
是云凤的胆子大,不怕虫子,别的小姑娘吓得有哭了的,还有跑了的,哪个都比云凤胆小。
杨秋棠蔑视就过别人家的孩子,但对她的眼神也没有喜欢的迹象。
第76章 长长的来信
想想小时,她还是想家。
如今她家人口这样多,只有二妹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放假在生产队劳动,父亲一年到头上不多少班,工分儿肯定不能分回全部的粮食。
云凤打开信一看,脸色有些难看,信上的说的让她伤心。
父亲只会看书,认得字不会写,他只读了二年书。
可是喜欢看唱本儿,查字典认识很多字,就是不会写。
父亲是求人写的信,云凤大略看了一遍,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信上先哭了一阵穷,随后就数落云凤怎么怎么不孝心,一去就挣了二百块,家里去了几封信要钱,她也不给邮。
家里分口粮需要添一百五十块钱,弟弟上学住宿一个月得三十块钱,两个月已经欠了一百块钱的债。
七天就挣二百块钱,一个月最少得挣八百块,让云凤一个月去了饭伙给家里邮七百块钱。
云凤真是气懵了,她的家人是什么思维?没想想她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能挣那么多钱得是什么样的苦力?
就是再苦,有能挣那么多钱的吗?要是天天有那样的活儿,雷秀英能不让她装汽车去,连云峥的火车都不用装了,只让她一个人干,一家子等吃现成的多好!
她只遇到了七天那么好的机会,她要钱要得拼命,她知道那是百年不遇的发财机会,以后一年也就是那么几回。
下露天坑她得给家邮钱还有还债,她的致富梦是迟迟不会来的。
因为她恨云世济两口子,就是拼出得罪他们,也要得到这笔钱,用它当做第一桶金。
她的父母不傻吧?怎么会信云世济这样的话。
云凤生气之后,还是忍了下来,只要人一想到钱就会失去理智,要不后世就有那么多挨骗的,钱是人的命,这个道理云凤懂。
可是她的父母没有一句问她挣那么多钱的活儿累不累,没有一句让她注意身体的话。
云凤的心拔凉……
只信云世济说她有钱的话,就不为女儿想一想是怎么挣到的钱?
云凤迅速的回了信。
收到了云凤的信云世远夫妻大眼瞪小眼,云凤是一向不说假话的孩子。
“爸妈,你们怎么会信二伯两口子的话?他们是什么人你们难道一点儿但不知道,你们把我逼到东北来,真是上了二伯的当。”
云世远念云凤的信,有些磕磕巴巴,云凤的信写的字迹工整,也没有古书印刷的看得懂,总之杨秋棠还是听懂了。
杨秋棠是觉得云世济假亲假近的脾气,一向势力小人的天性。
雷秀英是个自私自利心眼子不好的。
云凤说的没错儿,他们是知道云世济两口子什么样的,可是云凤是他们叫去的。
能怎么样呢?
云世远继续念:“他们让我来,没有安好心,认为你们傻,糊弄傻子。”
杨秋棠怔住:把他们当傻子?自己傻吗?杨秋棠猛想想明白了,雷秀英从不给亲戚吃好饭,自己都是好脸面留给亲戚吃,这样就以为她傻吧?
也是,她是傻,她对亲戚好,可是大部分也不会换来好,她去串亲戚吃的饭哪家也没有她舍得给吃。
云世远一顿后继续往下看:“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我来替云峥装火车,云峥干了两份工作,在矿上下井歇诊断。
装火车挣外快,单位需要七天开诊断,三天一复查,云峥有病,二伯母心疼,就算计到我。
给我找了一个露天坑的活儿,搬大石头装煤车,每天累得要死。下班就让我替云峥装火车,挑大煤筐走跳板,一天只睡三个小时觉,吃的是水煮土豆片子,我才十六,还不是成年人,我怎么搁得住?我瘦的皮包骨,头晕目眩从跳板上掉下来。”
“啊!……”杨秋棠尖叫一声:“云凤摔断了腿吗?这可怎么办?”
云世远瞪杨秋棠,脸黑成了烟。
杨秋棠再没有说话,她有点惧外。
云世远平复一下儿心情,继续念:“我摔坏了大垮,走不了路,二伯不舍钱送我去医院,我就干疼了几天,走路得拄拐。”
杨秋棠脸色极其难看:“这不完了吗?日子可怎么过?指望她挣钱给云山盖房子呢,成了瘸子换媳妇就没有人要了,谁家要个瘸子,是不是得干养她了?”
云世远心发窄,没好气的训斥杨秋棠:“头发长!见识短!还有一大篇!”
云世远念信的语气都是失望的:“爸妈,你们信上提的二百块钱是有。”
云世远看看杨秋棠,两口子欣慰的一笑。
真挣到了二百块钱!他们身边的云燕,就是云凤的老妹妹惊喜的喊起来:“妈!我要吃苹果!大姐挣那么多钱,是不是我们庄就我们最有钱了!”
杨秋棠宠溺的看着老闺女:“燕儿乖,一会儿妈去合作社给你买,多买几个。”
云燕兴奋的蹦起来:“我们有钱了!我们有钱了。”
她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姐姐摔伤的话。
云世远接着念:“二伯母一个月跟我要一百块钱的饭伙,还要给你们邮的二十块钱。”
“什么?一百块?一个月还是一年?”杨秋棠愤怒起来,粉红的脸有些发紫。
“一个月!你耳朵聋啊!”云世远喝一声:“替云峥装火车,还要饭伙?”男人总比女人沉得住气。
云世远的脾气暴,可是他对哥哥们却是真心实意。
杨秋棠脾气急,却好面儿,来了亲戚有钱舍得花,就这样,他的家有点家底也都消耗光。
杨秋棠不想让人说抠细,恨不得云凤挣来大钱,她也会再大方一点,有胭脂谁不往脸上擦?她就是愿意让大家都称赞。
没成想雷秀英这样欺负人!
云世远黑着脸念,云凤整整写了三大篇:“我为了治好伤,跟二伯一家翻了脸,有人帮了我,才要出那二百块钱。”
“要出来钱了?”杨秋棠急急的问。
“要出来了?”云世远松了一口气:“我们可以过个好年了。”看不出云世远激动,可是他的脸有些红。
杨秋棠知道云世远能沉得住气,二百块钱都没有显出激动。
可能是因为云世济说云凤挣了八百块钱的原因吧?
第77章 底细
杨秋棠听的糊里糊涂,一会儿云凤伤,一会雷秀英想霸占钱,一会是装火车,云凤到底挣了多少钱?
她都六迷了,装火车的钱是不是会给云凤?
再往下听,杨秋棠走神儿的功夫没有听到云凤说的住院花了三百块钱。
看着云世远的黑脸,杨秋棠觉得不对劲儿:“等等,我没有听清怎么回事。”
云世远气得没有心情往下念:“告诉你!云凤住院花了三百多,你掏钱还债吗?”
“怎么?摔那么重吗?花那么多钱住院?真是要人命了!”杨秋棠就哭了,要是残废了嫁不出去不就成了累赘,这不是给云山找病吗?
云世远一句不言,杨秋棠急了:“你的章程呢?这样的哥嫂你还拿她当人?”
“不当人能怎么样?就算云凤倒霉,落了残疾也怨不上人家!是她自己掉下来的!”云世远对云世济的花言巧语很信服,这人照云世济的心眼子差远了。
他不少心眼儿怎么会帮云峥出气打刘二,那俩哥们怎么不干?
杨秋棠心里嘀咕,她虽然脾气暴,云世远比她还暴,张嘴就骂举手就打,两人不是交过一次手了,孩子多了,云世远的脾气也绵了点儿,可是杨秋棠还是怵云世远。
现在云山大了,云凤会挣工分挣钱,杨秋棠一天比一天胆子大:“你让云凤回来,不挣钱还挣工分儿,死在那里什么都没了。”
“头发长见识短!”杨秋棠纠结的机会,云世远已经把信看到了头儿。
“你见识长就不应该让云凤去东北!”杨秋棠驳斥云世远。
“让云凤去东北,你比我劲头足!”云世远怒吼一声,娘们儿竟敢掫他的根子,真是天气变了!
“要不是为了这帮崽子!我怎么舍得一个孩子下关东,都是你成天算计生生生的,占尖取巧贪图有粮食卖不上班!我不逼云凤能有钱啊!”杨秋棠连着揭短。
“我上班?我这赖巴身体,竟吩咐我干累活儿,我干得了吗?”云世远还委屈呢。
“你有病你做孩子的力气怎么不减?”杨秋棠的话说的有些难听。
云世远气得脸更黑……
云世远再没有跟杨秋棠横,云凤的信还是让他顺了点儿气儿。
云凤说:七天挣二百块的活儿,得候一年,也许就有那么一回,她跟车队的人也不熟,雷秀英就是再有那样的活知道得不着钱,也不会让她干了。
露天坑的活儿也丢了,每天蒸一小篮子包子去矿上卖,能挣两块钱,她借的账也得还,等还了账就会给家里邮钱。
干了一个月,她才攒了三十块钱,知道了家里困难,过年就给家里全邮去。
大起大落的兴奋悲和刺激,让云世远感觉有三十块钱的收入也是不错。
他二哥到底是什么心思?云凤也是很厉害,要出了二百块钱,自己敢租房子住,一天还能挣两块钱,这个丫头没有白养活。
想想自己的本事也是大着呢,就是被一大家子束缚住了。
云世远给杨秋棠说了云凤信的内容,杨秋棠的火气泄了不少。
“我想去东北找雷秀英算账,哪有她这么黑的,下露天一个月不到五十块钱,她一个月就要一百饭伙?真是个狠茬子,下露天还得给她装火车,她想累死别人的孩子,她的二丫头只比云凤小一岁,为啥不让她的丫头替云峥,她的孩子干不了,别人的孩子就干得了?心真黑!”杨秋棠这样说,表达她的愤怒,就是不想让云世远再向着云世济。
她可以磋磨云凤,却轮不到云世济两口子磋磨,把云凤磋磨死,想断了她的财源?
这让杨秋棠无比的愤怒!
可是云凤既然把事情解决完,她才不舍得花钱去东北,她的手里还是存了卖粮食的一百多块钱,使劲抠云凤的钱,就是不能让云凤随便花钱,让她享受养成了败家的习惯。
绝不会惯她……
她对这个大闺女比老闺女的心狠多了,她认为养她很亏,她就是应该给家里效力的。
她觉得她对云凤还不够狠,对云凤狠才是她的权利,可是雷秀英欺负云凤,就是下她的威风。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云凤的诚实她最知道,她也信云凤说的这些话。
杨秋棠不是缺心眼的人,知道云凤是个傻袍子一心为家好,雷秀英没有霸占了二百块钱,是心存怨怼,挑拨云凤和家里的感情,云凤手里没钱,家里硬要千八的,云凤会心凉,就会变心,云世济想云凤没有了依靠,就会靠她们。
人都是以为身边的人离不开自己,杨秋棠也没有想云凤自己挑家过日子,一个小姑娘是有多大的章程,云凤一贯对家大人的话是言听计从,拼命的给家里挣工分。
杨秋棠对云凤没有一点儿疑惑。
云凤的钱随后就到了,云世远收到了邮单,骑了破车子去县邮局取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