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的事让她心灰意冷,她看出展宏图的心思,就得拉远距离。
还上了钱,送上了谢意,就冷下来吧,她只想好好的挣钱,把家里那一帮弟弟妹妹养几年,他们都大了,包田到户的时候,他们也就不困难了。
不管前世他们对她怎么样,这是父母养育了她一回应该尽的义务。
展宏图不是脸皮厚的,云凤这样说,他没有往心里去。
确实他也不愿意见生人:“你进去看看,我就走。”展宏图的意思是怕云凤进错了人家。
云凤进门回头望,展宏图还没有走,云凤扔下背包,跑回来,对展宏图说:“展大哥,我找对了,你放心好了。”云凤到嘴边的让他走没有好意思说出来,人家送她到家,不说让人进去坐坐喝杯茶,明明白白的撵人家,让人觉得不尽人情。
第17章 到了亲戚家
二伯云世济家的院子里很静,里外是灯火通明,小院儿不算长,六间土坯的小房,对这个小院她最熟悉,前世在这个小院住了几年。
鹤市的房子现在大部分都是土草结构的尖顶房。
厨房都在后面,前边是住人的屋子,因为东北太冷,这样就保暖很多,厨房和屋子的隔墙是火墙,起到了后世暖气的作用。
这个时期的工人没有几个能分到砖瓦结构的公房,那些土草房还是五几年公家盖的,卖给了到这里工作的人家。
二伯母雷秀英以前总是两头跑,在家里分着粮食,在鹤市还有户口,困难时期,两头得粮食,布票、棉花,两头受益。
云世济那时候在派出所上班,因为贪污受贿两头取巧,被开除了。
以后就在八井露天上班,送礼拍马的当了露天的一个小段长。
这个小院就是临近露天坑,二伯自己家盖的。
云凤的脚步声惊动了屋里的人,冲出来的是云世济的三儿子叫云青的:“你谁呀?悄悄的进人家院儿,不怕人家一棒子拸死你!”
这小子说话真冲……长大了可是个奸猾透顶的,随了云世济个贴。
屋里的人全部跑出来:“云凤!”
招呼云凤的是云世济的大女儿云环,今年有二十三岁。
云凤淡淡的一笑:“二伯、二妈、大姐姐大哥哥、二哥哥。”打了招呼,云凤就没有下言。
“云凤!你怎么没有来封信,好去接你。”大姐姐是这家人里最厚道的,可是就她没有好下场,都是云世济两口子撮出来的,大姐姐是个软弱的性子。
“没有,怕你们麻烦,打听着就找来了。”对这个大姐姐云凤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云凤啊!快进来吧。”云世济总是一个笑面眼睛眯缝,看着像一个善良厚道好脾气,待人很温和。
说话都是先笑,眯起的眼像跟你多亲多近。
雷秀英催道:“快进去,冻得慌。”语气很不耐烦。雷秀英个子低矮,圆方脸儿,不苟言笑,好生憋鼓气。
生性孤僻,表面不显,内里可是狠的邪乎。
可是对自己的孩子却是千娇百宠……
她的孩子在院里冻着了,她的语气也就很是不乐意,虽然声音不高,却是蕴满了不满。
云凤暗哼,最知道她的毛病,站着没动。
那么娇贵孩子,跑东北来干什么?怎么不往海南岛跑?
还没到正冷的天,可真是娇气。
云世济是奔他表小姨子来的,小姨夫子在这里下井,小姨子来了,他就追来了。
他跟小姨子有一腿,多少年之后云凤才知道。
大哥哥云峥接了云凤的背包。
云环拉了云凤进屋:“云凤,坐下吃饭吧!”这一世她不会再吃他们涮下巴颏子的残羹剩汤,饿一顿没什么,要有自己的尊严。
“大姐姐,我在车上吃过了,没有胃口。”云凤说道:“我的胃不好,不能吃凉饭。”先给他们提个醒儿。
云凤看到雷秀英脸色沉了……
气着她,云凤才乐,她好憋气,她喜欢算计,就让她算计,让她憋气最好。
知道她的本性,云凤再不是前世那个愿意人算计的傻子。
云凤跟他们没有什么好说的,说了几句话,云凤就要去休息“二伯,我很累,想去歇着。”云凤抬腿就走,奔前世她和云霞住的屋子。
雷秀英看云凤的眼神怪异,到了她家就自来熟了?好像知道她给她安排了住处似的。
云环追出拉住云凤往自己的屋里走。
云环是个很念旧的性子,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和家乡的熟人,她都想知道她们怎么样?
拉着云凤问这问那,看她的样子还是和前世一样。
云环比她大了七岁,她的玩伴云凤不太熟,也是只能说个大概。
云环前年还随着雷秀英回老家一个月,就是住在云凤家。
雷秀英回家分了粮食和棉花,带着大女儿和小女儿去逛京城。
云凤的姑姑家在京城,那里有处落脚。
看雷秀英那样娇惯小女儿,给小女儿花钱如流水,以前以为挣钱的工人都那么有钱,以后才知道她进钱的渠道那么多。
连户口都是两头有。
云环这人会记好儿,她回去的时候云凤对她不错,她就跟云凤亲近。
云峥也过来和云凤说话儿,他和云凤的父亲亲近,对云凤就近乎。
前些年雷秀英来东北长住,把云峥和云环姐弟留在家里驻守,就是为的两头得粮食,云峥不知怎么惹了邻居刘家的人,被刘家老二打了,找大伯和三叔哭诉,没人理他的委屈。
他的父母不在家,谁会因为一个孩子得罪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会被人报复祸害,哪能会为他出气。
跟云凤的父亲哭诉,云凤的父亲云世远脾气暴,对这个邻居的刘二很厌恶,云世远也是个好动手的粗暴脾气,就把刘二暴揍一顿,打得他求饶,从此再也不敢欺负云峥。
云峥是记住了这个好儿,对这个四叔一家就另眼相待。
可是云凤家的自留地的庄稼就被人铲了半亩的青苗,云世远没有忍下这口气,报了公社,公社解决不了,就报了公安局。
根据脚印找到了邻居那个人,就是他铲的。
云世远不是窝囊老实的人,要是一般人就是白吃了这个亏。
得罪邻居是最吃亏的事,云世远不是个怕事的。
这样的事,云凤记得很清,虽然过了几十年,她还是没有忘。
云凤知道云峥是个暴躁能惹事的,那个邻居的刘二也不是个好东西,是欺软怕硬,心黑手狠的货色。
一个巴掌拍不响,但是他也不应该把云峥往死里打,云世远也是往死里打他,这个就两抵,法院判案公正,毁青苗是大罪,抓不到算白捡,民不举官不究。
抓到了,就不能放过!
判他拘留半月,赔偿经济损失。
跟这俩人在一起云凤还是有话说的。
云世济家点灯也不花钱,这近处的人家,都是接的露天的电。
大灯泡子最小的是一百的,院子点了二百的,屋子不大,云凤都感到快晃花了眼,灯泡子也不花钱,都是云世济从露天矿拿回来的,电线也是矿上的。
家里用的东西几乎都是矿上的。
云世济把坑长贿赂的心满意足,这个时期就是送烟,请吃。
一家人穿的衣服都是矿上的作业服。
云世济家的钱都省下了。
说了一阵子话,雷秀英就过来吩咐:“都早点儿睡吧,云凤明天就跟汽车装煤。”
云峥起身走,云凤被安置和雷秀英的二女儿云霞一个屋子。
大姐姐要求:“让云凤跟我一起吧!”
“不用,你们不能继续说,云凤还得起早呢!”雷秀英脸色烟沉,她这人本来面皮就黑,心里一气,脸子更乌。
云环不吱声了……
云凤没有说什么,她也不会长篇大论的唠嗑,才感冒的身体还虚,装煤车,前世她干过,特别的累。
觉睡少了更不行。
云霞今年十六岁,脾气随了雷秀英,对人的脸子倒有云世济的一点点,会笑一下儿,还是比雷秀英的脸子温和了一些。
第18章 装火车
云霞正在鼓捣她的包袱,云凤看了一眼,一包袱衣裳。
这个小心眼的人,就是怕她偷她的衣裳,在数数呢。
这个脾气跟二伯母一点儿不差。
见云凤进来,她也没有主动打招呼,从见着云凤还没有跟云凤说一句话。
她就这个孬脾气,云凤不在乎:“小霞!”云凤没有二话,就算跟她招呼了。
她们的家乡的土语管二伯母叫二妈,二伯就叫二大伯。
云家哥五个,云凤的父亲是老四,云凤管父亲上头的三个嫂子都叫大妈、二妈、三妈。
“你怎么过这儿来了?”这是云霞的第一句话,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二妈让我住这儿。”云世济排行二,云凤管云世济的媳妇雷秀英叫二妈。
没等云霞赶云凤,大姐姐就进来,拉了云凤就走,给云凤使个眼色。
云凤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进了大姐姐的屋子,被子已经铺好了,下边还有褥子,云凤十六岁前没有铺过褥子。
夏天睡炕席,冬天铺草口袋。
旧布缝的口袋,里头装麦花桔,没有柴禾烧炕,铺草口袋不冰人。
云凤在家都是和两个妹妹挤在一个大草口袋上头睡。
这里的炕热的烫手,烧煤不花钱,大哥哥大姐姐能干,这里就十几家人住,下坡就是铁道,这里全是煤场。
火车就是来装这里煤场的煤。
看煤的都是熟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请吃一顿饭,买盒烟就装看不着。
云环离婚了,住在娘家,就在这里装煤车挣钱。
云峥是井下工人,有癫痫病,总开诊断不用上班,也在这里装煤车挣钱。
能装煤车就能上班,下井危险,云世济会算计,给开诊断的大夫送礼,就让云峥长期歇病假,挣着矿上的钱,还挣着煤场的钱。
这俩人都是不错的人,云环就是想和云凤说话儿,二人还是说了一阵儿,云凤困着了,话声才断了。
一大早的,雷秀英就把云凤赶起来:“汽车快到了,西院的刘婶儿,东院儿的张婶儿都去装车,有伴儿!”
这事儿和前世一样,前世就是她一来雷秀英就让她装汽车,装煤车特别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是没有那样的体力的。
云凤经过了一世,可是知道雷秀英就是算计她来替她干活儿挣钱的。
前世她装了七天汽车,挣了二百块钱,雷秀英一分钱也没有给她,七天后,就不让她装了,让她到露天上班,下班替她装火车。
以后她才明白,雷秀英让她来的原因,一个是替她装火车,一个是要拿她换利益。
这不,这一世照旧,云凤装了七天汽车,就被云世济送到露天上班。第二天云凤下午班,到后半夜一点才回家,洗了手脸就睡下,早晨四点就叫云凤起来去替她装火车。
雷秀英说云峥是替她装火车,云峥一累就犯病,没有人替换云峥是不行的。
说云霞没有体力,干不了这样的活计,啥也不干,身子还痒呛的天天病着。
前世云凤没有往心里去过滤她的话,也是在家干惯了体力,就天天的下露天,再加装火车,从早晨到下午两点上班,从两点再到夜里十二点以后,这样连轴转,连续多少年。
给她吃的菜没有一点儿油星,感冒了也照样干。
雷秀英说她的孩子个个体质不好,干不了体力,成天拿话点云凤,说她的体质太好,熬点夜也不算什么。
下露天挣的钱倒是没有让雷秀英开走,云世远跑来东北取钱,五个月的工资一把都让云世远拿走了。
这一世她的行为照旧……
云凤可不想被她愚弄了。
云凤顺顺当当的去装汽车,她需要这笔钱。
还是住了一回院,输了几天青霉素,云凤的感冒根儿轻了不少。
云凤没有打过针输过液,没有抗药性,药的效果自然就好。
七天坚持下来,云凤决定要有自己的家,怎么能还像前世一样让雷秀英把二百块钱开走。
雷秀英天天催她装火车,云凤明白这个钱她是一分也得不到,把那二百弄到手,自己的住处就有了着落。
云凤不想像前世一样在露天坑一干就是几年,累坏了筋骨。
不能说不替她装,装了三天,就从跳板上掉下来了,这是云凤使的心眼儿。
云凤瞅准了没人注意,先把挑煤的挑子扔下来,身子赚足了巧劲,顺利的跳下去。
云凤躺地上:“哎呦!哎呦!”的叫,一起干活的人吓了一跳,顿时惊呼:“摔坏了没有?”几个人扔下挑子来看云凤摔伤没有。
云凤哭嚎乱叫,鼻涕一把泪一把。
“哪疼啊!”一起装车的人都不错,都是关心的问。
云凤说:“好几处疼,腰扭了,腿摔疼了,胳臂肘子也疼。”有人进云家喊雷秀英,雷秀英烟着一个脸走来。
她也着急,摔坏了,还得白养她,也不能替自己干活儿,真是晦气,怎么这样笨蛋!
“起来!起来!”雷秀英喊:“看看能不能走?”雷秀英沮丧的声音放高。
“二妈呀!疼死了!”云凤哭喊:“残废了啊!这可怎么办啊!”呜呜呜!云凤哭个不停。
雷秀英也不好当人发作,她也是个暗使劲儿的性子,自然板的住发脾气。
二伯带了云环去相对象了,家里只有云峥和雷秀英,云峥跑了出来:“摔着了?”
云凤在地上躺着,挑子在地上,云峥一看就知道云凤摔了。
“怎么就掉下来了?”雷秀英问,环视装车的人。
“头晕腿软,就掉下来了。”云凤有气无力的答。
“别问这个了。”云峥拦着母亲不让她多问:“云凤能不能走,我架着你走行不行?”云峥问。
“好疼啊!起不来!”云凤继续哭。